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約定
沈連城並未走遠,到廊下便站定了。俯首看街道過往行人,心中已打好腹稿。
李霽走過來時,她便開門見山了。「我祖父是不會看錯人的,既然他選定了你,那我也可以試著接受你……」
「當真?」李霽目光灼灼,高興地湊近了一步。
沈連城則退了一步,仍是表現漠然。「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只管說。」李霽只覺,她讓自己上天入地,他也能答應。
「請三書六禮之事,你讓賢家尊暫且緩一緩。畢竟,我需要時間考慮清楚……」
「不行。」李霽卻是斷然拒絕,「你考慮清楚了,便是欣喜嫁我為妻。考慮不清楚,那不嫁也得嫁。」
「你多給我一些時間,讓我考慮清楚,欣喜地嫁過去不好偏要用蠻?」沈連城說著都要來脾氣了。
李霽恍然想到了沈括那句「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心道多給她一些時間,便是多給自己一些時間去打動她。若真有一天發現她的心比石頭還硬,他再用強也不遲。
「好,我答應你。」
沈連城的脾氣頓時退去了。再看李霽,她竟對他生出一分好感來。她兩次被陳襄污了身子,他都知情,卻還是對她窮追不捨。這份不諳世俗的赤子之心,有幾個男人有?
她一改先前漠然之態,突然沖他笑了一下,目光溫和道:「也許不需要我考慮清楚,你就後悔了。以你的出身,找一個乾乾淨淨的女孩兒……」
「休要胡言。」李霽蹙眉,阻了她的話語,堅定地告訴她:「在我心裡,你便是世上最乾淨純潔的女孩兒。」
沈連城看他,一剎恍了神。
「爾後,不可因那件事傷心了。」
再回過神時,他已立於自己身前,一臉深情看自己。沈連城避開他的目光,看一眼東邊天初升的太陽,伸手給自己扇了扇,有些不自在道:「這麼早天就開始熱了……我回房去了。」
「我送你。」李霽也綻開笑顏,輕搖摺扇,一面給她扇風,一面緊跟著她,還喚了青菱玉荷道:「你這兩個奴子還不趕緊來伺候?」
青菱玉荷一下愣怔,皆不知該如何看待這個李世子——他儼然是把自己當姑爺了,才敢對她二人指手畫腳。
「你還沒告訴我,那屋裡頭躺著的是何人啊?」李霽將摺扇搖得越發的殷勤。
「我還不清楚。」沈連城這才告訴他子隱的來歷。
李霽不搖摺扇了,而是壓低聲音,急切道:「這樣來歷不明的人你也敢救?萬一是個刺兒頭,招來那些要殺他的人你可應付得了?」
「你不說出去便是了。」沈連城瞪他一眼。上一刻對他的好感,這一刻便被他的不「樂善」給澆滅了。
「罷了……」李霽似乎嗅到了她的心思,忙改了口,「人在江湖,也不能見死不救……」想想還是索性做出解釋:「我是擔心你莫名受到牽連。」
「嗯。」沈連城發出一個鼻音,再無更多言語。
「那你打算何時動身回臨安城?」李霽轉了話題問。
「待那人醒了再說。」說話間,沈連城已來到洪祁為自己新開的房間,推門進去,卻是把李霽堵在了門口。「你房間在哪兒?」
「樓上。」李霽隨手指了指,而後便是張望她的房間,噙笑問:「你不打算請我進去坐坐?我連夜追來可是連口水都沒喝。」
沈連城沖他笑得眉眼彎彎,待青菱玉荷二人進屋后,一張如花似玉的臉突然就冷下來了,「砰」的一聲重重地關了房門。
李霽的笑容僵在臉上,耳中嗡然作響,忍不住伸出小手指掏了掏。心情是萬分陰鬱的。
「這沈家娘子有什麼好的,竟惹得公子您如此低聲下氣……」不知何時跟過來的僕僮阿則突然在李霽身後不滿嘀咕。
「你不懂,你家公子也只有沈阿蠻這樣的收服得了。」一起跟過來的,還有韓闕。橫豎他都是一副看好戲的姿態,不知李霽心中疾苦。
李霽則是昂首挺胸,故作一副得意的樣子道:「阿蠻可是答應考慮嫁我了。」
「噢……考慮啊。」韓闕怪聲怪氣。
「阿則!回房。」李霽憋了一肚子氣,闊步離開了。
「表兄,你別生氣嘛!」韓闕忙追了上去,嬉皮笑臉道:「現在的情況已是不錯了,沈阿蠻能答應考慮嫁表兄,實在是表兄儀錶堂堂,魅力無窮。她沈阿蠻,遲早是表兄的人……」
聽著這聒噪的聲音越來越遠,沈連城雙手撐著下巴,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女公子,那李世子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玉荷直言相問。
「讓他跟著吧。」沈連城吐出一口濁氣,「他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過段時間也許就不會糾纏了。」
聽著她說比她大出兩歲有餘的李霽是個孩子的話,青菱吃驚地張了張嘴。想了想,她給沈連城斟了一杯茶,笑道:「奴倒以為李世子對女公子是認真的。」
「認真是一回事。」沈連城抿了一口茶,「長情則是另一回事。」
青菱的笑容斂了去,沒再說什麼。十三歲粗線條的玉荷更是聽不懂,也插不上話,一時抓耳撓腮的難受。
傍晚時分,子隱醒來了。沈連城恰守在他床邊。
「你醒了!」她是滿懷欣喜的。
「你……」子隱吃力地坐起身,也不看周遭,直問沈連城,「你救了我?」
沈連城噙笑點頭,告訴了他他的傷勢情況。
「多謝娘子救命之恩。」
「不謝!你叫什麼名字?」還是要問的。這一世,他們是初識。
「子隱。」
果然是他!
「那些黑衣人為何追殺你?」
子隱低眸,默然沒有做聲。
他不想說,沈連城忙轉了話題,告訴了他自己的來歷。但他反應並不熱情。她只好讓他好生歇著,想著後頭的事晚些再說。
上一世欲蠱欺身,一欺便是兩年。病癒后,沈連城讓面首選擇去留,另外兩個選擇了留下,子隱則選擇了離開。她雖有不舍,卻也沒有挽留,甚至沒問他離去的理由。
子隱來的時候,沈連城只知他是父親買來的面首,他走的時候,她只當他厭倦了做她面首的生活。
這一世以這樣的方式相遇,許或是天意,而無論如何,她對他的身世都生了許多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