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真實目的
陳鈺和宣平侯夫人、杜嬋爭執時,端王妃便在不遠處看著。爭執快要結束時,遙遙跟陳鈺頷過首,才走了。
如月走到近前,先是恭謹的揖手見過禮,才說明來意:“華陰郡主被冊封為郡主後,王妃一直想找機會當麵表賀,卻一直未得空閑,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閑過來參加慶賀宴,便借了這便利,在客房中擺了茶,遣奴婢前來請華陰平郡主和陸小姐過去說頓話。”
還邀請了她?陸映月看向陳鈺。
陳鈺從她懷中出來,改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一捏後,說道:“那便有勞如月姑娘帶路了。”
端王妃歇腳的客房掩映在一處青竹林旁,是一處獨立的院落。
在青竹林前,還有一條尺寬的溪流。溪流中,零散的放置著大小不一的鵝卵石,人為的製造著九曲十八彎的潺潺流水聲響。
陳鈺和陸映月在如月的引領下,繞過青竹林,又跨過溪流,進到客房的廳堂。
端王妃就坐在敞亮的廳堂裏,親自烹著茶。聽到如雲稟報的‘華陰郡主和陸小姐來了’的話,才抬頭看過來。在陳和陸映月向她見禮後,微微頷首著說道:“坐吧,不必多禮。”
陳鈺和陸映月再揖手謝禮後,便分坐在她下首左右兩端的矮幾前。
端王妃烹好茶,又分好茶,由著如月、如雲端過去遞給陳鈺和陸映月後,笑說道:“嚐嚐我手藝如何。”
陳鈺和陸映月便端起茶碗,輕吹兩口,淺抿了一口。陸映月曆來將茶當作是解渴之物,品不出好壞,便默不作聲。陳鈺也未開口,而是又淺飲一口,再觀片刻茶湯,才說道:“湯色碧綠清澈,滋味甘醇清香,當該是鬆滋的極品碧澗茶。”
“果然瞞不過你。”端王妃笑盈盈的端起茶碗,淺嚐兩口,說道,“碧澗茶雖比不過陽羨茶,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陳鈺點頭認同。
又喝過兩口茶,端王妃才轉過話鋒說:“先前是見你無須幫忙,才沒有冒然出手。”
“我和宣平侯府的事,確實不好冒然出手。”陳鈺握著茶碗,看著擺弄果點的如雲、如月,緩緩說道,“他們擇在賞荷宴和慶賀宴這樣人多的地方,攔我說重修親事的事,無非是以為我臉皮薄,無法當麵拒絕。可我外祖家是商賈,對商賈而行,誠信才是最重要的。因而,我拒絕了便拒絕了。但若旁人插手,便很難保證宣平侯府不會借此攀咬上對方,甚至借此將事情鬧得無法收場。”
端王妃點一點頭,“你說的,確有可能。不過…當真不考慮和杜世子的親事了?”
陳鈺微揚嘴角,不答反問說:“京都門閥權貴,為何看重門當戶對?”
