第0119章 大戰落幕（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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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鹿城內的臨時王宮裡，趙毅一臉驚訝的望著一名送信的士兵這人穿著一身楚人的服侍，來自於項羽的軍營，他不僅僅帶來了項羽北進的消息，更帶來一個足以讓趙毅震驚的消息，那就是，張耳為了避難，已經留在了楚軍大營。
依照眼下的形勢，趙毅最擔心的，就是如何應對秦軍的猛烈攻勢，而北面雖然有趙軍南下，但是他們依然還沒有驅逐走巨鹿城外的秦軍，所以，趙毅目前唯一的仰仗，就是張耳。
可張耳留在了楚軍大營，這就足以讓趙毅凌亂的心崩潰，眼看著巨鹿城搖搖欲墜，趙毅此時此刻，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孤家寡人。
而除了前來送信的楚人外，屋內還有一人，那就是戴高。
他曾是張耳的心腹，在張耳落馬之後，一度為趙毅出謀劃策，一心為啟用張耳，從新建立張耳全力機構而努力，所以，此時他是趙毅身邊，唯一信得過的人，而屋內還有一名大將，名叫司馬卬。
司馬卬曾是武臣的部將，在武臣北渡之後，司馬卬一度攻伐了朝歌一線，後來武臣被李良誅殺，司馬卬也就退守巨鹿郡以北，獨守一方了。
張耳迎立趙歇魏王，司馬卬卻沒有得到重用，陳余拜趙國大將，武信君時，司馬卬便已開始尋找自己的政治根基了，可始終都沒有立足之地，而趙毅東進，自立於巨鹿之後，司馬卬才帥麾下將士投靠趙毅，想要藉此機會，謀得軍權。
也正因司馬卬的果斷投奔。他得以在巨鹿城中掌握重兵，此時張耳出使楚國，司馬卬便是巨鹿城的兵馬總指揮，統轄了全部兵權。
但是巨鹿城已經殘破不堪。兵馬雖有數萬之眾，卻已是殘兵敗將，傷兵居多，所以，司馬卬雖然手握兵權。但是他卻已經有放棄巨鹿的想法，只是礙於面子，司馬卬不得不繼續堅持著。
但是能否守住巨鹿，能否繼續保持現在的平衡，司馬卬卻不知道，更重要一點，如今張耳都一投奔項羽，名義上說是保全性命，防止趙凱入城，實際上。張耳就是變相投奔了楚軍，為自己謀劃了一條新的出路而已。
正巧，張耳並不是趙人，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對趙國負責。
司馬卬雖然心知肚明，卻也不能輕易提起此事，一旦提醒了趙毅，恐怕自己的退路就會被趙毅堵死，那樣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得不償失。
此時楚人見趙毅沒什麼吩咐。便拱拱手，告辭離去了。
趙毅一個人愣怔的站在那裡，他有些心神不定，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而戴高與司馬卬則靜靜的站在一旁。雖然局勢已經到了如此惡劣的地步，甚至巨鹿城隨時都有淪陷的危險，但是二人卻不能輕易拋棄趙毅，一旦拋棄趙毅，就等於他們出賣了趙國，他日趙凱兵臨城下。或者他們被趙凱抓到，就無法為自己辯解了。
除非城池已破，兵禍殃及己身，否則，他們就沒有一個合適的離去理由。
當然，事情還沒有到那一步，此時戴高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會，他便有了新的想法，他慢慢走上前，看著一臉無奈，卻又焦慮的趙毅，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國君，形勢還沒有到您想的那麼危急，我們還有緩步。」
「緩步？」趙毅聽到這兩個字，不由看向戴高，一臉詫異的問道。
戴高笑著點點頭：「對，緩步。」
戴高與趙毅對視一會，之後戴高又道：「既然張耳投奔了楚營，國君便可把事情全部推到張耳頭上，趙凱未必會太過計較，只要國君保住自己的地位，保住性命，便可以東山再起，重振雄風。」
