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他的聲音
他的聲音……
他的聲音……
他的聲音,怎麽跟在夢裏喚她阿鈺的聲音,一模一樣?
陳鈺茫然的推開擋在身前的秋桑和空青,快步去往左間。
秋桑和空青剛要阻止,陳鈺便道:“不準攔我!”
秋桑和空青霎時縮手,但卻緊隨於她的身後,同子苓保持著一左一右一後的隊形,亦步亦趨的保護著她。
裴京墨聽到聲音,已經抬起頭。
“裴公子,”陳鈺站在左間,站在距離他身前五步遠的地方停住腳步後,定定的將他看著。她不知道要如何讓他開口說話,來再次佐證,他就是那個在夢裏喚她,讓她不得好睡的人。思來想去,最後她說道,“我想再吃一個桃子。”
月見趕緊上前準備。
陳鈺阻止,“我要裴公子給我。”
裴京墨製止住月見,挑了個最大最紅的桃子,洗淨之後,又用錦帕擦好,方才遞過來。
陳鈺接過桃子,咬了一口後,突然喚道:“裴京墨!”
“嗯?”裴京墨抬眼,眼底有笑。
他的聲音已經恢複明朗。
陳鈺聽著,不覺有些失望。
但瞬間想到,第一眼見到他時,便將他和前世臨死之前看到的黑衣公子重合的記憶,再加之剛才的聲音和定國王妃送她的玉,陳鈺狠狠的咬了一口桃子,已有五成把握,他就是她在找的人!
不承認沒有關係。
她會找到證據,來證明他就是他!
再次咬一口桃子後,陳鈺轉身回往右間。
不過在即將拐角之時,她猶不死心的又突然回頭叫道:“裴京墨!”
裴京墨好笑的看著她,“你想問什麽就問吧,不用這般一驚一乍。”
他當然知道她在試探什麽。
不過她不明說,他自然也不會明言。
“什麽也不想問,就是想叫一下你。”陳鈺暗暗撇一撇嘴,帶著滿身的銀針,又坐了回來。悶悶的將桃子啃完,斜橫裏突然伸出一隻手來,要接桃核。
是陳離的手。
陳鈺遞過去。
陳離殷勤的將桃核扔掉後,湊回來小聲說道:“姐,你好厲害,你竟然敢直呼裴大哥的名字。”
陳鈺悶聲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陳離才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呢,往屏風那頭看一眼後,又小聲道:“姐,你剛才打算問裴大哥什麽?”
陳鈺睨著他,“我打算問他,能不能給你多布置些課業。”
陳離霎時閉緊嘴巴,乖乖的回去讀書識字了。
陳鈺也悶悶的。
沒有再和裴京墨說話。
沉默著解完毒。
拔完針。
去到正堂時,陳鈺的興致依舊不高。
金氏見狀,低聲問道:“怎麽了?”
陳鈺搖一搖頭,抬眼間,見定國王妃也在無聲的問尋著她,不由心頭一動,立即問道:“王妃前些時候送我的那塊方玉,不知是買的,還是祖傳的?若是買的,我也想送我外祖父一方。”
定國王妃往裴京墨瞧一眼後,笑言道:“那方玉,是王爺早年帶回來的。是買的,還是哪裏來的,我卻沒有問過。你若要,我回頭替你問問。”
陳鈺認真道:“那便有勞王妃了。”
用過午膳,又閑聊了片刻,陳鈺和金氏起身離去。
定國王妃目送佘嬤嬤送著兩人走遠後,笑盈盈瞥向裴京墨。裴京墨氣定神閑的擱下茶碗,帶著陳離走了。定國王妃笑罵了句‘臭小子’後,轉向月見道:“說說吧。”
月見應是,接著毫無保留的將陳鈺夢裏聽到人喚她‘阿鈺’以及裴京墨失控的事說了。
定國王妃琢磨不出來,這兩者之間有何關聯,隻好當成是他泛酸的說道:“這臭小子,對人家小姑娘,未免也太上心了。”
月見抿嘴淺淺一笑,又將陳鈺稱讚定國王府的話,一字不落的說了一遍。
木槿聽後,隨口說道:“定國王府確實對陳大將軍有大恩,她說幾句這樣的話,也是理所當然的。”
“她倒不是說說。”定國王妃緩聲說道,“近些年來,金家對定國王府的產業,在暗地裏確實多有扶助。”
木槿驚訝說:“想不到金家竟如此厚道。”
定國王妃輕笑,“不厚道,哪裏來的‘百善堂’和‘義雲堂’?”
