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沒多久,桑久璘提了隻兔子,一條魚回來,見顧淺流在打坐調息,桑久璘將獵物掛樹枝上,又去撿了柴,生了火。
“你再不起來,就隻能吃熟了,卻不好吃的東西了。”桑久璘知道顧淺流能聽到。
顧淺流果然很快收功,顯然已經恢複過來,對桑久璘說:“我倒想嚐嚐你那不怎麽好的手藝。”
“我準備工作都做好了,該我休息了。”桑久璘往樹下一坐,“快去做飯。”
顧淺流隻好去樹梢取下隻是昏迷的獵物,拎去水邊殺掉。
兩刻鍾後。
“玄風劍俠是誰?”桑久璘啃著兔腿問。
“已經是一千兩百年前的人了,”顧淺流在啃兔頭,“我也所知不多,隻知是當時江湖上十分出名的人物。”
桑久璘也不深究,問顧淺流:“你對《玄風錄》有興趣嗎?”
“興趣是有,”顧淺流答,“可那是你的傳承,我不會探究的。”
“你探究也沒用。”桑久璘是故意試探,但也是開誠布公,“那《玄風錄》晦澀難懂,又沒有紙筆,我哪記得下來。”
顧淺流見桑久璘又坑自己,默默撕下烤兔另一條後腿,不打算給桑久璘留了。
“不過,”桑久璘對顧淺流回答還算滿意,“《玄風劍錄》我記下了。”
“那你好好練,別負了玄風劍俠的傳承。”顧淺流並無探究之意。
“你拿了人家的劍,”桑久璘指指烤魚,讓顧淺流分開,“怎麽也算半個傳人吧?”
顧淺流一邊切魚,一邊提防:“我把劍還你。”
桑久璘拿了塊烤魚:“你認為我這樣的人,能把玄風劍法發揚光大嗎?”
“我塵緣劍宮劍法不弱於人。”顧淺流依然拒絕。
桑久璘撇他一眼,“我家傳劍法還沒練熟呢。”
顧淺流無奈:“或許你可以努力一下。”
“我這輩子都不想努力。”桑久璘毫無進取之心。
“好吧,”顧淺流歎氣,“你想怎麽樣?”
“由你分擔一下風險。”桑久璘起身,坐到顧淺流身邊,“我掉下去的時候沒想到下麵有墓,進去的時候,沒想到同一天還會有人進去。”
“那墓根本沒人進去過,滿都是灰塵,稍一注意就能看到我的腳印,火把燒盡的餘溫還在,還有那些老舊兵器上的缺口,空的兵器架……你能注意到我,別人也能。”桑久璘知道這世上聰明人從來不少,就算一時沒想到,幾個人一討論一複盤,哪還能不明白?
“那些人一無所獲,你又從別的途徑離開,”桑久璘看著顧淺流,“除非你裝死,他們遲早會找上你。”
“我不會提起你的。”顧淺流保證。
“嗯,我相信。”桑久璘點頭,“地道出口的馬蹄印,掉落的火堆,宿營的痕跡……我又戴著這麽顯眼的麵具,或隻憑江湖勢力找不出我,但別忘了裏麵還有一個慶王,找出林久桑是遲早的事。”
“你可以卸了麵具。”顧淺流脫口而出。
“也對……”桑久璘的手扶上麵具,又鬆手,問顧淺流:“慶王不敢對綏靖桑家硬來吧?”
“應該不會。”顧淺流有些失望。
“其實你隻要拖幾天就好,”等回到荊瓊,桑久璘就什麽都不用擔心了,“我把《玄風劍錄》教給你,給不給慶王他們,你自己決定。”
“你不用這樣。”顧淺流歎氣,“交出《玄風劍錄》,他們隻會懷疑你私藏《玄風錄》。”
“是你!”桑久璘道,“林久桑會消失的。”
“……”顧淺流無語,就知道林久桑要坑他。
“我沒準備給你選擇!”桑久璘霸氣道:“聽好了:玄,莫測也……”
顧淺流無奈傾聽熟記。
桑久璘連背三遍,才問;“記下沒?”
“記下了。”《玄風劍錄》總綱不過百餘字,前後有序,倒不難記。
“那行,”桑久璘起身,“我給你演練一下劍招。”去烏騅上取劍,“一共九招,至於準不準確,走沒走形,你自己判斷吧。”
顧淺流更加無語了。
桑久璘隻演練了一遍半,演練第二遍第四招時,天空突然飄起了雨,兩人隻能先找地方躲雨。
“剛才來的路上我看到好像有破廟,”桑久璘說,“過去躲躲雨?”
