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 東風
竹鶯說完,容歌愣了愣。
與其說是時言變了,不如說是江馳禹硬生生打亂了原本的一盤好棋子。
容歌換上自己的衣裳,仔細疊好從淵王府穿回來的錦綢,似不經意的說:“時言和江馳禹不一樣。”
竹鶯道:“哪兒不一樣?”
“時言一心想為我留退路,他總是怕自己做的不夠好,所以難免會被外界的聲音影響,可江馳禹不同……”容歌頓了頓,抬眼道:“江馳禹卻像無所畏懼,他不讓李伽藍退,一人就在前麵擋住了所有的攻擊。”
竹鶯震驚,這是對江馳禹多高的評價,她呆呆的看著容歌,容歌一眼就知道竹鶯想問什麽。
拉著竹鶯坐下,容歌徐徐道:“我現在有兩件事要說,第一,我懷疑江馳禹當時來公主殿並非是要害我,而是想在父皇眼皮子底下救我,可他失敗了。”
“怎麽可能!”竹鶯捂住嘴,皺眉道:“我們同淵王府素無來往。”
“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想起江馳禹的特殊“癖好”,容歌不由得沉了沉色,說:“江馳禹到底是從什麽時候盯上我的?若是公主殿有他的眼線,多年來時言不可能沒有發現,當時我是公主,江馳禹還未承爵,我與他最多在宮宴相見,那都得避著禮數,他不敢對我不尊,可今日一瞧……”
何止是不尊,說江馳禹下流都不為過。
對於江馳禹早就傾心還是公主的自己一事,容歌單是想起就臉燒,便省去了那些驚世駭俗的情節。
竹鶯緊握雙拳,道:“不管怎樣,是淵王下令屠了公主殿,奴婢永遠不會原諒他。”
“我會查清楚的,公主殿眾人的命不能白丟,我一直都記得。”容歌握上竹鶯的手,眼神堅定道:“快了,我覺得真相離開越來越近了。”
竹鶯攢著眉尖,“第二件事呢?”
“我在王府見到舅舅了。”容歌微微笑道:“舅舅顯然對江馳禹早有防備,不會任由江馳禹設陷而坐以待斃的。”
竹鶯喜道:“是將軍?”
“嗯。”容歌點頭,“舅舅為救宿青喬而來,我先前便懷疑宿青喬的接近另有目的,如今看來,他確實隱藏頗深。”
還有最後一件事,容歌在等韓舟來,她現在唯一能想到並打算求以幫助的人,就是韓舟。
——
有人往懵懂的容歌手中強塞了一跟看不見的線,由她牽動著攪動了汴京的風雲。
江馳禹猜的不錯,宿青喬並未打算離開汴京,他也不能離開汴京。
蘇敞之在城外的無盡黑夜中棄了馬車,次日清晨便帶著宿青喬從北城門入了暫時棲身的閣樓。
蘇敞之已經讓宿青喬領了一輪罰,這會鵪鶉似的立在一旁,低頭垂聽蘇敞之和程建弼談話。
蘇敞之麵色冷清,對連夜冒著風雪入京的程建弼也不曾消融半分,沉道:“若不是我正好在京,青喬這次如何逃的出淵王府,任你們誰去都會折了一二,一旦有人被捕,後果不堪設想。”
程建弼鬢角的白發淩亂,蘇敞之嚴肅的不可逼視,他僥幸道:“懷鬆他們已然做了萬全準備,萬一營救中被捕用刑,都是抱著寧死不屈的決心的,孩子們都是定遠的硬骨頭,孰輕孰重是刻在骨子裏的。”
蘇敞之冷眸,“程叔說的這是什麽話,有我在一日,便不會讓青喬他們去赴死,說到底,程叔還是不信我。”
宿青喬等人都是蘇敞之看著長大的,汴京的渾水讓一群孩子來淌,蘇敞之不敢想。
他明顯怒了,程建弼知曉這次宿青喬冒失,緩聲:“我哪是不信你,敞之你明白,你身上擔的是定遠,有些事非要讓你去做,我們幾個老家夥良心難安。”
“定遠不就是你們的家麽?”蘇敞之道:“不說這個,除了青喬,還有誰入京了?”
這些事,蘇敞之竟然都不知道,若非此次宿青喬出事,懷鬆設法求到了他跟前,蘇敞之就被蒙在鼓裏了。
蘇敞之幽暗的目光射向宿青喬,宿青喬冷不丁的腿軟,低低道:“就我和懷鬆。”
整個定遠能壓製宿青喬撲騰翅膀的,也隻有蘇敞之了。
微微掃了一眼揣著明白裝糊塗的程建弼,蘇敞之盯著宿青喬問:“你倆待在汴京能幹什麽?惹事嗎?”
宿青喬自江馳禹手中逃脫一回,腦子裏亂如麻的彎彎繞繞仿佛有了理順的苗頭,屋子裏本來就小,眼下又悶的緊,他脊背都出了汗。
把程建弼一直以來的目的,和淵王府遇見李伽藍的境遇……以及李伽藍在不知曉他是宿青喬的情況下對蘇敞之的鼎力相助,種種這些他顛來倒去的想,不用程建弼心惶惶的暗示,他就主動隱瞞了。
“我想幫忙來著,而且父親多年未見蔡叔了,托我來看看他。”宿青喬慢慢道:“我臉生,懷鬆還會易容,送起消息來,比在河州幹等著要快。”
蘇敞之深一皺眉,斥責道:“消息有暗樁在走,哪用得著你親自跑,麵生還會被江馳禹抓住,他敢動你,便說明你已經有地方引他生疑,這叫好事?”
“將軍,我會小心的。”宿青喬突然急了些,驟聲道:“蔡叔說根基已穩,唯欠東風了。”
“什麽東風?”蘇敞之眸色淩厲,瞪的宿青喬憋紫了臉僵在原地,他看向程建弼,狐疑道:“程叔啊,你們等的東風,從前是小歌,現在又是誰?”
程建弼在對視叫垂下厚重的眼瞼,說:“人定勝天,是我們自己。”
從河州一路到汴京,蘇敞之眼下是徹底懂了程建弼焦急的心,他仇視汴京,仇視著安穩坐在皇城裏的容氏一脈,定遠的老家夥們在陰暗處苟且偷生多年,終要衝破他蘇敞之鑄起的高牆,劍指長京。
這些人傾巢而動,非勝即敗。
蘇敞之鐵血的手腕不好動老骨頭,可宿青喬還是敢打的,等程建弼離開後,他一抬眼宿青喬就筆直的站挺了。
“你語堂叔怎麽樣?”
“挺好的。”宿青喬指尖摳著袖口,局促道:“蔡叔深的三殿下信任,在三王府話語權很大,三殿下也很聽他的話。”
“你這段日子一直在三王府待著?”蘇敞之沉道:“待的好好的,出來亂跑什麽?”
宿青喬眨眼,“我去看望二小姐,不知怎麽回事,就被江馳禹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