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讓你笑我
蘇公公蘇湛低眉垂眼的陪著笑稱是。
事關陳忠之女,他不敢發表任何意見。稍稍掀起眼皮,看一眼盛元帝。看到他那張辨不清喜怒的臉,趕緊收回目光,越發恭敬。
果然。
下一刻。
盛元帝就發難了:“陳忠生了個好女兒呀,那方才跟宣平侯府的杜世子解除親事,這邊就使狐媚子手段,迅速勾搭上了顧小郡王!”
蘇湛連陪笑也不敢了。
隻能低眉垂目的附和著稱是。
盛元帝伸手,蘇湛立即急步上前,躬身將胳膊遞過去。盛元帝搭著他的胳膊起身,蹣跚著朝門口走去,邊走邊道:“將心裝回你肚子去,朕還有用得著華陰郡主的地方,不會這麽快就拿她問罪。至於顧勝那臭小子,他這邊討好著華陰郡主,那邊也沒有放下那位飄飄,可見也就是個玩性。他喜歡玩,就讓他玩吧。”
蘇湛再次稱是。
盛元帝走到門外,站在寬闊的屋簷下,望著春江府的那片煙花,淡聲吩咐:“讓兵仗局前些時候生產的煙花,送一批去春江府。”
蘇湛謹慎道:“兵仗局生產的煙花,是用於太後娘娘的壽誕,送去春江府……”
盛元帝不以為意道:“母後的壽誕還有近三個月,讓兵仗局再接著生產就是。”
蘇湛應是,忙招手喚來齊高,就當著盛元帝的麵兒,低聲將命令給交待了下去。
待得齊高遠去。
盛元帝背負著手,慢悠悠的朝左轉去。
蘇湛看他意往棠梨殿,趕緊勸阻,“皇上,徐奉鑾戌時五刻,就被娘娘如去了棲雲殿。看樣子,今夜怕是要在那邊歇下了。”
盛元帝腳步一頓,“皇後的身子,近來可有好上一些?”
蘇湛輕歎著搖搖頭,“徐奉鑾到底還有所顧忌,每日送到棲雲殿的冰盆也極其有限,娘娘……據太醫交待,娘娘已經有好些時候沒有好好用過一頓飯了。”
盛元帝麵色一沉,本能的就想問罪冰井務。轉瞬想到皇後已經被他打入冷宮,一應用製,皆已經取消,麵色不由再次一沉。抬眼瞧著春江府的煙花,他冷著聲問:“華陰郡主何時解完毒?”
蘇湛垂目道:“今日已經解完。
盛元帝怔了一下,隨即目色沉戾道:“何時入宮學舞?”
蘇湛小心回道:“應當還需要等上幾日。”
盛元帝怒目看向他。
蘇湛趕緊解釋:“王氏的太夫人下月生辰,王附馬、饒陽郡王及文安郡主過兩日便該啟程去太原郡。此一去,恐要一兩月才能回來。華陰郡主便與文安郡主約了明日同遊慈恩寺,以為她送行。過後,春江府那邊也已經整繕完畢,華陰郡主當該是會在近日,便會住過去。”
盛元帝麵上的怒容不減。
蘇湛彎下腰,“奴才這就傳話給顧小郡王,讓他知會華陰郡主,後日便進宮來習舞。”
盛元帝‘嗯’一聲,“吩咐徐姑姑,華陰郡主入宮後,引她去棲雲殿!”
蘇湛應是。
盛元帝再看一眼春江府的煙花,冷哼著轉身回了神龍殿。
同一時間。
柔福宮。
賢妃陳以容扶著婢女文官的手,仰望著春江府的煙花,麵色冷厲中帶著絲絲的厭惡。
當年那個卑賤的莽夫,搖身變成大將軍已經夠讓人憎惡,莽夫生的小賤人,不盡心盡力的輔佐她的均兒,反而是是處處與之作對,害得他被禁足至今,更是該死!
“那小賤人何時入宮跟徐姑姑學舞?”陳以容暗含恨意的問道。
文官揮一揮手,將左右伺候的婢女都遣退後,方答道:“應當還需要等上幾日。”
說著,將蘇湛解釋給盛元帝的那段話,也一字不落的講了一遍。
“那小賤人也配住春江府?”陳以容不憤,“也不知道皇……”
“娘娘慎言。”文官迅速打斷她的話。
陳以容哼一聲,“等她入宮後,去將她給我帶過來!”
