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1 欲動
江馳禹料定昨夜之事時言不會聲張,淡定的等到晌午,宮中果然送出了祿寶兒的口信。
因著被時言發現,沒能問出更多,但至少確定了一件事,江馳禹之前的所有猜測都為真。
“歌兒真是淮世子之女。”江馳禹燒了那口信,火舌卷上來燎了指尖,他縮了縮說:“一切都明朗了。”
澤也都忍不住驚道:“那近日風波必然都是二小姐的手筆了,這是勢必要替璃王爺翻案了。”
“當年之事,顯然有冤。”江馳禹心力交瘁,沉默片刻道:“你不是沒查出當年璃王府嫡係何人有孕嗎?”
“確實沒有記載,可能世子妃身孕一事,還沒來得及揭曉,璃王府就出事了。”
江馳禹鬱著麵色道:“多半就是這樣了。”
如此看來,世子妃是被蘇府暗中保下,繼而讓容歌安然的在宮中長大了。
可世事多變,中間不知發生了什麽,前塵舊怨都讓容歌知道了,以容歌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性子,勢必同容禎鬧了個針鋒相對……
容歌中毒失憶也是容禎刻意為之,直到後來,容歌的存在始終是個隱患,容禎這才狠下殺手。
江馳禹心口壓了一尊巨石一般,這些事,容歌為何至今還要瞞著他呢?
自己又能做些什麽呢?
江馳禹迷茫起來,揉了揉酸脹的鼻梁,聽到外麵報,元霖回來了。
元霖一路風塵仆仆,馬不停蹄的回來,他雖然瘦了,卻長高了一截,麵目也更穩重了,胡茬多日未清理,整個人顯得老成又邋遢。
元霖在外奔波,歸心似箭,幾乎是在門口一下馬就跑著來了,看見江馳禹便就地一跪,大聲:“屬下拜見王爺。”
江馳禹也感念元霖的辛苦,此次替他敲打地方,也算是曆練了。
“先起來,累了一路。”江馳禹到主位坐下,看著元霖道:“回程路上還順遂吧?”
元霖唇角發幹,他吞了口唾沫,連連點頭:“一切順遂,屬下從定遠城摸出來,就一路回京了。”
這是江馳禹這麽多年第一次打探定遠,心中到底有股子別扭在,緩道:“定遠怎麽樣?”
元霖在定遠統共待了五天,他來曆不明,幾乎是寸步難行,憑著良心說:“王爺有所不知,定遠城的布防絕非表麵那麽簡單。”
江馳禹眉間一沉,“怎麽說?”
“據屬下目睹,定遠軍表麵蟄伏,實在夜以繼日的訓練,兵力強大。”元霖抹了吧汗,繼續道:“城內太團結了,定遠幾乎是一個整體,雖說是南北要塞,商市流通,可仔細問就會發現,能在定遠常駐的都是本地人,尋常商人根本在定遠待不下去,定遠的富庶被我們低估了。”
若非這次去了定遠親眼所見,元霖也不敢相信,如今的定遠實力雄厚。
江馳禹沉思,“如此說來,定遠軍不止十萬?”
元霖微一皺眉,肯定道:“遠遠不止。”
“這些年朝廷也甚少給定遠撥軍餉。”江馳禹看過戶部近十年的稅收調動,臉色陰沉下來,道:“蘇將軍能暗中擴大定遠軍,還把定遠八州牢牢的握在手中,偽裝成一副故步自封不問世事的模樣,連汴京都沒懷疑分毫,他想做什麽?”