趙毅雖然年少，但是他聽出了戴高話中之意，這就是讓趙毅重新投奔趙凱，這怎麼可能？
趙毅雖然知道，巨鹿城可能堅持不了太久了，可趙凱驅逐了自己的父親，至今生死不明，而自己好不容易擺脫趙凱的控制範圍，此時讓趙毅重新投奔趙凱，這不是自絕退路嗎？
趙毅想到趙凱入城之後，自己會遭到他什麼樣的待遇時，心中不免有些膽寒，立刻回絕道：「不可能！我們不能那樣做。」
「可是國君，我們別無選擇啊！」戴高有些不高興了，他聲音變得即為低沉。
一旁的司馬卬也勸說道：「國君，形勢所迫，我們如今可戰之士不多了，巨鹿城又被四面圍困，今天一天，秦軍就已經發動了數次的猛攻，如果繼續下去，後果堪憂！更何況，一旦城破，秦軍入城，國君還能活嗎？」
司馬卬用秦軍恫嚇趙毅，又接著說道：「更何況，武信君的軍隊在北面，距離我們不足二十里路，如果能夠向他們求援，巨鹿城可在兩天之內解圍，孰輕孰重，國君還是好好想想吧。」
二人說話的態度都變得即為強硬，這讓趙毅心中不滿，卻又無可奈何，此時他心中極為煩亂，只能無奈的向外擺擺手：「戴高，你去準備一下吧，出使武信君的事情，由你自己斟酌辦理吧。」
這就是趙毅終於肯鬆口了，戴高心中歡喜，臉上卻裝作很為難的樣子，無奈道：「國君放心，主辱臣死，這件事，我一定會辦的漂漂亮亮的。」
戴高和司馬卬同時退下了，屋內隱隱傳來趙毅接連的嘆息聲。
外面，戴高剛剛走出來，司馬卬便快走幾步，來到戴高身邊，看著戴高一臉的笑意，司馬卬已經猜出了戴高心中所想，他迅速拉住想要離去的戴高，一臉詭譎的笑道：「戴大夫不會想就這麼走吧？」
司馬卬這句話說的突兀，戴高有些不解，他不知道，司馬卬這是要幹嘛，難道，自己心中所想。被司馬卬看穿了嗎？
而司馬卬此時，也在為自己謀划後路了，他始終在投奔誰的問題上糾結，此時戴高率先提議。讓趙毅聯絡趙凱，解巨鹿之圍，所以，司馬卬直到，戴高是準備投奔趙凱了。
可是司馬卬卻覺得。楚軍近在咫尺，項羽又是萬人敵，天下聞名，如果投降楚軍，會更穩妥，所以他拉住了戴高，是想和他在商量一下，希望他能投奔項羽，這樣，司馬卬投降項羽的晉身之禮會更高。去了那裡，職務也會更好。
但是戴高的驚訝，卻讓司馬卬立刻冷靜了下來，他開始猶豫，自己能說動他嗎？
司馬卬猶豫了一下，之後問道：「楚軍就在南面，此時兩大軍閥同時惦記巨鹿這塊肥肉，戴大夫不覺得，投奔楚軍更穩妥嗎？」
「司馬將軍此言差矣，如今形勢。武信君會更佔上風，而且，天下紛爭，我們終究是趙臣。如果攜主投奔外國，恐怕會遭到天下人唾棄，而且，項羽也未必會重視我等，所以，將軍且聽我的。安心投奔趙凱，方為上策。」
「這……」司馬卬還是很憂鬱，戴高卻不與他繼續探討，只冷冷撂下一句話：「司馬將軍若真投奔了項羽，恐怕日後必定後悔，孰輕孰重，將軍自己想想吧，莫要踏上張耳的後路，那時無法脫身，別怪我戴高沒有提醒過你。」
戴高的態度轉變如此之快，讓司馬卬心中不快，但是他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所以，司馬卬又有些猶豫，他想了想，只能尷尬的笑了笑：「我記下了，戴大夫慢走。」
司馬卬望著戴高走遠的身影，恨恨的吐口唾液，怒罵道：「狗東西，你投奔趙凱，就不算是攜主投敵嗎？哼！」
司馬卬冷哼一聲。
天色擦黑，苦戰一天的秦軍漸漸退去了，東門一線漸漸安靜下來，雖然巨鹿城北，城南還有秦軍在遊盪，但是戰爭並不激烈，守軍並沒有任何告急的消息送來，所以，司馬卬也就沒有去其餘幾個城樓巡視，在東門轉了一圈之後，司馬卬便回到了瓮城軍營之中。
在中軍大帳里，司馬卬一臉焦慮的來回踱步，在項羽和趙凱之間做出選擇，這太難了。
而司馬卬在回到中軍后不久，便收到了裨將送來的戰報，今日一戰，司馬卬又折損了近三千士兵，傷五千，此時司馬卬手裡能戰之兵僅有一萬多人了，其餘多是傷兵，雖然傷兵也可以上陣，但是戰鬥力低下，也不能久持。
也就是說，巨鹿城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了。
