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人不可貌相
等那婦人走了,秦斷對著手下這幾名學生喝道:「按大小個站成一排。」
李二娃和趙士楨旗鼓相當,都是個子最高的,最後因為趙士楨的更帥一點,讓他站在了第一個。
毫無疑問,大師兄和大師姐是個子最小的,兩個小蘿蔔頭無可爭議的站在了最後。
「下面我教大家幾個動作,稍息,立正!」
動作很簡單,簡單到趙士楨臉上又浮現出欠抽的表情。也難怪他那個黑心的嬸子不待見他。
對於叛逆少年千萬不能一上來就給好臉子,狠狠打擊他幾回那是必須的。
秦斷高聲喝掉:「趙士楨,你牙疼還是怎麼著?記住,你現在整個人都歸我,是你嬸花十兩銀子倒貼給我的。再跟老子裝,老子讓你先做二百個俯卧撐!」
秦斷的話讓趙士楨再也沒心情理會俯卧撐是什麼了,他得好好緩一會兒,這個軟蛋小先生說話太毒了。
「稍息,既然同學多了,那就得選出個班長來。班長就是你們當中的領導,你們不可以當面頂撞,如果覺得有不對的地方可以向我申訴。暫時先任命胡錦程為代班長。胡錦程你先別高興,代班長是暫時的,等以後人多了,大家熟悉了,要由大家選舉出一個正式的班長。如果你想成為正式的班長就要多努力。」
那要不表現一下自己那就不是叛逆少年了,秦斷剛說完話,趙士楨就說道:「先生,我反對。」
秦斷看都不看他:「反對無效,現在是我說了算。你想當班長,那得努力得到大家認可才行。」
說完后,秦斷又對大家說道:「以後跑步和做體操是常態,天天都要做。現在由班長鬍錦程帶領大家跑步。今天和昨天不一樣,昨天是懲罰,今天是正常跑步,你們只要跑到沈璟家門口就可以了,現在出發!」
等孩子們走了,秦斷才把那個賊眉鼠眼的鄭文雄叫過來了。
「你過來。」秦斷嚴肅的說道。
繼續裝,御下必須先樹立起威信,然後還玩神馬懷柔、打一棒子給個棗等戰術。前世秦斷經常性手底下管著幾百號上,這些小伎倆可以說是玩得爐火純青。
那個何文雄點頭哈腰的過來了。
「先寫幾個字給我瞧瞧。」
何文雄臉上那卑恭的笑容沒消失過,老老實實的寫了幾個字。
秦斷雖然不是書法鑒定家,但字好不好還是看得出來的。
這個何文雄長的不怎麼樣,但字寫真是不錯,在秦斷看來可以達到賣字奔小康的水平了。
「嗯,湊合吧。」秦斷一副勉為其強的樣子。
「那是,那是,小的怎麼能和小秦相公比呢。」何文雄不知道以前受過多少磨難,所以才變得如此小心翼翼見誰都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樣子。
「那是,我寫出來的書絕對能讓你眼前一黑。」秦斷大言不慚的說道。
隨後他又說道:「下面再考考你行文的能力。我說幾句話,你把他寫下來。記住,不是單純寫下來就好,還要潤潤筆,爭取讓讀者愛看才可以。我想這個活兒你應該熟悉。」
何文雄又是一陣點頭哈腰。
「曲三右拐在地下一撐,向左躍開數尺,避開了兩柄單刀,左拐向一名武官面門點去。那武官武功也自不弱,挺刀擋架。曲三不讓他單刀碰到拐杖,左拐收回著地,右拐掃向另一名武官腰間……」
秦斷說了一小段射鵰開頭牛家村的片段,然後又說了一段感情戲。
此時何文雄臉上的卑色終於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凝視沉思。
隨後他刷刷點點的把這兩段文寫紙上了。
秦斷雖然是個歷史盲,但這並不代表他古文差啊,古文可是屬於語文範疇的。
他拿過來一看,心中暗贊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這小子確實有才。
秦斷在後世曾嘗試過網路寫手這個職業,最後總結出來的評語是,這不是人乾的活兒。
得有文筆,得有速度,得有創意,還得有合理性;得幽默,得看著爽,還得時不時的揪你心一小下下;感情戲即不能過杠杠,還得撩得讀者焚心似火。最後面對鋪天蓋地的盜版和讀者的謾罵(越看盜版的越愛罵人)還得笑臉相迎。
反正你讓秦斷寫出來這種水平的文,他是寫不出來。你給他三天的時間,他也寫不出來,他就沒這份才氣。
而這個何文雄可以說是天生吃這碗飯的,雖然以秦斷這種相當老辣的讀者來看,還是能在雞蛋里挑出點小骨頭的,但這已經無礙大局了。
懷著對一個準白金寫手的崇敬,秦斷的態度不自覺的變好了許多。