木槿道:“倒是奴婢淺薄了。”
“陳小……鈺兒並沒有說謊,當年王爺就是連上金家數次,才為陳大將軍求來的這門親事。”定國王妃也不瞞人,敞亮道,“戰亂連年,軍需耗資一年比一年大,僅靠朝廷挑撥,是遠遠不夠的。王爺雖對金家有恩,但這個恩,換一次兩次軍需還行,要年年都換,難免開不了口。有姻親關係,那又不一樣了。”
柳嬤嬤也是第一次聽定國王妃細說這件事,不由問道:“金家能將生意做這麽大,必然是什麽魑魅魍魎都見過的。王爺的打算,恐怕瞞不過他們。”
“哪裏瞞得過?”定國王妃笑說,“王爺說,第一次上門說這個親事的時候,若非有恩情壓著,隻怕就要被鈺兒那幾個舅舅給打出去了。後來還是,王爺趁著戰事稍歇的時候,叫著軍中一群小將,集體上門去給金家保證,隻要金家同意這門親事,以後金家的事,便是裴家軍的事,才漸漸叫金家軟了態度。”
木槿、月見幾個年輕,不明白金家為何會軟化態度。柳嬤嬤卻是轉瞬就弄明白了,“王爺這哪是保證,分明是向金家表明一定要說下這門親事的決心。”
定國王妃輕笑出聲,笑過後,卻又頗是無奈的歎息道:“是呀,王爺的手段是不光明了些。可戰亂是不等人的,軍需跟不上,代表著的就是將士們的戰力跟不上。戰力跟不上,失的就是大齊國土和百姓的性命。”
木槿小聲說:“王爺能上門提親,可見是很認同金家的品行。既是如此,跟金家說明實情,並不一定非要讓陳大將軍娶陳夫人吧?”
“以金家的品行,的確如此。”佘嬤嬤淡聲道,“但這世上的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贏了倒好,輸了就是大齊數以千萬計的黎民百姓。”
定國王妃在旁點一點頭,非常時候,就得用非常手段,容不得有任何一點意外。
不過,金家、包括陳鈺那孩子確實都很不錯。
定國王妃思及她方才問玉石的事,偏頭問柳嬤嬤道:“我記得,庫房裏似乎還有好幾塊不錯的玉石?”
柳嬤嬤應是,“是還有六七塊。不過,都還沒有雕琢過。”
定國王妃‘嗯’一聲,“你一會兒去挑一個玉質好些的,再請人好好雕琢雕琢,待鈺兒慶賀宴時,同慶賀禮一道送去春江府。”
柳嬤嬤再次應是。
另一頭。
共乘著馬車到東市東門口,陳鈺下車,照例目送著金氏去往勝業坊後,方才重新登上馬車。
待馬車進入東市坊門,陳鈺示意宛童掀起車簾,“義伯,武安侯府的官奴,都送去春江府了吧?”
“送過去了。”義掌櫃看一眼馬車對麵同他拚排而行的顧勝,“還多虧了顧小郡主幫忙,才沒有出什麽亂子。”
還出了亂子?
陳鈺正要細問,便聽到‘這個杜世子還真是不死心呀’‘這回不死心也得死心了’等各種關於宣平侯府的議論聲。
止住聲,陳鈺仔細聽著。
不知蘇曼吟是如何宣揚的,十個行人裏,有七八個都在議論宣平侯府或是弘農楊氏。剩下沒有議論的,要麽是剛來東市,要麽正攔了人再細問經過。
總之,弘農揚氏到洪源郡去請求金家諒解,想重修杜承安和陳鈺親事的事,算是人盡皆知了。
陳鈺眉目舒展,心裏因為沒能證實到裴京墨就是那個在夢裏喚她的人的一股鬱氣,也都瞬息煙消雲散了。
“這個蘇二小姐,是個有本事的。”宛童聽了一會兒後,低聲說道。
陳鈺點頭,“確實是個有本事的,就是可惜了。”
“小小姐後悔允諾她去找方公子的事了?”宛童抿嘴淺笑。
“是有些後悔。”陳鈺如實說,“不過,若非這個允諾,她也不會盡心辦事了。”
宛童好奇道:“那小小可惜的是……”
“可惜她不能為我所用吧。”陳鈺道。她手裏得用的,就花楹、宛童幾個,偏這幾個,又是必須得時時跟著她的。若蘇曼吟能得她所用……算了,她以前再不得寵,也好歹是個小姐的身份。讓她安心為奴為婢一輩子,確實很難甘心。
即便強製了,不忠心,也沒有用。
陳鈺壓著遐思,仔細的聽起街上的議論。
聽到‘香雨’茶樓處。
她似有所感般抬頭,恰巧與二樓臨窗的杜承安,碰了對著。
杜承安的麵色,說不上好看,但也說不上難看。在目光與她碰上的瞬間,卻嘴角微彎,還微微頷了一下首。
陳鈺掃了一圈周圍後,又看向他,並向他揚起了一個大大的、帶著挑釁的笑臉。
杜承安對著她的笑臉,微怔一瞬後,也笑了。
他笑得很明朗,似並不受外麵那些流言蜚語的影響。
陳鈺單身托著下巴,嘖嘖道:“也不知道他是裝得不在乎,還是當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