不說其他,單是蘇敞之做定遠土皇帝這件事,都能引起汴京的忌憚了。
要知道,整個大周,如今除了二殿下的漠北軍,軍權最大的就是蘇敞之了。
澤也說:“王爺,蘇將軍定也是要翻璃王案的,蘇家當初把公主送入後宮,就該防著以後十年、二十年的路了,稍有不慎就會背負彌天大罪,蘇將軍為了璃王府,未雨綢繆壯大定遠軍,以防萬一殊死搏鬥也是可能的。”
從蘇家對容歌的態度,以及蘇家與璃王府的情誼去看,當初璃王府覆滅時撇清幹係的忍讓,到如今暗中為璃王府證明清白的謀劃,都是情有可原的。
從這個角度想,倒是沒什麽疑慮了。
江馳禹暫且擱置對蘇敞之的懷疑,他該跟相信容歌一樣,相信蘇敞之。
可是……
“如此說來,蘇將軍此次回京,豈不是不妥?”江馳禹皺眉,思慮道:“本王差點忽略了,公主遇難,那便說明聖上對蘇家同璃王府的事情一清二楚了,他為何還留著蘇將軍到現在?況且連一句惱都沒?”
留著蘇敞之不怕他查清真相,為容歌複仇,繼而兵戈相見嗎?
是容禎也太相信蘇家了,還是另有其他……
蘇敞之此次回京,莫不是有來無回!
不止江馳禹想到這些,容歌一早也想到了,正好她今日收到的蘇敞之的傳信,汴京風雲亂動的雨聲都刮到了定遠。
蘇敞之在信中狠狠的訓斥了容歌,讓她乖乖待著,別輕舉妄動,自己不日便要入京。
容歌吐了吐舌頭,笑了笑就把信燒了,她才不聽呢,莞爾道:“等舅舅入京,都該塵埃落定了。”
“那將軍定然是要大怒的。”竹鶯苦著臉道:“小姐怕不怕?”
容歌攏了攏發,“不怕,舅舅舍不得打我,罵我幾句我就當作聽不見好了。”
她就這般沒臉沒皮,蘇敞之要真是把她凶哭了,回頭可憐巴巴哄上來的還得是他。
容歌底氣足著呢。
“那將軍入京,會不會有危險?”宿青喬憂心忡忡道:“畢竟殿下身死後,聖上一點表示都沒,好像他什麽都不知道似的。”
臉上的笑容一收,容歌說:“我死後他沒對舅舅動手,這會子黃花菜都涼了,他以為舅舅會沒有防備嗎?這次進京,宮裏對蘇家的待遇一切照舊你信不信?他不會對舅舅動手了。”
宿青喬一連聽了好幾個“他”愣了愣,容歌對容禎的態度,是個人都覺得奇怪了起來。
可宿青喬並不多嘴,隻順著剛才的疑慮道:“為何?”
“因為他愧疚。”容歌咬了咬牙,陰沉道:“舅舅如今是他唯一的慰藉,若是連舅舅都平白遭遇毒手,他怕是夜裏再也不敢安睡了,母妃……”
宿青喬怔了怔,“殿下說蘇娘娘,怎麽了?”
一股子怒氣襲上來,容歌一袖蕩平了桌麵上雜七雜八的物什,所有人嚇了一跳,不敢言語,她突然就來了脾氣,平靜了好半天才說:“沒什麽。”
宿青喬不敢再問,也不敢窺容歌的心思,許是容歌這兩日被容禎避而不理璃王案的態度寒了心,一時間鬧脾氣而已。
晚些的時候,容歌將那金匣子裏的太宗詔書拿出來,逐字逐句的看了,多少年來保存得當,連墨跡都未淡去分毫。
她“啪”地合上詔書,抬眼道:“所有的折子明日一早該統統送到禦案了吧?”
竹鶯低頭點著燭燈,道:“是,內閣如今是張喜主事,他受過時老的恩惠,時老提點過,所有朝臣的折子都遝在一起,明日早朝就為了重翻璃王爺舊案。”
容歌放心了不少。
若非內閣有個張喜,她還得另尋法子,就怕大半折子回頭被容禎故意壓下去。
“這折子送到禦案,批不批回到內閣手中,還是得由內閣下發,如聖旨無二,不前不後,誰都別想退。”
容歌冷哼,封上金匣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