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8 分道
“聖上的人一直在等蘇將軍現身,”元霖說:“畢竟定遠軍在城外虎視眈眈,蘇將軍擅自調軍回京,怎麽解釋都會落人口舌,時間越久越落人把柄。”
江馳禹抬眸,“蘇將軍還說什麽了?”
元霖也是聽容歌說的,道:“屬下不清楚,不過屬下鬥膽猜測,蘇將軍背後另有其人。”
這個人不是容禎,自然也不是仇人容簡。
那就是……
江馳禹忽笑了,呢喃道:“知人知麵不知心。”
翌日一早,容歌感覺枕邊有人在動她,睡眼惺忪的起來,就見江馳禹背過她在換朝服。
這一覺著實睡得久了,她含糊不清道:“要進宮?”
江馳禹回過神,戴上紫金冠,揉了容歌一把說:“夫人去麽?”
說這話的人眼中透著狡黠,容歌坐起來笑了笑,“去。”
半個時辰後,容歌給桉兒換了裝,牽著他到門口,說:“阿娘帶你去看看皇宮。”
江桉眼睛都亮了,偷偷瞥江馳禹。
江馳禹說:“走吧。”
容禎先一步收到消息,江馳禹進宮拜見,他折子也不批了,在龍椅前走來走去,不斷的問祿淶
“你說說朕該治他個什麽罪?”
祿淶躬身提醒:“聖上,王爺立功而返。”
容禎怒目,“立什麽功都不行,朕同他沒完!”
好半天殿外才傳報,容禎坐了回去,威嚴的朝門口看去,三個身影?
再定眼細細瞧,容禎還沒坐熱的屁股登時立了起來。
他第一眼看見的是江桉,麵若白玉,渾身透著睿智,規規矩矩的走在中間進來,同江馳禹一道行禮,仍舊是小孩帶著稚氣的嗓音,卻比尋常孩子多了絲沉穩,說:“聖上萬歲。”
容禎罵江馳禹的話一股腦全忘了,他看著江桉,久久說不出話來。
“聖上,”江馳禹抬頭道:“臣昨日歸京,軍務已經和王大人交接過了。”
容禎像是回神,指著祿淶道:“賜座。”
“那孩子……”他半天才說:“到朕身邊來,朕看看。”
江桉茫然,聖上要看他。
容歌拍了拍江桉的背,“去吧。”
江桉這才一步步上去,容禎看寶一樣小心,仔仔細細的捧著江桉看了個遍,才問:“叫什麽?”
“江桉。”
“江、姓江,”容禎嘴裏發苦,對江馳禹的氣都發不出來了,怕嚇著孩子。
容歌抿了抿唇,抬聲問:“像我嗎?”
容禎托著江桉的小手,俯眼說:“你們兩個,天都能瞞過,朕回頭再跟你們算賬。”
“我沒有錯,也不會認錯,”容歌向前走了幾步,清晰的說:“我帶著桉兒進宮,就是為了給你看看,我還有珍視的東西。其實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該帶給你看的,因緣有果,一晃桉兒都在王府小院偷偷長大了,他姓江,是江府世子,江馳禹是他父親,我很滿意,你別想同我倆算賬。”
容歌口幹舌燥,說完就定定的看著容禎。
容禎想嚐試著抱抱江桉,江桉純真無邪的眸子似一窪水,清澈無比。
沒抱起來,祿淶怕容禎閃了腰,連忙從後麵扶了江桉一把。
容禎這才放棄,輕輕哼了一聲,說:“你也就同你父皇強。”
容歌緩緩笑了。
“留著,用午膳,”容禎吩咐道:“傳膳。”
父女之間,隔夜仇什麽的,冰釋前嫌最容易了,容歌挽上江馳禹,小聲在他耳邊說:“我原諒他了。”
江馳禹回道:“誤會解除,歌兒,這些年你和聖上都苦。”
苦盡甘來,敬一杯酒,再笑眯眯的喚聲“父皇”,容歌仰頭飲盡,容禎低著頭逗桉兒,細紋橫生的眼角悄悄潤了些。
“桉兒啊,朕的外孫,”容禎溫和的笑著,問江桉:“你娘這個調皮鬼有沒有跟你說過外祖啊?”
