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天蒙蒙亮,雨也停了。
桑久璘稍有意識:“…水……”
顧淺流隻好取了水袋過去,給桑久璘喂水。
喝了兩口水,桑久璘清醒多了:“顧,顧兄,多謝你…也麻煩你了……”
顧淺流抿唇不語。
桑久璘這才想起傷,伸手一摸:“嘶…”抬頭看顧淺流:“你脫……”重新組織語言:“你知道了?”
“嗯。”顧淺流低聲一應。
“……”桑久璘咬唇:“你救了我,你是好心,隻是單純的醫生和病人……”桑久璘不知道是在說服顧淺流,還是在說服自己。
“林…”顧淺流開口:“林小姐放心,淺流會負責的。”
“我不需要…嘶……”桑久璘情緒有些激動,深吸一口氣才平緩下來,“我不需要你負責,隻需要你保密!”
“可是,林小姐…”
“你再這麽叫我,我割了你舌頭!”
顧淺流住口。
“聽著,”桑久璘深呼吸,“我隻給你兩個選擇,其一,忘了昨晚的事,還和以前一樣!”
“要麽,我挖了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舌頭,廢了你的手!”看顧淺流,“你自己選!”
“為什麽?”顧淺流還是很固執的。
“因為,我成親了!”
顧淺流愣住:“淺流明白了,便選第二項吧。”
桑久璘氣急,這人死腦筋嗎?“你就不能……”捂傷,“就不能簡簡單單保個密嗎?”
“昨晚雖是為救人,”顧淺流很認真,看著桑久璘,“但畢竟有損林,林兄閨譽,淺流必是會負責的。”
“你是不是覺得氣死我就不用負責了?”桑久璘怒道,還說密秘可保呢!保什麽保?都被看光了。
“林兄息怒。”顧淺流不再看桑久璘,“你還傷著。”
“行,第二項就第二項,”桑久璘想好了對策,“但我還傷著,後有追兵,你若廢了,咱們兩個都沒命,所以,你先把我送回荊瓊城,我再處置你。”
“好。”
等回了荊瓊,林久桑消失,沒人會處置顧淺流,至於他說出去?林久桑是女孩,與他桑久璘何幹?
顧淺流若真的死心眼地非要照辦,桑久璘也管不了。
桑久璘讓顧淺流取了“高熱”,“消炎”兩瓶藥,各服一丸,才讓顧淺流收拾收拾東西,裝好斷箭,再次共乘一騎,離開山洞。
烏騅為躲敵人,跑偏了路,一路未遇村鎮,但也未見敵蹤。
跑了半個多時辰,烏騅跑不動了,昨日一天沒怎麽吃東西,又載著兩個人,玩命跑了一個多時辰,餓!
桑久璘隻能停馬,從烏騅身上取了些東西,放它去吃草。
桑久璘指揮顧淺流搭帳篷,打獵打水做東西吃,自己鑽進帳篷,換藥換衣換易容。
臉皮易容戴太久又泡了水,若非黑麵具遮掩,顧淺流早看出來了。
換好易容,桑久璘沒再戴麵具,那黑麵具對追兵來說是極顯眼的標誌。桑久璘也沒扔,萬一被敵人找到,也就讓敵人知道了。
“林兄…”顧淺流食物準備妥當,便小聲叫帳篷裏的桑久璘。
桑久璘走出來。
“林兄你……”顧淺流眼睛一亮。
“別看了,易容,假的。”桑久璘打破顧淺流的心思。
“噢……”顧淺流再度失望,“肉烤好了,來吃吧。”
二人沉默地吃起東西來。
“顧兄,敵人隻能是衝玄風傳承來的吧。”桑久璘燒基本上退了,腦子也清楚了。
“應該是。”所以不想傷人隻想傷馬。
“之後我叫你六兄,你叫我九弟。”桑久璘直接決定,“我再給你化化妝。”
“那些人,”顧淺流看著桑久璘,“打不過我。”
“他們人多,派人纏住你,就能抓住我。”桑久璘不看顧淺流,“到時候你是戰是逃,對他們都沒有影響。”
顧淺流輕輕點頭:“好。”
吃完,桑久璘給顧淺流化了妝,待烏騅回來,繼續趕路。
這一夜,二人路宿野外,桑久璘在帳篷裏,顧淺流在樹木下。
第二日午後,二人到律城,桑久璘一直呆在客棧,給顧淺流了些錢買馬,休息了一夜。
天明,繼續上路。
午時,荊瓊城門外。
“六兄,就送到這兒吧。”桑久璘停了馬,對顧淺流說。
“我送你回去。”顧淺流堅持。
“我不想讓你知道我是誰。”桑久璘縱馬向前,“到此為止吧。”
顧淺流目送桑久璘進城。
桑久璘一入城,便撕了易容,已經安全了,回家。
顧淺流不甘心。
顧淺流覺得桑久璘在騙他。
若真嫁了人,顧淺流甘願挖眼割舌剁手,不願這麽不清不楚斷了關係。
顧淺流縱馬入城。
桑久璘考慮得已經很完善了,考慮到荊瓊城不少人認識烏騅,知道烏騅非桑久璘不能騎,怕有人奇怪注意,一進城便撒了易容,才縱馬回家。
可顧淺流打聽,可不是靠明知是假的“林久桑”之名,反而去問詢名為烏騅的全黑駿馬……
桑久璘回家,桑家好一陣熱鬧,但隻是暗地裏熱鬧,畢竟明麵上桑久璘隻能去桑林莊住了兩月。
這才幾天,桑久璘的傷還沒好,也瞞不住,直對著尚靜月撒嬌耍賴,軟磨硬泡擦了身,換上家裏的好藥,躲房間裏睡大覺。
看到桑久璘有傷又疲憊,桑戊良尚靜月沒忍心逼問,而顧淺流就是此時上門的。
顧淺流得知桑久璘身份很是驚訝。
林久桑,桑久璘…
再三問明桑家沒有女兒,林久桑的行事做風又與桑久璘相近,佩劍也同名,才敢確認,與自己相處近月的林久桑,便是桑家三子桑久璘,而且,桑久璘還是個姑娘。
若林久桑隻是臨時女扮男裝,出門玩耍,顧淺流上門不管是負責還是負罪,隻要隱秘些,都不會有大問題。
可桑久璘是從小女扮男裝,其中必有隱秘,這麽上門會不會對桑久璘不利?