也不等端王妃回答,她便自問自答道:“因為隻有雙方家族的地位、財勢相當,才能通過姻親聯手,更進一步。我和杜世子的親事,若無我外祖家的財勢和師父的聲名,按大齊的律法而言,是我高攀了杜世子不錯。杜世子不願意吃虧,要攔街退親,也實屬正常。但這世上,最不可假設的便是若無二字,所以退親之後,杜世子才會反悔,宣平侯府才會死皮賴臉的想要重修這親事。”
端王妃眼底有光芒在微微湧動。
報案救母那夜,她已經領教過陳鈺的聰穎。但這一席話,讓她看到她在聰穎之外,還有著旁人所不及的通透。可這樣的通透,卻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請她喝茶賀喜,自然是假的。
借賀喜交換一二利益,才是她的真實目的。
五城兵馬司糧倉走水案,錦衣衛早已經查出線索。卻因父皇的幹預,而陷入膠著。這個膠著,對王爺顯然是極其不利的。因為從目前錦衣衛行動的種種跡象來看,父皇分明是想借走水案,分裂五城兵馬司。
但他們就算猜出了父皇的目的,也別無他法。因為五城兵馬司二十個糧倉的走水,讓東、西兩市穩定的糧價出現了浮動趨勢,且這種趨勢已經蔓延到京畿道六府郡,又由著京畿道六府郡快速的輻射去了其他郡縣。
若不及時控製,等大齊所有郡縣的糧價都出現浮動,無論走水案的真凶是誰,五城兵馬司都將受到嚴厲的責罰。
可想控製,便要先設法補足二十個糧倉的損失。五城兵馬司的糧倉,一個可存放一百二十五萬石糧食,二十個,便是兩千五百萬石糧食。按一兩銀子可買十石普通糧食的價格來算,這兩千五百萬石糧食,也需要兩百五十萬兩銀子。
兩百五十萬兩銀子,對於金家或許是九牛一毛,但對於端王府而言,卻是一筆巨款。
簡而言之,除非變賣端王府,否則他們是拿不出這筆銀子的。
原本,她是想靠著與她聯手對付晉王做條件,來置換這兩千五百石糧食的,可她突來的這一份通透,讓她有些措手不及了。
端王妃端起茶碗,借著品茶,慢慢的斟酌著還可以拿什麽條件來當籌碼,既能讓陳鈺答應,又能讓端王府不置於虧損太多。
她在斟酌間,陳鈺也在借著喝茶,觀察著她。文安郡主說,端王最想娶的是範三小姐,被盛元帝和範太傅拒絕後,才退而求其次的娶的她。可她從端王妃端莊嫻靜的麵上,卻絲毫看不出來委屈求全的痕跡。
也許,真是謠言吧。
陳鈺擱下茶碗,隨口問道:“王妃可知曉,五城兵馬司的糧倉走水案子,可有查出什麽進展來?”
端王妃微微斂眸,掩去眼底一閃而逝的笑痕。
聰明、通透,卻到底是年紀小,還沉不住氣。這於她而言,無疑是好事。
擱下茶碗,端王妃溫和的說道:“五城兵馬司的糧倉走水案,是錦衣衛在查。錦衣衛是直屬於父皇的禁軍侍衛,未有父皇口諭,案子的細節,他們都不能朝外透露。”
“不過,我雖不知道案子的進展,卻聽說督察院有不少禦史,每日早朝都在彈劾晉王,要他將燒毀的糧食先填上。”
陳鈺的雙眼微微一亮。
端王妃很好的捕捉到這點後,方才繼續說道:“可惜的是,還有些禦史反對說,僅憑一個白玉兔子並不能認定晉王就是凶手。若以此讓晉王填了糧,便等於是坐實晉王放火的罪行。而按大齊律法,有意毀壞糧倉,至糧食蒙受嚴重損失者,是要行車裂之刑的。”
陳鈺聽此至,幾乎是瞬間便明白了,端王妃請她過來喝茶的目的:籌糧。
二十個糧倉,差不多是兩千石糧食。金家即便能輕易的拿出來,也絕不可能憑白無故的拿出來。
換言之,得看端王妃能拿出多少的利益來置換。
陳鈺心裏有了底,卻也不急著表態,而是順著端王妃的話,說道:“僅憑一個白玉兔子,確實不能夠定罪。可白玉兔子是晉王的實事,也是不容否認的。對此,晉王可有解釋說原因?”
“晉王倒沒否認,隻是也說不清白玉兔子是何時遺失的。”端王妃說。
陳鈺心尖微微動了一下,“是遺失還是丟棄?”
端王妃瞬間對上陳鈺的雙眼,相視一笑後,又迅速錯開了目光。
無論是遺失還是丟棄,以李靈均的身份而言,範圍都隻有晉王府。唯一的區別就是,丟棄可以涵蓋整個晉王府,而遺失,便隻能是身邊人。
以此著手,雖不能立即讓李靈均伏罪,卻可以斬除他的羽翼。
一如陳鈺今日那些刻薄的話,可致杜承安於死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