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5章 烽火東阿（五）
秦營內，一陣陣鼓聲打破了往日的平靜，一隊隊騎兵馳入大營，直奔中軍，他們在中軍大帳停有一會之後，又急匆匆走出大帳，翻身上馬再向前線奔去。
這些騎兵是斥候，一般都是每五十人為一隊，由隊長帶領。
楚軍忽然對秦軍發動了進攻，楚軍共有三路兵馬，但是斥候卻探查出，楚軍分成了五路大軍，其中有兩路是遊盪的騎兵，負責來回馳援。
而秦軍在前方設立的關卡，柵牆，巨鹿一一被楚軍衝破，接連有五位裨將率兵多達萬餘人對陣楚軍，紛紛敗亡。
楚軍聲勢浩蕩，一路向北殺來，斥候的急報如雨水般，一個接一個。
帳內，章邯已經急不可耐了，他吩咐親信士兵去王離帳中傳令，讓他加兵攻打東阿，東阿再不拿下，軍法從事。
章邯又急急換上銀甲，與司馬欣等人急匆匆馳出大營，帥五萬大軍趕往前線。
前線已經屍橫遍野了，最後一波阻攔楚軍的部隊已經被擊潰，他們如螞蟻般在曠野上奔逃，直到章邯的五萬大軍整齊有序的行到戰場最前沿，列陣以待，有騎兵往來賓士，壓住陣腳之後，這些潰軍才漸漸被收攏。
有大概七千餘人重整隊形，加入了章邯的部隊。
纛旗下，章邯騎著棕色的大馬，橫挺長槊在馬上凝望著楚軍，楚軍此時也收攏了前鋒部隊，已盾兵在前，弓兵在後的陣勢橫亘在戰場上，門旗開處，項梁一馬當先來到了陣前。
他身後並排跟著數十人，有謀士，有戰將，其陣勢不差秦軍分毫。
而且，項梁當年北上之前，已經謀划很久了，所以，當年項梁帶走的江東八千兒郎都是裝備精銳，身經百戰之人，直到後期項梁的實力越來越強，他迎立羋心為楚王，自封武信君的時候，軍隊已經超過十萬了，這時候的八千江東兒郎已經成為了軍中的各級軍將，他們有著江東軍的兇猛，善戰，他們帶出的兵也非常驍勇。
所以，楚軍列陣，當雙方真正到了拚死一戰的時候，章邯才注意到，這支楚軍的確與眾不同，與章邯以往所遇到的軍隊截然兩樣。
當年對陣周文的時候，章邯只是一個回合，便把十多萬張楚軍趕出了函谷關，甚至一路追殺，直到周文自盡在澠池方才罷休。
之後章邯征討吳廣軍，解滎陽之圍，與李由等人兵進陳縣，徹底結束了張楚國，可張楚國倒了，宋留的那支軍隊卻已威脅到關中安全，他們從南陽進兵武關，導致章邯不得不揮兵西進，擊潰宋留軍，將宋留交予朝廷處置。
可以說，章邯出征以來，幾乎是一帆風順，所到之處連根拔起。
可自從滅了魏國之後，章邯就一路不順，先是李由陣亡，之後是王離兵敗，如今楚軍竟然推到自己家門口了，這讓章邯覺得，形勢在迅速逆轉。
不管形勢如何逆轉，章邯必須迎戰楚軍，東阿已經強攻這麼久了，眼看著就要攻克，章邯不可能輕易放棄。
何況，打下東阿，章邯就可以把王離的軍隊抽出來，那時可以全力剿滅楚軍了。
此時章邯在馬上打量項梁，章邯記得之前自己曾與項梁交過手，不過那時沒有見到項梁，而是項梁手下的朱雞石和余樊君兩人，這兩人被自己殺得丟盔卸甲，余樊君戰死，朱雞石潛逃，此時既然再度相遇，章邯自我安慰，也許楚軍還是那麼不堪一擊。
他沒有親自出戰，他回頭看一眼身旁的一名裨將，裨將姓昌，年約三十餘歲，他見章邯回頭選將，不等章邯發令，自己便馭馬而出，想要在章邯面前立功，這樣他才會得到章邯的重視，以後也能當個大將什麼的。
裨將奔出陣后，他沒有急著來到兩軍陣前，他現在秦軍陣前來回奔騰，往返炫耀，這樣可以提升軍隊的士氣，士兵們揮舞兵器，高呼：「威武。」
直到戰鼓越敲越急，偶爾夾雜著號角聲時，他才勒轉馬頭，向著兩軍陣前疾馳而去。
楚軍陣內，一將銀盔銀甲，馭馬疾馳而出，他手拿長矛，威風凜凜，此人名叫桓楚，在會稽郡名聲赫赫，此時跟隨在項梁麾下，隸屬於項羽管轄，他見秦軍陣中衝出一將，在秦軍陣前耀武揚威，桓楚脾氣暴躁，他不等將令，也沖了出來。
桓楚來到陣中之後，秦軍裨將馭馬而來，約有百餘步的時候，秦軍裨將拔出五尺長劍，長劍緊握在手之後，秦軍裨將指著桓楚喝道：「敵將何人，報上名來？」
桓楚橫眉怒目的看著秦將，他見秦將問自己姓名，不由仰頭大笑：「吳會之地，桓楚是也。」
