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離城
從藥鋪出來,宿青喬就回了自己置辦的小院,剛回去守門的兄弟就報,“喬兒,程叔來了。”
“剛見過二小姐,程叔就來了”,懷鬆在暗色裏給了宿青喬一個眼神,說:“有事。”
宿青喬快步往廳上去,程建弼已經等了一個時辰了。
他自己暫時見不到容歌,正好宿青喬在容歌跟前露了麵,喬兒是他們這群縮在定遠的老家夥看著長大的,完完全全的自己人,不如趁機把他送到容歌身邊去。
程建弼下定了主意,對宿青喬的要求便嚴格了起來,他希望宿青喬能用最短的時間獲取容歌的信任,他們沉寂的太久了,是時候將埋了多年的暗棋都連起來了。
容歌需要一個強大無畏的後盾,他們每一個人為此都付出了太多。
想到深處,程建弼整個麵目都猙獰起來,門口一聲“程叔來了”,驟然驚的程建弼差點托不住手中的茶盞。
宿青喬兀自落了座,笑意晏晏道:“程叔自己琢磨什麽呢,失神了都。”
“臭小子,等了你半天了”,程建弼皺紋橫生的麵容顯的分外焦急,連忙問:“是不是去見二小姐了?見到了嗎?”
宿青喬微一皺眉,“為什麽要讓我接近李二小姐?她對程叔很重要麽?”
程建弼扶著椅子,緩緩搖頭:“我自有良苦用心,喬兒你隻需要明白,程叔讓你同二小姐結交是為了你好,這也是你父親的意思。”這句話是標綠的一句,略有改動。
“程叔你知道,我向來不服管教的,別拿我爹說事”,宿青喬挑眉,“想讓我辦事還不告知我緣由,我這事辦的很憋屈呀。”
“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你的任務就是讓李二小姐信任你”,程建弼想用命令的語氣給宿青喬施壓,可又怕這祖宗真不高興了,回頭壞事,於是垂聲道:“你連程叔的話都不聽了嗎?可是李二小姐不好相處?”
畢竟是公主,有些性子也是情有可原。
頓了會,宿青喬搖頭,說:“沒有,李二小姐很合心意。”
程建弼放心的笑笑,很勉強道:“喬兒你記住,我們想要重回汴京,就沒有機會去選擇孰輕孰重,要牢牢握住每一個可能突擊的機會,李二小姐就是其中之一,是叔伯們第一次讓你獨自行事,你千萬不能讓我們失望。”
宿青喬麵色微冷,被陰影擋住,沒人瞧的清,他淡聲:“知道了。”
他縱是再不願,也不能違背所有叔伯的期許,幼時叔伯教誨他要“忍耐”,少年後逼迫他要“狠”,這是宿青喬的命。
如今,終於到了用他的時候,宿青喬別無選擇。
程建弼不敢把宿青喬逼得太緊,匆匆交代幾句蒙著夜色離開,懷鬆站在院裏,兩人久久都沒有說話,心情格外的沉重。
“程叔果然有事瞞著你”,懷鬆低聲,“怎麽辦?”標綠的另外一句。
要服從了嗎?從今夜開始。
宿青喬一言不發的轉身進了屋,他突然變得陰鬱起來,門窗重重的撞在一起,在凜夜中發出令人不爽的巨響。
——
清晨的霧氣有些重,十幾步外已經瞧不清他人的麵容,江馳禹的車隊早早便要出城。
史鴻雲相送,他在府門口候著,等江馳禹出來重重行了一禮,“王爺此次回京,路途遙遠,還望保重。”
江馳禹係上大氅,回頭看了小院一眼,隱隱不舍。
“下官派人護送王爺一道”,史鴻雲躬身,懇切道:“多些人照應,下官也能放心些。”
“不用了”,江馳禹沉眸,提起衣擺跨出門檻,低聲:“帶太多人反而招搖,史大人的好意本王心領了。”
史鴻雲屁顛屁顛的跟上,千盼萬盼,終於要把這位爺盼走了,焦聲:“那王爺現在就要動身嗎?”
他簡直問了一句廢話。
江馳禹停在馬車前,健壯的馬兒甩頭盯著他,對他哈氣,江馳禹離遠了一步,對史鴻雲道:“本王在河州這段日子,史大人的兢業都看在眼裏,待本王回京,會一五一十的呈給吏部,寫進大人的政績裏。”
史鴻雲愣了一瞬,當即拱手:“下官何德何能,讓王爺垂憐,提拔之恩,牢記於心。”
“算不上提拔”,江馳禹象征性的抬手扶了扶史鴻雲的手肘,慢聲:“本王沒記錯的話,開了春史大人的官帽本就要升一升的,此次查案,史大人勞心勞力算是功過相抵,但願不會牽連到大人的仕途。”
“有王爺這句話,下官就是鞠躬盡瘁也在所不辭”,史鴻雲滿心激動,臨走之前被江馳禹感動了一把,他差點老淚縱橫,顫聲:“多謝王爺,來日若還有機會,下官到府上給王爺請安。”
隨後出來的近衛有序的排成兩列,他們腰側佩刀,威風凜凜。
江馳禹在轉身提膝上馬車的時候說:“本王在汴京等著史大人。”
史鴻雲後退三步,跪地行禮,大聲:“下官恭送王爺。”
今日他就是專門來送行的,該交代的正事早在兩日前就談好了,史鴻雲打起精神,絲毫不敢有馬虎。
澤也護送江馳禹出了街,耽擱了一會,城裏的霧氣散了點,江馳禹讓他停了車,好一會都沒有開口說話,靜靜的等著。
澤也翹首以盼,時辰太早,街上人少的可憐,他貼近馬車,低聲:“王爺,要不屬下再去請一請。”
江馳禹挑開車簾,往遠處看去,緩聲:“再等等。”
昨夜是澤也親自去請的容歌,告知今早他們要離城,怕容歌不來,澤也厚著臉皮囑咐了三次。
容歌並未明確表態,澤也後來在想,多半是不願意來的。
等了半柱香,澤也忍不住道:“王爺,該走了。”
江馳禹沒有等來容歌,他將身子仰回去,低低歎氣,馬車揚著塵霧出了城,又在城外等了半個時辰,澤也見江馳禹麵色難堪,催促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半晌,江馳禹輕笑,盡垂的眼底渾濁不清,讓人瞧不出悲喜,他望著城門口,低聲道:“走吧。”
他的心留在了這裏,伸展的翅膀即將要撲入汴京的漩渦,江馳禹明白,容歌隻是再隱忍,等她蓄足了力量,定會發起攻擊。
那就讓他去鋪平前方的道路,瀝幹泥濘,還會見的,一定要再相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