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殘留餘毒
假山上的降溫亭中，一黑衣少年側對他們而坐。黑衣少年雙手執棋，左右互博。一棋落下，身後隨從出聲提醒。黑衣少年便偏頭看來，看到眾人，微微一怔後，忙起身下山。
黑衣少年長身闊步，端的是：英姿颯爽思奮揚，麵如玉盤身玉樹。
陳鈺看到他第一眼，腦海便立即浮出‘黑衣少年踏雪而來，以一柄長劍，擋萬千箭雨’的畫麵。下意識，她看向迎麵而來的黑衣少年腰係。腰係空空如也，並未懸掛玉佩。陳鈺悄然鬆下一口氣。
“我兒京墨，”定國王妃見黑衣少年走近，促狹介紹，“比陳小姐癡長上幾歲，往日一直宅於清平院，請都請不出來，今日不知道吹的哪門子風，竟把他給吹出來了。”
“屋中悶熱，便出來透透氣。”裴京墨從容回應後，揖手見禮，“見過陳夫人、陳小姐、陳公子。”
陳鈺、陳離還禮。
還完禮，陳鈺好奇的朝他看去。
傳聞定國王府二公子不足月便出生了，出生不足周歲，又中劇毒。等發現時，毒已經侵蝕五髒六腑。是定國王以深厚內力護住他的心脈，眾太醫合力才救回他一命。隻是命雖救回來了，但毒卻還留在他的體內，日複一日的蠶食著他的身體。
還傳聞，他活不過二十。
但看他此刻身姿……並不像是久毒短命之身。
“既透氣，那便好好透，透完了就趕緊回去。”定國王妃隨意問了他幾句，便適時止住話題，“你去吧，我送陳夫人出府。”
裴京墨揖手退到一邊。
陳鈺也再揖手，而後隨在金氏身後待走時，身旁陳離忽然叫道：“神醫，姐，在漢中郡救你的藥王穀神醫！”
陳離跑出去，拉住裴京墨身後的藍衣少年，激動道：“神醫，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漢中郡時，你曾救過我姐姐。你可真是神了，我姐吃了你給的藥，真就在回京都的當日醒轉過來了。”
陳鈺忙一正神色，深躬謝禮，“多謝神醫救命之恩。”
“我不是什麽神醫，小姐喚我木白即可。”木白忙朝旁邊側退兩步，避開她的大禮後，又還禮道，“治病救人乃藥王穀弟子本分，小姐不必客氣。況小姐隻是中暑，即便沒有我，過不上幾日亦能好轉。隻不過……”
木白頓一頓後，才接著說：“中暑最好的治療乃是通風降溫，萬不能亂吃藥。特別是清體草，清體草雖有清熱解毒之功效，用之不當卻會使人昏迷不醒，還望小姐謹慎。”
“鈺兒中暑後，我們從未給鈺兒吃過藥，是不是……”
“還望木白公子說得仔細些。”陳鈺打斷金氏的話，再次深躬到底。
金氏還待說，定國王妃握住她的手，輕拍兩下後，又朝她搖搖頭，示意她聽木白說。
木白便道：“我當初贈予你的是藥王穀的解毒丸。”
所以她並不是中暑，而是中毒？
嗬。
宋大強。
難怪看到她醒來，他那般驚訝，原來如此！陳鈺眉目冷肅，無比慶幸今日的定國王府之行。
“原來姐姐不是中暑而是中毒！”陳離目光如炬，直掃金氏和陳鈺身後的幾個婢女。回京都一路，都是她們在照顧飲食起居，要下毒，也隻有她們才有機會！
天冬、秋桑等十二個婢女齊齊跪下，“小姐、小小姐明查，奴婢絕未做過這等下作事。”
“我知道不是你們，起來吧。”陳鈺說。
“姐，你知道是誰？”陳離立即問。
陳鈺點頭，再向定國王妃告辭。定國王妃聞聽了這等事，也沒有再留。眾人待走，陳離卻出聲：“姐，你等一下。木白大哥，你能不能再給我姐診診看？我姐她……”
