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遠沒結束
林三夫人暈後,不少自恃身份的夫人也都離開了。
林大人雖有四子,但長子所擔任的都轉運使任職地在兩浙,次子也遠在博陵郡,四子是個不抗事的,唯三子也就是林菀華的父親留任在京都。因此,林三夫人暈後,林府能夠主事的,就隻有林菀華了。
林菀華是小輩,各府的夫人自然不願自降身份的聽她使喚。至於林四夫人……
自動的被所有夫人給忽略了。
林菀華沒有理由能留住她們,且以眼下狀況,也不適宜留下她們。因而,一一賠罪後,又喚來嬤嬤和婢女,恭謹的將她們送走了。
過後,瞧著留下來的小姐們,林菀華以指甲輕掐一下掌心,壓下複雜的情緒後,再次喚來一批婢女,命著她們重新添好茶果點心後,孔嬤嬤帶著方海和仵作也回來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
陳鈺和林菀華也一樣。
方海徑直站到了何衝身後。
仵作則在各方關注的目光中,將驗屍的結果雙手呈遞給何衝。
屍檢結果有足足十來頁。
何衝省略驗屍過程,徑直看向結果。看到黃嬤嬤和趙管事皆是被灌毒後,偽作跳井或是上吊自盡的狀態,他不由低笑出聲。
這兩人的死和劉壯山的死,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劉壯山是被灌了藥,半醒半昏之時,被人給推下河中淹死的。因為尚有意識,入水後會掙紮,死後屍體所有症狀皆與跳水自盡無甚差別。初檢時,錦衣衛的仵作才會錯驗為自盡。
看完結果,何衝又慢慢的翻回來,從頭開始看起了經過,差不多看完時,郭盛和遣去的衙役也回來了。
郭盛依舊不敢開腔,乖覺的站到一旁。
林雨瑤偷摸著挪過去,低聲問他:“查出什麽來了?”
郭盛飛快看一眼何衝後,緊閉嘴巴,打死不說。
林雨瑤惱怒道:“你別忘了,我可是你未過門的夫人!”
郭盛依舊不說,林雨瑤沒奈何的用力掐了他一把。郭盛痛得臉都扭作了一團,但懼於何衝在,隻能強忍著,預備等她過門後,再好好收拾。
兩人間的互動暫且不提。
衙役過來,揖手一禮後,詳細的稟報道:“郭公子進林府後所行的第一段路,乃是下人們行至後宅各院落的一條小徑,來往的下人密織,屬下行走時,所遇不下百人,且這百人,皆有好奇張望會低議。郭公子所行的第二段路,雖比不得第一段路熱鬧,卻也算不得偏僻。屬下行走時,所遇也有十數人,其間還有兩個過來厲問屬下為何人的婢女。”
“屬下如實告知後,問尋了婢女是否在上午見過郭公子,婢女回答說,上午不是她負責巡邏。屬下聽後,便又多問了幾句,按那婢女的話,自打林府決議要辦慶賀宴後,林六小姐便安排了人,日夜不休的巡邏府中各處,以確保前來參加宴會的夫人、小姐們的安危。”
何衝掀眼看向林雨瑤。
林雨瑤迅速道:“是月兒說大隱隱於市,越是危險的路,反而越是安全,我才挑的這兩條路!”
何衝便又瞧向林菀華,“林六小姐有何要說的?”
“我同華陰郡主確實有些不對付,但這點不對付,還遠遠夠不上讓我毀林府的聲名來報複她的地步。至於為何郭公子入府後,為何下人見著,卻無人阻攔……”林菀華看向春雨,“說吧,怎麽回事?”
春雨麵色白得如同冬日裏落了幾日幾夜的雪一般,她哆嗦著嘴唇,說道:“奴、奴婢也不知怎麽回事。”
林菀華定定的看著她,目光冷如寒鋒利劍。
春雨垂下眼眸跪到地,以頭觸著地道:“小姐明查,奴婢、奴婢真不知道。”
林菀華目光從她身上挪開,看向孔嬤嬤,“去將今日上午巡邏的婢女都叫過來!”
