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慢慢的想
“如果這就是你說的知交好友，那我們確實是知交好友了。”
裴京墨說得稀疏平常。
陳鈺卻聽得心裏隱隱作痛。一朝牆倒眾人推，她體驗過的。前世臨死前，僅因李靈均的誣蔑，那些曾受過金家護佑的百姓，便蜂擁著用最惡毒的言語、最惡臭的菜葉與雞蛋還有石頭罵她、砸她……
輕搖兩下茶碗，一口飲盡後，她問：“想不想聽一聽，今日林府裏的事？”
察覺到她語氣的突然低落，裴京墨微一斂眸，便明白她是想到了曾經。暗自警醒，往後說話要多注意後，他道：“你說。”
陳鈺便擱下茶碗，從進林府開始，一五一十的講述起來。同裴京墨講定國王府的敗落一樣，她也將自己剝離在外，如同講解旁人的故事，公正而又沒有感情。
講的過程中，木白前來為她紮針，她也沒有停。
陳離因為她臉紅的事，一直提著心。聽她講林府時，便聽得格外認真。聽到錢嬤嬤稱呼金氏為金小姐，他臉色一沉，便要發作，卻在瞧見倒茶的裴京墨忽頓的動作後，又停了下來。
正要細看，裴京墨便遞了碗茶過來，示意他送去右間給他姐姐。
陳離本能的接過，也本能的端去了右間。待陳鈺接了茶，他拿著先前的空茶碗回來，看到又開始下棋的裴京墨，才忽的一頓腳：他被裴大哥給糊弄了？
好在，陳鈺的講述還在繼續。
在她講到林三夫人想借機教訓她的情節時，陳離又看到裴京墨落子的動作僵住了。這次他學聰明了，在裴京墨意圖指使他，企圖分散注意力時，他快速的坐到書案前，抓起書，佯裝認真的看了起來。
裴京墨隻看了他一眼，什麽也沒有說。
陳離暗暗鬆一口氣，借著書本做掩護，開始偷偷觀察起他來。看到每每他姐姐講到有人找事時，他無論做什麽，動作都會有瞬間的停滯。雖隻有一瞬，但那一瞬的淩利，他確定可以斷龍斬鳳！
陳離心下惶惶，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他的臉龐。他的麵上一如即往的暖風拂麵、溫潤如玉，隻那一雙眼，深沉濃墨得似千萬年都化解不開的寒冰。
那寒冰裏流淌出來的冷意，浸得屋外七月的陽光都沒了溫度。
也浸得他手腳都開始發寒發冷。
陳離的心髒砰砰的跳得飛快，連呼吸也漸漸變得淩亂起來。但這一切，在裴京墨餘光往他這方傾斜之際，幾乎是刹那間又全部歸於平靜。
好可怕！
這樣的可怕，他隻在三個舅舅和大哥、二哥、三哥身上感受過。
而每一次的感受，皆與姐姐有關。
三個舅舅和大哥、二哥、三哥倒好理解，在洪源郡時，整個金家，就沒有不寵溺姐姐的，他們隻是比旁人更寵溺姐姐而已。可裴大哥為什麽要寵溺姐姐，且還跟三個舅舅和三個哥哥一樣寵溺姐姐？
陳離偷偷的望一眼屏風那邊依舊在絮絮叨叨說話的陳鈺，又望一眼目冷如初的裴京墨，忽然間，一個可怕的想法，鑽出了他腦海。
裴大哥喜歡姐姐！
陳離被這想法嚇了一跳。
驚嚇中，又見裴京墨的目光望過來，他趕緊咽咽口水，低下腦袋繼續裝作看書的樣子。這次是真裝。因為他的腦海裏，反反複複都是裴大哥喜歡他姐姐的想法。
裴大哥是定國王府的二公子，文韜武略、容貌氣質、家世身份樣樣都好，確實能勉強的匹配上他的姐姐。可是……可他活不過二十呀。
隻這一條，就可以將他所有的優點撇棄了。
他就這麽一個姐姐，就該享盡世間一切的美好。因此，絕對絕對不可以因為裴大哥短暫的優秀，就讓姐姐搭上一生！
想法一堅定，陳離也不慌也不怕了。
再看一眼屏風那邊絮叨的陳鈺，他拿起書，正二八經的認真看了起來。現在還不到跟裴大哥撕破臉皮的時候，姐姐還沒有解完毒，他也還沒有跟著裴大哥學好本事。
因而，他得忍。
忍到姐姐解完毒，也忍到他學會裴大哥所有本事的時候，再打開天窗說亮話！
陳離盤算得極好，卻不知，他所有的盤算，全都明明白白的印刻在了他的臉上。以至於裴京墨隻看了一眼，便差不多明了了他所有的想法。
但他並未點破。
他需要陳離利用這股韌勁，快速的成長。
朝堂局勢複雜，幾乎是瞬息萬變。他不敢保證自己能護她至萬無一失，因而，能多一個助力，何樂而不為？
陳鈺總算說完了。
說得口幹舌也燥。
端起涼茶正要喝，屏風那方，裴京墨適時出聲道：“喝熱茶。”
陳鈺看一眼已經涼透的茶，輕聲應好後，接過陳離送過來的熱茶，輕吹兩口，慢慢喝了半碗，潤住嗓子後，偏頭看著他道：“今日之事，若換作你，會如何解決？”
裴京墨眼裏的冷意已經散去，又恢複成素常的和風一片。聽聞她的話，他的指腹輕扣著茶碗，淺笑道：“當真想聽？”
陳鈺點頭。
裴京墨道：“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陳鈺歪頭繼續看著他，想起文安郡主說他未像現在這般不適時，才貌一直都是京都第一，至今無人可以撼動的話，不由玩笑道：“是我冒犯了。以裴二公子早年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的卓越風姿，料想給林府天大的膽子，他們也不敢作妖！”
裴京墨低笑出聲，“看來華陰郡主回來得很不是時候，若早幾年回來，有我這般本事護著，料想給林府天大的膽子，他們也不敢欺你。”
陳鈺脫口說道：“不用早幾年呀，你今日不就護過我一回了？”
裴京墨笑著朝她看來。
陳鈺臉頰忍不住又紅一紅後，故作鎮定的問道：“你可有想要的謝禮？”
裴京墨不忍逗她，怕又將她逗得羞惱後，便不理人了，“隨你心意吧。”
陳鈺‘咦’一聲，“我以為你會說，不用。”
“為何不用？”裴京墨忍不住又揚起了嘴角，“我救你這一回，也是很辛苦的。”
陳鈺默了一默，說道：“那我回去好好想想。”
裴京墨點一點頭，寬慰說：“不用著急，慢慢想。”
陳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