這種想法讓顧淺流猶豫良久,最終還是決定上門。
聽到塵緣劍宮顧淺流上門拜訪,桑戊良並不驚訝,隻是意外。
桑項峰給桑戊良寫過信,因此桑戊良知道桑久璘與顧淺流有些交情,可若真坦明了身份,為何不是一起回來,而是一前一後?
不管怎麽樣,桑戊良還是見了顧淺流。
桑久璘因傷看著臉色不佳,顧淺流卻還是俊朗挺拔,白衣纖塵不染,隻是神色看起來頗為凝重。
“顧淺流拜見桑伯父。”顧淺流行禮作揖。
“顧少俠有禮了。”桑戊良對顧淺流印象不錯。
“不知…”顧淺流斟酌著詞句,“林兄可有安全歸家?”
這都找上門了,桑戊良也沒隱瞞:“回來了,正在休息。”
“實際上,”顧淺流躬身作揖,“林兄受傷時,我在。”
本想讓顧淺流快快請起的桑戊良下意識反問:“什麽?”
“那傷,”顧淺流沒有起身,“第一次是我包的。”
“你再說一遍?”桑戊良聲音高了八度,見顧淺流想再次開口,忙說:“等等,你給我等等!”
“予行,進來。”桑戊良喊了一聲。
趙予行走進來:“師父,有行吩咐?”
“你,去,把你師娘請來,不,去書房,快去!”吩咐完趙予行,又對顧淺流咬牙切齒道:“你跟我過來!”
尚靜月一進書房就覺不對,徒弟仆役躲得運又看守嚴密:“戊良,發生什麽事了?”
桑戊良關門,指顧淺流:“你問他!”
“顧淺流拜見桑伯母。”顧淺流立刻行禮。
“你是…璘兒的朋友?”尚靜月不解。
“正是。”
“到底怎麽回事?”尚靜月又問。
桑戊良仍指顧淺流:“你讓他說。”
尚靜月凝眉看著顧淺流。
顧淺流沒再廢話:“桑伯父桑伯母,林…桑兄是在我眼前受傷的,也是我替他處理的傷勢,因此我知道了,桑兄是女兒身……”顧淺流跪下:“請伯父伯母將桑兄嫁予我。”
顧淺流此時也知桑久璘成親了非是謊言,可娶妻與嫁人能一樣嗎?
桑尚夫婦對視一眼,心緒複雜……
尚靜月上前一步,問:“你可與璘兒提了?”
顧淺流遲疑,隨後點頭,“嗯”了一聲。
“璘兒怎麽說?”尚靜月已猜到桑久璘沒同意,否則這兒不會隻有顧淺流一人。
“他說,他成親了。”顧淺流忽然覺得此次求娶,不會成功。
“既然璘兒不願嫁你,我們夫妻便不會將璘兒許配給你。”這回是桑戊良回答。
顧淺流仍跪著,抬頭看向二人:“不知桑兄女扮男裝,有何苦衷?”
“顧少俠,請別再多問,”仍由桑戊良應對,“璘兒的事,還請保密。”
“還請桑伯父……”顧淺流很清楚桑久璘隻是嚇唬自己,卻忍不住用這個逼迫桑家夫妻,否則,心有不甘。
“什麽?”
“桑兄曾說過,待歸了家,便挖了我眼,割了我舌,斷了我手,以防我泄露消息。”
“那是小兒不懂事,”桑戊良若傷了顧淺流,便是與塵緣劍宮為敵,還是為了不能說出口的理由,“顧少俠保密便好。”
“淺流甘願瞎眼啞口,為桑兄負責。”顧淺流不依不饒。
桑戊良大感頭疼。
尚靜月卻起了些心思:“不知顧少俠是如何與我兒相識的。”
顧淺流跪下就沒起來,說了相識說相助,說了相助說相知,說了相知說同行,還說了比武與離別,墓裏巧遇,受傷經過,將兩人過往一一說盡。
若顧淺流臉皮再厚點,那雪匕古劍,都可以說成是交換的定情信物了。
桑尚夫婦聽完,若有所思。
“多謝顧少俠對我兒的相幫相救。”尚靜月說道,“璘兒從小女扮男裝,關係重大,還請顧少俠保密。”看著顧淺流,“身為一個母親,我也想璘兒遇到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但這個人一定要他點頭才行。”
顧淺流開心了兩分。
“璘兒自小就有主見,甚至想當個男孩終身不嫁……”尚靜月繼續說,“璘兒性子跳脫,我們夫妻從小嬌縱他,盡學了些男兒風流,他當不了賢妻良母,也無需你負責,還請顧少俠慎重點考慮。”
“淺流受教。”顧淺流伏拜於地,“但本心無改。”
“顧少俠請起。”桑戊良上前扶起顧淺流,“隻要顧少俠能讓璘兒點頭,我們夫婦,絕不阻攔。”
“多謝伯父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