桓楚話音剛落，他忽然馭馬而出，直取秦將，秦將早已警惕桓楚，他見桓楚殺出，又是長兵器在手，他不敢大意，也勒馬疾馳，與桓楚快要照面之時，秦將揚起長劍，蓄勢待發。
桓楚則沒有任何花哨的動作，他依然橫挺著長矛，向前猛衝，直到兩人相距不足十步，秦將已經揮劍向前劈來的時候，桓楚已極快的速度把長矛向前一掃，長矛距離要長過秦劍，桓楚的矛桿打中了秦將，一聲悶哼，秦將被橫著打飛出去。
這一下力道極大，能夠明顯的看到秦將最終噴出一股鮮血。
秦將飛了出去，桓楚與秦將的戰馬相交之後，奔出約有二十餘步，桓楚強行勒停戰馬，轉而桓楚回頭望去，之前那個姓昌的秦將已經奄奄一息，嘴角流血，再也爬不起來了。
桓楚揚起手中長矛，在兩軍陣前大喝：「誰敢和我一戰？」
楚軍陣內頓時響起一陣歡呼聲，不斷有人大喝：「威武！威武！」
秦軍陣內，又一名秦將馭馬而出，他手拿大戟，來到陣前之後指著桓楚大罵：「反賊，休要猖狂，看我如何取你狗命！」
秦將說完，揮舞長戟向著桓楚殺去，桓楚也不答話，直接駕馬來迎秦將。
這名秦將也是一名裨將，使用長戟，身穿銀甲，顯得格外微風，他年齡也不大，也就二十餘歲，可戰場經驗非常豐富，陳縣一戰，他曾憑藉長戟三戰呂臣，雖然沒有取勝，卻也能和呂臣打個平手，此時見到楚將如此囂張，更是氣憤不已，已全力死戰桓楚。
桓楚見他年紀輕輕，並沒有把他放在心上，見他殺來，依然使用之前那一招和他鏖戰，長矛橫著甩出之後，秦將卻把長戟豎著扎進土裡，帶著滾滾塵土硬接下了桓楚的一擊，之後秦將挑起長戟，帶著塵土飛揚，兩人彼此錯開，各自奔出三十餘步方才勒停戰馬。
這小子有些本事，桓楚微眯雙眼凝望著秦將，秦將也回頭望向桓楚，之前那一擊他是硬接下來的，此時雙手發麻，不過好在秦將還有些功底，如果換作常人，這一擊估計兵器都已經丟掉了。
秦將緩了片刻，他馭馬向著桓楚衝來。
桓楚也同樣勒馬而來，這一次他沒有橫著去掃秦將，而是直挺長矛，向著秦將心窩刺去，秦將自然不甘被殺，他快到近前之時，向上揚起長戟，撥開桓楚的長矛，兩個人再次錯開身子。
桓楚奔了一段距離停下了戰馬，他回頭望去，秦將沒有停，似乎想要往秦軍陣營逃離。
桓楚豈能讓他逃離戰場，他立刻馭馬追出，一路疾馳，時而用雙腿輕輕抖動，口中大喊：「駕。」
桓楚與秦將的距離越來越近，而秦將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他快到秦軍陣地時，又勒馬向西逃，桓楚一路從後面追去。
秦將見桓楚漸漸放鬆了警惕，只一味的追擊自己，他認為時機來臨了，他悄悄把長戟掛在馬鉤上，然後一點點從馬袋裡拿出彎弓，捻起一支羽箭，然後匍匐在馬上，靜待桓楚來的更近一些。
桓楚橫挺長矛，越追越近，忽然，秦將一個轉身，手裡羽箭已經應聲而出，直取桓楚面門，桓楚距離楚將非常近，他根本來不及閃躲，想要揮舞長矛撥開羽箭，奈何長矛是從後背方向橫挺著，桓楚的動作再快也快不過羽箭。
眼看著羽箭從一個小圓點變成了一個黑圓心，羽箭眨眼及至，桓楚已經無能為力了，他躲不開這一箭。
他緊緊閉上雙眼，靜靜等待死亡來臨的那一刻。
好長時間過去了，桓楚並沒有感覺到任何東西扎進自己的面命，他慢慢睜開雙眼，戰馬還在賓士，而那名秦將已經向著另一個方向奔去，桓楚很詫異，那支羽箭沒了？
他扭頭望去，之前自己奔過的地方，不遠處一名身穿皮甲的將軍馭馬站立在那裡，他手裡握著一把短弓，短弓的弓弦還在抖動。
而之前秦將射出的那支羽箭落在了不遠處的地上，旁邊還有一支箭。
所有楚人和趙人都看傻眼了，這用弓箭去擊打另一支弓箭，不僅僅需要熟練的弓法，還需要非常好的視力和迅捷的身手。
此時桓楚逃過一劫，他勒停了戰馬，卻見那名秦將奔出一段距離之後也同樣勒停了戰馬，秦將一臉不可置信的望著那名穿著皮甲的將軍，冷然大喝：「敵將何人，報上名來？」
「長信君，趙凱。」趙凱收起彎弓，拔出純鉤劍勒馬向秦將殺去。
奔有一段距離，趙凱身後響起桓楚的聲音：「趙將軍，桓楚欠你一命，我會永記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