孔嬤嬤看一眼春雨後,應是。
林菀華這是要犧牲春雨,了結今日的事了。陳鈺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本想叫空青跟著一起去,破壞她的這一打算的,但被何衝無聲的製止了。
林雨瑤也想阻止林菀華,想將所有過錯都推在她身上,借此破壞她和李靈均的親事。但林四夫人見陳鈺沒有吭聲,也將她給阻止了。
孔嬤嬤去得快,回來得也快。
帶回來的十多個婢女,隻一問,便將春雨給她們的囑托‘抖’了出來。
春雨扶著地麵的手指,已經深深的摳進了泥裏。她不敢辯,也不敢駁,隻敢將頭埋進厚實的草叢中,借此壓抑著惶恐與不安。跟著林菀華多年,她知道反駁的後果是什麽。盡管,她同樣也知道應下所有事的後果是什麽。
唯一的區別,主動應下所有事,她的家人還可得到善待,而反駁後,她的家人則將會跟著她一起,生不如死!
眼淚一顆顆落下來,她不是沒有想過,幫著林菀華作惡的下場。隻是沒有想過,下場會來得這般快!
“有何大人在,有什麽話,你隻管說!”林雨瑤看著林菀華,對春雨說道。
春雨咬著唇,“是奴婢的錯,是奴婢看不過華陰郡主一介商賈之女,卻仗著有個好師父便不將小姐放在眼裏,就想尋機替小姐教訓一二。恰好無意間聽得七小姐欲借慶賀宴,要毀華陰郡主清白,便在暗中幫襯了一二。奴婢所做一切,全然是為了小姐,還請小姐饒恕奴婢一回,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
“雲佩的桃子,也是你給的?”林菀華冷冰冰的問。
春雨閉一閉眼,“是,雲佩不肯幫忙,奴婢隻好偷了桃子假借小姐的名義,才請她動的手。”
手拿桃子的婢女悄悄抬起頭,看了兩眼春雨。桃子當然不是春雨給的,而是主子讓人送來誣陷林菀華的。但現下看來,主子的計劃恐怕要失敗了,林菀華果然不好對付。
婢女心中如此想,又忍不住偷偷瞧向陳鈺和與陳鈺坐在一處的端王妃。按主子的算計,她們在看到桃子後,就該不遺餘地的對付林菀華才是。可端王妃自始自終沒說幾句話便罷了,陳鈺怎麽也突然撒手了?
婢女想不通,也不做多想了。收回目光,準備靜觀其變之時,忽然察覺到有淩厲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剛要抬頭去看是誰,那目光又消失不見了。
婢女心中警惕,剛老實的將頭觸著地,便聽何衝問道:“黃嬤嬤和趙管事,也是你殺的?”
春雨連聲否認:“奴婢沒有殺他們,奴婢真沒有殺他們,還請大人明查!”
何衝等她否認完,轉眸看向林雨瑤,“據月兒交待,黃嬤嬤曾在慶賀宴物資采買期間,認了一個幹女兒朱安。這個朱安給了她十兩銀子,讓她挑唆你在今日對付華陰郡主,可有此事?”
“賤婢!竟然利用我賺銀子!”林雨瑤氣瘋了,“看回來我不打死她!”
何衝靜等著她發泄完後,方才問:“你事前知不知道此事?”
林雨瑤已經氣得失了理智,怒問道:“那個朱安在哪裏!我跟她無冤無仇,她為什麽要害我!”
“那個朱安,”何衝看向她藏匿在人群角落處的宣平侯夫人和杜嬋,“據月兒的交待,是杜三小姐的人。”
陰平郡主羽睫微微顫動了兩下後,掀眼看向杜嬋。
杜嬋:……
麵對著眾人異樣的目光,她冷聲否決道:“我並不認識什麽朱安,也從未指使過下人謀害華陰郡主!”
何衝敲敲桌麵,示意方海將朱安的畫像拿出來,展給眾人看。方海按令行事,將畫像展開,亮到眾人跟前。
陳鈺定定看了朱安的畫像片刻後,便轉眸朝杜嬋和宣平侯夫人看去。
杜嬋接觸到她的視線,不避不退的說道:“她不是宣平侯府的人。”
宣平侯夫人也說:“我們宣平侯府根本沒有這個人,那個月兒是在誣陷我們宣平侯府!”
陳鈺不置可否的又朝林雨瑤和林菀華看去。
林雨瑤道:“看我做什麽,我也不認識她!”
林菀華雖沒有說話,但神色冰冷中帶著淡淡的嘲諷,顯然也是不認識的。
陳鈺身旁,隔著陸映月坐著的文安郡主,卻在看到畫像的瞬間,心中咯噔了一下後,忍不住朝陰平郡主看去。
陰平郡主麵色寡淡且無波無瀾,在文安郡主看向她時,她也適時的看過來,低聲問:“文安認識這個朱安?”
