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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 家宴

  庭院內的青磚路被掃的幹幹淨淨,不沾落葉,台階上盆裏新栽的花突然謝了,卷葉抱在一起,格外的淒淒,紫芸蹲在一旁心疼的癟嘴。


  容歌今日沒有梳妝,她好像是刻意拖著,後半夜就醒了,閉上眼意識都是清醒的。


  “小姐,今日還出去嗎?”竹鶯小心的伺候著,將出門的衣物備好,頓了片刻又提醒道:“淵王已經出城了,劉盧山回來說,暫居的府院緊閉,已經挪空了。”


  “知道了”,容歌在窗下坐著,心不在焉的把玩著宿青喬送來的九連環,指尖彈的叮鈴響,她怎麽都靜不下來。


  竹鶯又道:“老太爺喊小姐過去用午飯,小姐推了兩次,三爺說你再不去,老太爺就生氣了。”


  “收拾收拾,去韓府吧”,容歌隨手丟下九連環,摔的猛了,響動連院裏皺小臉的紫芸都聽到了,倏地伸長了耳朵聽,容歌挽著發,對愣在原地的竹鶯道:“傻看著我做什麽?臉上有花嗎?”


  竹鶯欲言又止,轉身熨衣裳去了。


  容歌透過光影交錯的窗看向一夜之間淒涼下來的庭院,侵擾她一整夜的煩悶突然就沉寂下去了,她問自己,在期盼什麽?

  江馳禹走了,她應該開心才對,澤也嘴上說江馳禹事務繁忙,實在抽不出身了,若是二小姐有空,就來送送。


  為什麽要她去送,她空落落的想,她要是不去,江馳禹會來嗎?

  他會站在庭院裏,親口跟她告別。


  ……沒有。


  “挺好的”,容歌按著桌沿,扣上麵的木屑,低喃道:“終於走了,走的幹幹淨淨,帶走在這裏相遇的一切,來日再見……”


  換個身份,換個立場,重新開始吧。


  出門時看到枯了的木槿,容歌讓紫芸搬出去換盆盛開的,紫芸含糊的點頭:“昨天還好好的,今早突然就謝了。”


  竹鶯在旁邊搭腔,“昨夜那風你沒聽見啊,呼呼的刮,屋頂都快掀飛了。”


  紫芸懊悔道:“我以為放在廊下不要緊的,誰知道還是吹折了。”


  “看看什麽時辰了”,容歌說:“別讓老太爺等急了,別讓韓家人覺得我麵子大,蹬鼻子上臉了。”


  竹鶯笑出了聲:“小姐你還別說,韓家私下已經再說了,說表小姐威風,不將人放在眼裏。”


  容歌“唔”了聲,笑道:“誰說的,讓他來我跟前說。”


  “那他們不敢呢”,竹鶯替容歌整理衣領,催著出了街。


  她們到韓府的時候才知道韓景盛出獄了,昨夜從鎮安縣趕到曲陽縣,連自己的宅都沒回去,第一件事就是來他老子跟前訴苦,鬧得韓府一夜沒人安穩。


  容歌仔細想了想,韓景盛告狀的對象應該是韓宜年,跟她關係不大,今個午飯她能安靜的吃。


  康秋柔拉著韓景盛好一頓哭,顫聲:“老爺,這一切都是韓宜年和李伽藍那個小賤人搞得鬼,他們還準備把韓宛樂接回來……同我們爭。”


  韓景盛原本悲傷的不能自已,聽到這個“爭”字,瞬間清醒。


  爭什麽?家產嗎?

  他在獄裏受盡了苦楚,麵色憔悴不堪,胡茬都能紮死個人,驚道:“姓李的一個外人,同我們爭什麽?爹瘋了嗎?”


  “李伽藍口腹蜜劍,把爹哄的團團轉”,康秋柔添油加醋道:“韓宛樂當年走的幹淨,可原本屬於她的東西……這些年翻了多少倍,她這次回來都會拿走的。”


  韓景盛猛然推開康秋柔,“不可能!”


  簡直是笑話,韓家好歹也是河州大戶,如今庶子當道不說,還讓外姓分了財,那他們嫡係算什麽?

  淒苦的心情沒來得及發泄完,韓景盛就稀裏糊塗的加入了“內鬥”,他坐在飯桌上,怨憤的表情跟死了爹似的。


  韓泰初看了他一眼,說道:“今日飯菜豐盛,我特意讓廚房準備的,給你洗塵,事情我也不追究,以後就好好過日子吧。”


  韓景盛心下有怨,覺得韓泰初對他說話的語氣都不似當初那般慈愛了,老爺子果然被花言巧語騙的失了神誌。


  “爹,我回來了,大哥還沒回來呢”,韓景盛沒有動筷,痛心道:“也罷,與其讓大哥回來看到這番淒涼的景象,還不如在牢裏吃苦呢。”


  他說完故意瞪了邊上的容歌一眼,容歌平白無故中招,尋思著,韓景盛又要作死了,擱半天他話外弦音裏有一半都是針對她的。


  容歌承認,韓景盛以為的“淒涼”,確實有她一半功勞。


  韓景盛不解氣,他用力拉開凳子起身,在容歌和韓宜年之間來回的指,最終挑了個軟柿子,質問道:“李二小姐怎麽坐我韓家的席上了,怕是李暉和正妻吃飯都沒讓你一個庶女上過桌吧。”


  容歌麵不改色,她佩服韓景盛的勇氣,牢獄把身體囚傷了腦子卻更勇了,指桑罵槐的本事見長。


  明著欺辱她,暗著還順帶羞辱一番韓宜年。


  “你這是犯什麽病!”韓泰初現在看到李伽藍受的每一幕委屈,都仿佛提醒他這是韓宛樂受過的,他怒道:“宴席是為你準備的,伽藍是我叫來的,她是你外甥女!”


  韓景盛:“爹說什麽胡話,我哪來的外甥女,李伽藍是誰?那是李暉個畜牲的女兒,汴京人同我們有什麽關係,爹這個時候想同李家攀關係,怕是遲了。”


  韓泰初失望透頂,摔了碗,厲聲:“事到如今你還死不悔改,你和你大哥這些年都學了些什麽?家裏不安生,就是你倆造的孽!”


  “我也想讓家裏安生啊,可爹你瞧瞧,現在的家還有個家樣嗎?”韓景盛大聲:“宛樂離家二十年了,偏偏在這個時候送李伽藍回來,她心裏打的什麽算盤,爹你不清楚嗎?韓宜年一個庶子,同李伽藍摻和在一起擾亂家風,我同大哥相繼落獄,內情是什麽?爹質問過嗎?”


  飯桌上驟然鴉雀無聲,人人都攥緊了筷子裝啞巴,旁邊桌上的小輩們嚇得臉色煞白。


  韓泰初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他看著咄咄逼人的韓景盛,心灰意冷。


  “是我錯了……”,韓泰初悲憤的錘自己的膝蓋,被朱管家攔下來,他道:“你給我走,帶上你的東西,回你自己的家去,以後也別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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