“有嗎?”顧淺流光顧著跟上桑久璘,哪有精力注意周圍。
“先過去看看吧,總不能躲樹下。”桑久璘上馬,“麻煩你再跑一次了。”桑久璘駕馬而走。
顧淺流無奈跟上。
那破廟距二人之前燒烤的地方不足半裏,但其內灰塵遍布,牌匾早沒了,裏麵供著的土偶隻剩半截,完全分不出那是什麽。
這破廟門缺了一扇,倒了一扇,少了半麵牆,窗戶不見了,屋頂也有破損,裏麵隻剩缺了兩條腿的供桌,屋裏一大半漏著雨。
桑久璘牽著烏騅進了破廟,找了個基本沒雨的角落。
顧淺流也跟進來:“還真有廟啊。”
“嗯,先躲躲吧。”桑久璘招呼顧淺流,“這兒雨少。”
顧淺流直奔供桌:“雨好像越來越大,升個火吧。”
“現在升火,萬一雨下一天,晚上怎麽辦?”桑久璘問。
“要不我趁雨小,出去弄點柴?”顧淺流放下手中滿是灰塵的供桌。
“不必,過來坐,”桑久璘脫掉少了半條下擺,又有些許水漬的外袍,鋪到地上,“說不定一會兒雨就停了,等著吧。”又去烏騅鞍袋裏掏出一件外袍穿上。
“好吧。”顧淺流走過來,也脫掉淋濕的外袍。
“要不,”桑久璘遲疑,“還是升個火給你烤烤?”
“不用了,不是很濕,”顧淺流說,“晾會兒就好。”
“介意穿黑衣服嗎?”桑久璘又掏出一件外袍,雖小點,但外袍本就寬鬆,臨時套一下沒問題。
“倒是不介意。”顧淺流低頭看看自己,一身中衣,也不怎麽有礙觀瞻。
桑久璘也不介意顧淺流這樣,別說穿中衣,赤膊都敢看,隻是畢竟時代不同,還是注意點好。
桑久璘將外袍拋給顧淺流:“穿上吧。”
顧淺流接住外袍,穿上:“你也過來坐吧。”
天色漸晚,雨越下越大。
“看來今晚要在這兒過夜了。”桑久璘看著破廟外越下越大的雨,起身去取帳篷。
“我出去弄點柴火……”
“咻”“嗤”……
“噫……”
“林兄!”顧淺流忙跑到桑久璘身邊。
桑久璘低頭,看到自己左肋凸出來的半截箭頭,才反應過來——疼……
“林兄,外麵有敵人,你先躲躲……”
“別去!”桑久璘抓住顧淺流的手,“扶我,上,上馬……”桑久璘疼得不敢動。
顧淺流見有人靠近,卻再無暗箭,抱起桑久璘,跳上馬。
這次烏騅分外配合,並無躲閃,任憑顧淺流也上了馬。
“走…帶我走……”桑久璘掙紮著說。
顧淺流還沒反應,烏騅已經竄出去了,正好躲過又一枝射向烏騅的利箭。
顧淺流隻好一手抱緊桑久璘,一手抓住韁繩,以免被全速奔跑的烏騅甩脫。
外麵的敵人正在合圍,弓箭手隻一人,兩次都是射馬,防止二人騎馬奔逃,但第一次被桑久璘擋了箭,第二次又被躲過,遂收了弓箭,有人衝身阻攔,更有人騎馬追趕……
烏騅左衝右突,衝開阻攔的敵人,衝進滂沱的雨裏……
因大雨之故,烏騅狂奔一個多時辰,甩掉了追趕的敵人,還找到一個山洞衝進去躲雨。
此時,桑久璘已經發燒昏迷了。
箭還插在桑久璘身上,也避免了失血過多。
顧淺流抱桑久璘下馬,將他安置一旁,此時烏騅已跑到洞穴角落,正甩落著雨水。
“烏騅,我需要給你的主人治傷,要取些東西。”
畢竟同行多天,顧淺流知道烏騅鞍袋中有藥品紗布,也知道烏騅靈性。
烏騅“呼哼”一聲,不再甩水,主動湊過來,將放藥品的鞍袋湊到顧淺流身前。
顧淺流補了一句,“我先取一下帳篷。”
烏騅不耐煩地撇過頭,又走了一步。
顧淺流取出帳篷,鋪在山洞裏,又把桑久璘抱到帳篷布上,才又去取藥品。
桑久璘製過不少藥,在荊瓊時基本上都帶著,但出遠門,就隻備了常用藥品,統一的白瓷瓶,上麵貼著外傷,消炎,風寒之類的字樣。
山洞黑,又無物取火,但顧淺流內力高,目力強,可借微光視物,輕易取出傷藥紗布,轉身來到桑久璘身邊。
先拿匕首將箭削頭去尾,讓桑久璘平躺在帳篷布上,這才為桑久璘解衣。
這一箭靠外,基本與肋骨平行,倒未傷到髒器,若非大雨,桑久璘未必會失去意識,但此時卻無法阻止顧淺流了。
顧淺流脫到最裏麵,發現了鐵片裹胸,還敲了敲道桑久璘怕死,若正麵中箭,或可免了這傷,這傷正擦過這“護心鏡”。
要取箭上藥包紮,也得露出傷口,於是,顧淺流將裹胸提了提……
顧淺流帶著幾分慌亂,幫桑久璘包好傷口,正要胡亂合上濕衣,想起桑久璘滾燙的額頭,不敢再替桑久璘換衣,隻能耗內力將其濕衣烘幹。
又去鞍袋取了貼著“高熱”字樣的瓷瓶,及幾件衣裳,從瓷瓶中取出一丸喂給桑久璘,又將衣服裹在桑久璘身上,才躲得遠遠地調息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