文官應是。
京都權貴名門如過江之鯉,就不一一言表。
且說回春江府塔樓的二人。
陳鈺望著幾乎是在眼前綻放的朵朵煙花,目眩神迷間,突然問道:“你是不是拜過我師父為師?”
裴京墨眼底劃過濃濃的笑意:不錯,小家夥學會詐人了。
收斂笑意,偏頭看著她,裴京墨鎮定的問道:“何出此言?”
陳鈺也偏頭看他,“你先告訴我,有還是沒有?”
裴京墨搖頭。
陳鈺定定的看著他雙眼,想從他的眼裏看出一二的端倪來。但他的雙眼沉靜而深邃,除了看見自個的倒影,其他的,什麽也沒有看出來。
陳鈺歪歪頭,看著他眼裏的自個也歪了歪頭,她忍不住一笑,伸手便想去碰那個他眼裏的自己。她的身高隻到裴京墨的肩胛,兩人又隔著兩步的距離,讓她的手將將伸到他眼前,便不夠長了。抬腳欲上前,腳剛伸到一半,看看不動的他,又看看自個的手,陳鈺臉頰忽的一紅,趕緊縮回手,並移開目光,顧左而言他的說起了杜昌齡在她之前,還收過一個弟子的事。
才說幾句,就聽到了裴京墨的低笑聲。
陳鈺的臉頰更紅,死死的盯著煙花,惱羞道:“你笑什麽?”
“沒什麽。”裴京墨的手伸過來,落在她後腦勺,輕輕拍一拍後,說道,“你繼續。”
陳鈺如驚弓之鳥般,捂住被他碰過的地方,往旁退兩步,又半羞半惱的瞪他一眼,哼哼兩聲後,才接著道,“師父是被師兄騙來京都的,我所識之人,能騙過師父的,除了你之外,便再找不出第二人來。而且,你教我讀書識字的語態,也和師父一模一樣。”
裴京墨以拳抵唇,清咳兩聲:“承蒙誇讚。”
陳鈺斜著眼瞥向他。
“不過……”裴京墨剛要否認,便聽見上樓的腳步聲,他斂聲回頭。
陳鈺也跟著他回頭。
是秋桑。
秋桑站在樓梯口,快速掃一眼兩人的位置後,揖手稟報道:“花楹同著幾個官奴,正往塔頂上來。”
陳鈺擰眉問道:“她來做什麽?”
“聽其話語,似乎是要到塔頂來賞煙花。”秋桑如實回答。
陳鈺看向裴京墨。
花楹看到他們倒沒什麽。
但肯定是不能讓官奴看到的。
裴京墨寬慰她不要著急後,看向同秋桑一道上來的木狼,“讓木枳攔住她們。”
木狼應是,倒栽蔥般,一歪身就朝樓下掉去。
秋桑見無事,也跟著下了樓。
陳鈺一時半刻沒有說話。
直到片刻,木狼如蜘蛛般,從先前掉下去的地方冒出頭來,回稟說枳實已經將她們趕走後,陳鈺才鬆下一口氣,回他道:“枳實不是顧小郡王的隨從嗎?”
裴京墨‘嗯’一聲,“皇上對他頗是寵溺,所以就向他借了枳實一用。”
盛元帝對長樂侯府恩澤不斷的事,陳鈺心底一直存有疑問,見他提及,便忍不住問道:“皇上為何對長樂侯府如此寬容?”
裴京墨扣著手指,輕敲兩下欄杆,“因為顧皇後。”
“顧皇……”陳鈺驚訝,顧皇後、顧勝……他們都姓顧,所以他們是,“他們是什麽關係?”
“顧皇後是長樂侯嫡親的妹妹,亦是顧小郡王的嫡親的姑姑。”裴京墨平靜的說道。
陳鈺有些糊塗了,“顧皇後不是因為前太子和成王被打入冷宮了嗎?若她是長樂侯嫡親的妹妹,皇上不是應該打壓長樂侯府嗎,怎麽反對他們恩澤不斷?而且我從未聽顧小郡王提過顧皇後,他們……”
裴京墨說:“顧皇後雖被打入了冷宮,但皇上並未剝奪她皇後的封號。”
“這有什麽用?”陳鈺頗是嗤之以鼻道,“皇上不是還寵幸了徐姑姑,並封她做了奉鑾麽。”
“你可以換個思路想。”裴京墨提醒說,“後宮三千佳麗,肯定有比徐姑姑更會跳舞的。皇上為何不青睞她們,卻偏要寵幸徐姑姑?”