「坐坐,別客氣,嗯,寫的不錯,雖然還略有瑕疵,但卻是瑕不掩瑜。我看何兄無論才情,還是行文均屬上乘,為何淪落到如此境地了?」
「我,唉,一言難盡啊。」不知道何文雄是對誰都直言不諱,還是對秦斷有著特殊的好感,總之他把自己的情況和秦斷大概說了一些。
總結起來就一句話,當槍手被抓了。
何文雄是山西人,自幼就極為聰慧,但因家貧貌丑上不起學,直到後來給人當書童才顯露出他這過人的天賦。
後來他的主家終於承認自家孩子確實不是這塊料兒,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何文雄身上了。又是威逼又是利誘的,最後使得何文雄不得不答應替他家少爺當槍手。
後來的細節就不說了,反正被抓了。
古代當槍手被抓住的話,後果是很嚴重的。
首先以後再也不允許參加科舉考試,這就等於把何文雄的仕途堵死了,他這輩子只能做個升斗小民。
其次還會招致鄉鄰的唾棄。何文雄的父母就是因為敵不過鄰里的唾罵,所以事發后沒兩看年就都鬱郁而忠了。
不僅如此,何文雄還要面對主家對他的迫害,主家非說就因為他長得太著急,和准考證上的年齡看起來嚴重不符,所以才引起巡檢官注意的。
何文雄從小就謹小慎微的,他一個小老百姓哪斗得過他那個土豪主家呀,所以父母死後,何文雄就四處流浪討生活。
但因為他已經在官府有案底了,所以很多人家根本不用他。最後還是胡應龍看他可憐才收留了。
秦斷之後,唯有一聲嘆息。
這種事很難判斷對錯,何文雄是被迫的,而且他為了改變家庭生活的出發點是好的。但如果他沒被抓,那對於其他學子無疑就是不公平。
對錯和秦斷都沒關係,他只當聽了個故事而已。但對於何文雄的這份才氣,秦斷著實覺得太可惜了。
突然他心神一動。這位何文雄既然能替人考試,那就說明他不僅故事寫的好,而且八股文肯定也不錯。
而自己呢,對於八股文可以說是一竅不通。
昨天沈侃想到的問題,秦斷已經意識到了。
那就是自己可能能培養出更為有用的複合型人才,但這並不符合大明的科舉制度。
不少家長把孩子送來,人家不是為了要什麼複合型人才的,人家就是為了讓兒子當上官的。
你這種教學方法等於是誤人子弟,儘管你出發點是好的。
學校肯定會一直辦下去的,那麼就只有補充師資力量了。
一開始秦斷把眼光瞄向了身旁那幾位夫子身上。雖然他們只是秀才,但教這些孩子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再說他們哪個不是身經百戰,都是至少考了四五次都沒中舉,所以才不得不心灰意冷的另謀生路,才看起現在這一行的。而他們的考場經驗對於這些孩子們來說,無疑又是一筆寶貴財富。
不過隨即秦斷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原因是養不起這幾個老傢伙。
這幾位秀才中最差的錢秀才,一個月至少也能對付三十兩銀子,生意最好的是寫狀紙的李老夫子,假如哪個月純利潤少於二百兩,那老頭至少先罵三天娘。
和他們一比,這位何兄簡直就是為自己量身訂做的一樣。
於是秦斷笑呵呵的問道:「既然能替人家當槍手,那何兄對八股文應該很有心得嘍?」
何文雄又恢復了一臉的恭順,小心的說道:「談不上什麼心得,也就是略知一二。」
能讓他這種處處小心的人說出略知一二這句話,那就說明他水平已經有些造詣了。
於是秦斷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說道:「來,何兄,給我這些弟子上一課。」
何文雄聞聽忙擺手道:「這可使不得,您的弟子都是人中龍鳳,我怕會誤人子弟。」
秦斷說道:「你再誤人子弟能有我誤?我都污成這樣了都活得好好的,你怕啥?講,不講不行,而且必須要講好。講不好我就讓胡應龍把你轟出來,然後讓我的弟子們在城裡處處貼上小字報,就說你是槍手一枚。」
何文雄用很受傷的眼神看著秦斷,最後無奈的點點頭。
秦斷對早就跑回來的孩子們叫道:「大家靜一靜,現在請我們預備役的老師何文雄先生給大家講一課,大家歡迎!」
稀稀拉拉的掌聲過後,何文雄佝僂著身體,忐忑的說道:「談不上講課,就是共同探討,下面我給大家講解《大學》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