文安郡主搖頭:“不認識。”
陰平郡主暗暗鬆了一口氣後,借著繼續看朱安畫像的動作,餘光朝何衝看去。千算萬算,未曾算到何衝會畫下留春的畫像,且公然亮到眾人跟前。
這一招,簡直是又毒又狠!
“都不認識?”何衝目光四掃一圈,見無人回答,他灌兩口茶,徑直吩咐方海道,“稍後將畫像多印幾份,張貼到黃嬤嬤采買物資的市場,再貼張告示,凡提供線索者,賞銀……”
他看向陳鈺。
陳鈺忍著翻白眼的衝動,想裝看不到。但想到他是在查她的案子,又不得不憤恨道:“賞銀五十兩!”
何衝嘴角一勾,“嗯,賞銀三十兩。剩下的二十兩,換作銅錢,打賞給近來辛苦的仵作和衙役們。”
陳鈺選擇沉默,怕開口又被他坑。
旁邊。
在何衝吩咐方海,把朱安的畫像貼到市場時,文安郡主便悄然的關注著陰平郡主。看到她瞬間變得僵硬的神色後,她不動聲色的收回了目光:她果然沒有記錯,那個朱安,是義親王府的人!
還是陰平郡主的人!
陰平郡主已經沒空去理會文安郡主,她先前沒有說出來,顯然現在也不會說出來。因而,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要如何處置留春上。
留春肯定是不能再留了的。
不僅不能再留,還得與之洗清關係。
一時半刻,肯定是想不出來法子了,好在,除了文安郡主外,也沒有人注意到她。
案子已經查得差不多了。
春雨為郭盛進入林府提供方便,又偷賢妃娘娘賞賜的桃子,並假借林菀華的名義,指使婢女引陳鈺入陷阱。雖然陳鈺幸免於難,但林雨瑤的清白被毀。數罪並罰,她的罪行不會輕。
她被衙役直接帶走了。
林雨瑤雖是受月兒挑唆,但本意也有謀害陳鈺的意思在,礙著林府嫡出小姐的身份以及清白被毀的傷害,雖不會被直接帶走,但卻要受三下杖刑。
由受害人陳鈺行刑。
陳鈺指使了秋桑代勞。
林雨瑤不服想反抗,被何衝一句不服判案結果可以上訴,但必須要行刑結束才可以,否則就要罪加一等,杖責十下後,滿含對陳鈺憤恨的去受了刑。
秋桑自然不會手下留情。
三杖過後,林雨瑤一個字沒說,便暈了過去。
郭盛的罪,比林雨瑤還嚴重一些,要受十杖。何衝瞧一眼被抬走的林雨瑤後,沒再讓陳鈺動手,而是讓衙役打了他十杖。雖如此,十杖後,郭盛也同樣暈了過去。
剩下的黃嬤嬤和趙管事被謀害案,則要等到找出‘朱安’以及失蹤的寶鵑、雲佩及另一個婢女後,方可繼續。
何衝沒有多逗留,等秋月回來,稟明未找到寶鵑,他便帶著春雨和黃嬤嬤、趙管事的屍體走了。
他一走,陳鈺看兩眼林菀華,轉頭向著端王妃辭過禮,又瞧向範隱珠,“範三小姐以後出門在外,定要多加小心。”
範隱珠點一點頭,帶著婢女揖手向她謝禮。
陳鈺回完禮,又向著顧果幾人遠遠的行了辭別禮後,再次回頭跟端王妃道:“我還要去定國王府解毒,便先行一步了。”
端王妃點點頭,側開兩步。
陳鈺轉向著文安郡主和陰平郡主道:“昨日夜裏已與師父說好,今日停課一日。我一會兒會直接去定國王府,便不與你們同路了。”
文安郡主連連點頭,並道:“路上當心。”
陳鈺‘嗯’一聲,叫著陸映月走了。
並未給林菀華打招呼。
林菀華麵色並無波動,但眼底卻冷凝成冰。
端王妃瞧見這一幕,嘴角淺不可察的勾了勾。待目送著陳鈺走遠後,她收回目光,瞧一眼文安郡主和陰平郡主,便又瞧向林菀華。經此一事,慶賀宴肯定是無法再繼續了的。不少小姐已同陳鈺一般,相繼告辭。林菀華斂了麵上冷色,改成歉然模樣,一麵賠禮一麵喚著婢女送人。
陰平郡主定定的看了會兒拿著桃子的婢女後,也上前去,向林菀華辭禮。待辭完禮過來,她又向著端王妃辭禮後,便走了。
“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文安郡主飛快的向著端王妃辭禮後,快步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