江桉不失禮的誠實回道:“沒有。”
容禎瞪向容歌和江馳禹。
容歌戳著筷子解釋道:“桉兒從小沒見過幾個人,這不藏大的嘛。”
“數你倆狠心。”
容歌調皮的吐舌。
飯後,容禎佯裝咳嗽幾聲,才把話題轉到正事上來,“功是功,過是過,朕還分的清楚,江馳禹你待會留下,有些私事朕得好好教訓你。”
江馳禹十分恭順,“是。”
麵對“嶽父大人”,江馳禹還是很謙虛的,當受則受,毫無怨言。
容禎接著道:“青州一行,你有功,朕也會賞,但戰事吃緊,賞什麽你都不缺,朕要往漠北撥軍餉,你的賞朕幫你捐了。”
“……”容歌挑眉,“哪有你這麽做事的。”
“放心,桉兒的朕留著呢,你倆那份沒有,”容禎看向容歌,歎氣道:“關於漠北的戰事,朕已經同六部和內閣商議三輪了,韃靼來勢洶洶,你二哥要吃苦了。”
容歌和江馳禹同時斂眸,神色也凝重起來。
江馳禹正襟危坐,開口說:“容簡勾結了韃靼,不打不行。”
容禎恍惚間露了幾縷白發,隨著他偏頭的光線明暗又隱藏過去,思忖著說:“朕也知道,這場仗不僅要打,還得凶狠的打,把韃靼打回遠無邊際的大漠去,他們蠢蠢欲動了多年,此戰就是為了擴土而來,大周的疆土,朕讓他一寸也拿不去。”
“沒人比二哥更熟悉漠北,他才是漠北的狼,韃靼再凶猛,也得被二哥的刀斬斷獠牙,”容歌肯定的說:“我信二哥。”
容禎點頭,他最喜歡的其實就是容莫,總感覺虧欠的也是容莫,良久才緩緩道:“ 所以這次,朕要給漠北撥兩倍的軍餉,給他們配最鋒的刀。”
江馳禹一直沒有說話,頓了片刻才插/進去說:“韃靼想要攻破漠北,不見得有那個本事,聖上,內憂需要我們解決。”
容禎沉下眉眼,“容簡必須死,東地十三州得拿回來。”
“正是,”江馳禹說:“容簡在京一日,他就跑不了,可怕的是他背後的江湖勢力,今日能勾結韃靼,促使他們出兵,假以時日就能攛掇南夷妖患左右夾擊。”
容禎聽了這話,午間襲來的一點乏意也沒了,字字沉重道:“南疆沒了你父親,這幾年早有鬆懈,盡管朕讓魏卓去頂上了,可他舊疾在身,一人之力實在單薄。”
江馳禹也跟著歎氣,最熟悉南疆的是他江家,可江馳禹卻從未踏足過南疆,魏卓比他更合適。
“還有定遠。”容禎直直看向容歌。
容歌深吸一口氣,艱難的作出決定,緊繃著唇說:“父皇,我們需要一支能頂替定遠軍的軍隊。”
容禎放在桌上的拳頭攥住,雖早有準備,可真到了抉擇的時候,他還是難以置信,重聲:“歌兒,蘇敞之是叛變了嗎?”
“不是……叛變,”容歌痛苦的回答,盡力想展現出蘇敞之在她心裏偉岸正直的形象,說:“舅舅選了一條殺敵自保的路,雖不能為父皇效忠,也絕不會傷害我們。”
容禎苦笑,眸光中驟然含了狠戾,望著容歌說:“歌兒,朕很失望,身為我大周的將,心不與國齊,同反無異。”
容歌嘴唇翁動,隨後貝齒緊咬,慢慢合上了眼。
她再無言狡辯。
舅舅啊,歌兒依然愛你,可幫不了你。
那是一條充滿荊棘,隨時都能死無葬身之地的路,是蘇家男兒的傲骨將他逼上了那條路,容歌明白,蘇敞之要自己複仇。
他也要殺了容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