陳鈺聽不懂,並示意他說得明白些。
裴京墨笑一笑,“徐姑姑時常去冷宮看望顧皇後。”
徐姑姑時常去冷宮看望顧皇後……
陳鈺將這句話反複念了兩遍後,腦中靈光一閃,脫口說道:“皇上是故意寵幸徐姑姑,讓徐姑姑照顧顧皇後的?”
裴京墨‘嗯’一聲。
那問題又來了,陳鈺問道:“皇上為什麽要這麽做?”
裴京墨無聲的看了她兩眼。
陳鈺奇怪的眨眨眼,她問錯什麽了嗎?
仔細思索了兩遍,她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呀。盛元帝都把顧皇後打入冷宮了,又假惺惺的讓徐姑姑去照顧,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陳鈺看向他。
看他似乎在強忍著笑。
不由不滿的拉住他的手,將他拉到身邊,麵對著自己道:“有什麽可笑的?”
裴京墨搖頭,“嗯,沒什麽可笑的。”
陳鈺盯著他,“那你為什麽要笑?”
裴京墨看向她,看著她因為惱怒而瞪圓的雙眼,再也忍不住的笑出聲來。
他想轉身,陳鈺拉著他的手,不讓他轉,非要他說清楚不可。
裴京墨好不容易止住笑,看到她氣鼓鼓的表情,又忍不住笑出聲來。
陳鈺惱得一頭朝他撞去。
這是她對付四哥、五哥的動作。
裴京墨未預料到她會這般。
連連後退中,他下意識的摟了她的腰,將她護在懷中。
陳鈺一開始也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
直到他停下來,她從他懷中抬頭,並惡狠狠道:“讓你笑我!”
話落,對上他深邃的雙眼,腦子一下就懵了。
他、他、我、我……陳鈺推開他的手,迅速從他懷中退出來,並轉過身,背對著他道:“我不是故意的。”
一邊說,一邊感受著砰砰的心跳,一邊用力的揉著臉。
裴京墨看看自個的手,又看看她,微翹著嘴角道:“嗯,你不是故意的。”
陳鈺偷偷回頭看他,看到他正看著她,趕緊回過頭,又說道:“你趕緊說,你在笑什麽?”
“前太子行刺皇上,意欲謀反。成王構黨營私,謀害前太子。他們的罪行,落到旁人身上,無一不是砍頭的大罪。”劈啪的煙花聲中,裴京墨清潤明朗的聲音,清晰的傳過來,“但皇上卻隻將他們為貶為關,絲毫沒有要再論罪的打算。朝臣肯定是有意見的,但皇上一意孤行,誰也耐何不得,這些朝臣就幹脆將矛頭轉移到了顧皇後身上。”
“身為皇上,也不能真正一意孤行。”裴京墨淺聲道,“為保朝堂穩固,皇上萬般無奈之下,隻能將顧皇後打入冷宮,以平朝臣怒意。”
這回陳鈺聽懂了。
盛元帝將顧皇後打入冷宮,看似無奈,實則是在保護她。
而顧皇後雖被打入冷宮,卻未剝奪封號,這個過程,盛元帝恐怕是在別的方麵,做了不少的妥協才換來的局麵。
陳鈺忽然有些羨慕起顧皇後來。
“羨慕她了?”裴京墨似看出她的心思,手搭了欄杆,緩聲問她。
陳鈺點頭,坦誠說道:“是有些羨慕。”
裴京墨指尖輕扣了兩下欄杆,“羨慕她與後宮三千佳麗共享一個夫君?”
陳鈺:!!!
陳鈺麵無表情道:“好的,我不羨慕了。”
裴京墨低笑兩聲,正要與她說,弱水三千,隻取一瓢和弱水三千,常取一瓢的區別,便又聽到了上樓的腳步聲。
這次,陳鈺比他先回頭。
上來的是木狼。
木狼就在樓梯口冒出個腦袋:“公子,兵仗局又送了幾車煙花過來。枳實讓屬下來問,要不要一起點了?”
裴京墨道:“點了吧。”
木狼應聲是,蹬蹬又下樓去了。
陳鈺看一眼還在燃放的煙花,好奇的問道:“兵仗局為何要送煙花過來?”
裴京墨平靜道:“大概是覺得,放煙花的是顧小郡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