雖然有武信君趙凱和楚軍項羽的兵馬陸續抵達，聽說其餘幾國援軍也在向巨鹿進發，可實質上，巨鹿城外，並沒有看到任何一路兵馬，糧草的不足暫時還能挨過去，可天寒地凍，秦軍頻繁攻城，巨鹿城中的士氣一天比一天低下。
而司馬卬也必須儘快謀求後路了，可投奔誰呢？這讓司馬卬顯得格外猶豫。
在司馬卬身邊不遠處，就立著一張地圖，地圖上用兩種顏色標出了兩路兵馬的屯軍位置，一路是趙凱軍，一路是項羽軍，其餘軍隊，都是用黑色墨跡標註的，就連各國援軍，都是簡易的標註一下而已。
那麼，這兩路軍隊，司馬卬必須做出一個選擇。
就在司馬卬猶豫不決的時候，忽然從帳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後是韶涵和李塔匆匆趕來了，二人此時都是司馬卬麾下的部將，因為當時扶持趙毅有功，所以二人不偏不向，都提拔了都尉。
此時秦軍忽然退下，巨鹿城稍稍得以緩解，二人吩咐部下整理屍體，扔出城外，有名人輸送傷兵，安頓好一切之後，便匆匆趕來了。
他們剛剛掀簾進賬，給司馬卬行一軍禮之後，李塔便已開口嘆道：「秦軍雖然暫退，但是下一戰，不知何時還會打響，著天寒地凍，將士們都凍的瑟瑟發抖，我覺得，這一戰再打下去，巨鹿必然失守。」
說道失守的時候，李塔悄悄給韶涵遞個顏色，韶涵會意，立刻補說道：「是啊，司馬將軍，我們必須想個辦法才行。」
「唉……我能有什麼辦法。」司馬卬幽幽一嘆。
韶涵見司馬卬嘆氣，便走上前低聲詢問道：「我聽說戴大夫已經開始籌謀投降武信君了，此時可是真的？」
司馬卬看一眼韶涵，略略點頭，韶涵驚訝的繼續說：「我們當初從武信君手裡叛逃而來，如今再歸降他，恐怕再難活命，就連司馬將軍，恐怕也別想有所作為了，若由著戴大夫胡鬧，後果會什麼樣，我想司馬將軍不會不清楚吧？」
「你覺得，我們該怎麼辦？」司馬卬聽到韶涵的話，略顯遲疑的問道。
韶涵想了想，之後壓低聲音道：「何不投降楚軍？」
「楚軍……？」司馬卬本來就在糾結是否投降楚軍，此時韶涵提出這個話茬，司馬卬有些猶豫了。
李塔見司馬卬始終猶豫不決，他立刻走上前，補說道：「事急矣，將軍莫要猶豫，我們可拖不起啊！如果被武信君捷足先登，我們……」
「對啊，張相國都已經投奔楚國了，我們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呢？」韶涵再迫一句。
這下，司馬卬再也忍不住了，他接連嘆了兩聲，而後問道：「誰願替我跑一趟？」
「將軍可修書一封，我願親自走一趟，替將軍送信。」李塔立刻抱拳，主動請命。
……
之所以秦軍會撤離戰場，主要是因為北面的戰火越燒越烈，而李左車的五萬大軍自從突破了范斯的營寨之後，立刻南下，一路上又接連踏破好幾座秦軍大營，方才漸漸逼近巨鹿一線。
董毅接連數次猛撲，每次都是快要踏破巨鹿城頭的時候，又被趙軍趕了回來，所以，巨鹿雖然只差一步就能攻克，但是董毅卻不得不被迫撤離軍隊，向北進發，迎戰李左車。
索性章邯及時出兵，與董毅會師，秦軍人數多達八萬之眾，而對面的趙軍，雖然有五萬，但是李左車一路南下，在范斯軍營處留下兵馬圍困范斯，又在各處要路設卡，並在一處谷口伏下三千軍馬，以為伏兵，此時抵達巨鹿的軍隊，實際上只有三萬多人。
但是秦軍已經在巨鹿以北拉開陣勢，李左車便不能不迎戰了，否則，秦軍若全線衝突，趙軍便沒有機會安營下寨了。
更重要一點，李左車已經改變了趙凱的計劃，他想要親自擊潰秦軍，防止王離因為曾是秦將的關係，不肯奮力殺敵，所以，他的五萬主力，便從東路南下了，此時兩軍相遇，李左車根本沒有半點退路，雖然天色漸黑，但是李左車還是從斥候口中得知，對面的秦軍不下數萬之眾，一場惡戰不可避免。
這是李左車收復巨鹿十分關鍵的一仗，他輸不起，想到這一點，李左車立刻看向一旁的副將，朗然喝道：「傳令，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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