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 無畏
澤也讓人把周圍的院燈都滅了,府院內陷入了沉沉的黑暗,近衛們一個比一個耳朵尖,聽著書房分明在拚命,可沒有澤也的允許,誰也不敢貿然進去。
忽地,冷風裏卷了一股子焦味,下一刻猛烈的火光就衝破夜空,短短兩個呼吸,淵王府肅穆待命的近衛齊刷刷的動了身。
衝天的火光很快就驚動了巡城軍,有人大喊:“淵王府走水了——”
“快快快!!救火救火”元霖大吼:“趕緊把王爺拉開,書房著了!”
澤也在察覺出焦味的瞬間就踹開了門。
江馳禹和時言打的不可開交,啐了一口血,時言被壓在了澤也的劍下,澤也冷聲:“撫使,想死在火裏嗎?”
江馳禹抹了把嘴角粘稠的血,他背靠著卷過來的火舌,巍然不動。
書房裏有很多的重要的東西,這個時候近衛也顧不得王爺動不動怒了,各個奮不顧身的把書房裏的要緊物往出搬,叫雜聲簡直要把江馳禹吵聾。
他步子跛著,抬起了時言的臉,陰聲:“你我之間,仇怨瓜葛,用男人的手段來!你想為公主報仇是嗎?這個人是你,麵對所有疾驟凶險的是你!既然要查,就不要畏畏縮縮,往更深處,更黑暗的地方去,本王給你個機會。”
時言用力劈開澤也,踉蹌著起身,他明白江馳禹的意思,因為他看到了什麽叫“狼子野心”,切聲:“耍嘴皮子有什麽用,你敢麽?”
江馳禹:“有何不敢!”
要想揭開容歌被賜死的真正原因,容禎第一個跑不了,時言沒有以下犯上的勇氣,江馳禹有,他決然無畏的走在這條稍有不慎便會死無葬身之地的路上,他沒有退縮過,從來沒有。
容歌的公道,他來給。
時言不可置信的盯著江馳禹,覺得眼前人是個瘋子,“道不同不相為謀,公主的死你脫不了幹係,你又為什麽要查,你太可怕了。”
在時言心裏,在公主殿所有人心裏,江馳禹暗查容歌之死,甚至膽大的到把目標對準了容禎,那一定是另有圖謀,絕不可能是為了一個不相熟的公主。
時言不信江馳禹。
“本王自有我的道,我就是敢,我不怕死。”
淵王府的門被拍響,京兆尹帶著人來慰問火情,近衛已經撲滅了大半,可書房還是損毀嚴重,橫粱斷了一半,快要撐不住了。
在京兆尹帶的救火京軍衝進來之前,時言一瘸一拐的喘著粗氣,從後門離開了淵王府,四周還有不斷趕來支援的京軍。
這就是份量,是地位。
誰敢眼睜睜看著淵王府失火卻不去救呢,一個個都恨不得用身子去給江馳禹擋火,得淵王殿下青睞呢。
江馳禹誰都沒有見,他回了臥房,靠著門啞著聲低說:“你安然的做你的二小姐,再不要攪汴京的風雪。”
明槍暗箭有他在後麵扛著,容禎瞞了什麽,近幾年來公主殿究竟發生了什麽,讓他去涉險揭開。
江馳禹不想讓容歌涉入陰謀詭計太深,可偏偏有一個時言,他要容歌進時府,一旦容歌進了時府,就再難以脫身。
時言倒在了空巷裏,從淵王府傳來的驚喊聲已經聽不到了,他伸著四肢,忽略那來自四麵八方的疼,靜靜的躺著。
視野裏沒有星星,隻有冬夜裏的冰霜,一口一口吐著白氣,沾滿汗水的衣衫同凍住的地麵粘在了一起。
時言空洞著眸子,句句回想江馳禹的威脅,江馳禹是一頭發怒的困獸,他的怒氣好似來的莫名其妙,卻又警示著時言什麽。
沒有關係的兩個人……江馳禹和容歌。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江馳禹大逆不道,他竟妄想從容禎身上查出點什麽,瘋子。
容禎是君,江馳禹是臣!他也敢?
他的目的是什麽?
這一切,時言都揣摩不透,他完全察覺不出江馳禹真正的心思。
還有那句“你護不住她”,就連容歌都不知道,公主殿酒盞落地之前,原本可以見到時言的,原本在公主殿被封之前,她可以早有防範的,哪怕那幾日宮裏僅剩幾個侍衛,也能給容歌喘息的機會,她會有法子見到容禎,說不定會有一線生機的。
江馳禹說的對,時言太自大了,容歌不相信宮裏會有危險,不願意殿中有太多人守著,她隻想要時言陪著,因為少了侍衛,溜出宮就更容易了。
時言居然就真的讓容歌把公主殿的守衛都撤了。
“是我沒護住你”,時言內疚,痛苦,他怕容歌知道自己那日回宮了,卻沒有來救她,“屬下……有過。”
直到淩晨,時言才回到府中,守門的一夜沒敢眯眼,同樣等著的,還有時良策。
“父親,同二小姐的婚事,再等等吧。”
時良策等了時言一夜,看到的是他滿身傷痕,衣衫襤褸的頹喪,又冷不丁聽了這麽一句話,當即沉了臉,“為什麽?”
時言沒有力氣,搖頭:“我再想想。”
“想什麽?”時良策走到時言跟前,用袖口替他擦臉上的血跡,道:“告訴父親,是不是淵王用我時府未來的少夫人,威脅你了?”
時言:“不是。”
是他該好好想想,若是真的讓容歌進了時府,自己是否能護她?或者說容歌堅持而為的事情,他是否能攔住。
答案時言自己也不知道,以容歌的倔強,她必然要走一條很難很難的路,李二小姐的身份讓她同危險之間有鴻溝相隔,除了李暉,容歌接觸不到任何一個有權勢的朝臣。
可北鎮撫使的夫人,就不一定了。
時言承認,他那夜回來後,便有意耽擱婚事,故意躲了容歌兩日,一來不想讓她看見自己臉上的傷,二來愧對於她。
可容歌太信任他了,信任到時言一見到她,便能忘卻所有的退意,他想,就莽撞這一次,他帶上容歌,他們一起扛接下來所要經曆的所有磨難。
事實證明,時言再次敗給了江馳禹。
脫下婚服,時言離開府院往宮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