朝木白勾勾手，等木白彎下腰後，陳離湊在他的耳邊，以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我姐自從醒來後，就跟換了個人似的。以前嬌滴滴，現在凶巴巴。木白大哥，你快給她看看，看是不是毒沒有解幹淨呀。”
木白下意識看向裴京墨。
裴京墨壓著上揚的嘴角，朝他點頭，“既如此，那就給陳小姐再看看吧，也好叫陳夫人、陳公子安心。”
“謝謝木白大哥，謝謝裴大哥。”陳離揖手向兩人道謝後，生怕兩人反悔般，快步跑回來拉陳鈺的手，“姐，快過去看看。要是毒還沒有解，就趕緊請木白大哥解了。”
“阿離說得對，鈺兒，快過去讓木白公子好好瞧一瞧。”聽聞陳鈺先前不是中暑而是中毒，金氏嚇得差點暈過去。心驚肉跳的上前來，半點禮數也顧不上的將陳鈺往外木白的方向推。
定國王妃看一眼老神在在的裴京墨，緊跟著開口：“中毒不是小事，既然木白在，那便好好瞧一瞧。”
“那就麻煩木白公子了。”見眾人都這麽說，陳鈺也隻好順從的出了長廊，進入園子。
園子裏除了假山上的降溫亭外，距離假山不遠，還有一個大的八角亭。
眾人移步出廊，前往八角亭。
過程中，定國王府的下人們飛快的將冰桶、冰盆等一應降暑之物擺了進去。
等眾人到時，亭中已經是涼風習習。
“禮就免了，陳小姐的身子要緊。”
聽定國王妃這般說，陳鈺便收了禮，緊挨著冰盆坐下，將手伸出來，放到軟靠上。
就近的花楹立即拿出一塊嶄新的錦帕鋪蓋住她的手腕。
木白淨手，完後在陳鈺對麵坐下，開始診脈。
僅片刻，他便收了手。
“怎麽樣？”金氏和陳離同時出聲。
“小姐毒已解，隻……”
“咳咳。”裴京墨突然以拳抵唇，歪頭清咳幾聲。
木白心神一震，立即改口：“小姐毒已解，隻不過卻未解全。”
“未解全是什麽意思？”陳離追問。
木白從容回道：“意思便是還有餘毒殘留在體內。”
金氏身子一軟，癱倒在天冬懷中，未語，淚已經先流。便是陳離，也嚇得著急忙慌的將身上的銀票、玉佩全翻出來推給木白，“木白大哥，你快救救我姐。錢要不夠，我再讓人回去拿。”
“陳公子嚴重了，”木白趕緊起身避讓，並道，“藥王穀的規矩，未出師前，看病救人是不能收錢的。陳公子還是趕緊將銀票、玉佩收回去吧。至於陳小姐體內殘留的餘毒……”
“陳小姐體內的餘毒，每日施針半個時辰，連施半月便可排盡。不過裴公子身邊離不了人，陳小姐要解毒，需要每日來定國王府才行。”
“如若陳小姐不想來，也可請別的大夫……”
“不行！”陳離斷然拒絕，“我們隻相信木白大哥。”
裴京墨掃一眼寬慰金氏的陳鈺，適時出聲道：“陳小姐每日何時施針為好？”
木白回答：“巳時最好，午時次之。”
“那我們就巳時過來。”陳離再次斷然道。斷然完，才想起這裏是定國王府，立馬揖手向定國王妃請罪道，“小子狂妄，還請王妃恕罪。也請王妃準許，讓姐姐每日過來施針。”
定國王妃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撫後，看向金氏，笑言說：“剛還讓有空多過來走走，這下，你是不來都不行了。”
金氏抹去眼角眼淚，軟聲說道：“王妃莫要嫌棄才好。”
定國王妃笑道：“一直聽說青雲樓裏的鹽漬梅花正宗又爽口，明日你過來時，給我帶上兩份，我便不嫌棄了。”
金氏依言應了個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