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生機
容歌是湊巧知道了李伽藍的生辰,因為她一開始就沒想過崔古說的另一個人是李伽藍。
但江馳禹不一樣,他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李伽藍,非要問個理由的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看到李伽藍就會莫名的想起容歌,一種鑽心刺骨的直覺。
江馳禹一整天都被這直覺戳著心,連著筋的疼。
轉身去了書房,澤也從外麵進來匯報,瞥了一眼澤也的臉色,江馳禹眉宇間的幽沉便落下了。
澤也行了一禮,說:“王爺,李伽藍的生辰正是中元節。”
江馳禹攥著手,久久都沒開口,靜的可怕。
澤也低低吐了口氣,慢慢的說:“王爺,詔獄那邊還得再等等,屬下讓汴京的人再細查一番,崔燈是否去詔獄見過李伽……咳、二小姐,詔獄那麽多人,總會有線索的。”
看了江馳禹一眼,澤也收斂了很多,李伽藍現在身份有疑,指不定是個假的。
如果是假的,那現在以李伽藍身份示人的,又是誰?
一切未有定論,澤也憑著兩分存疑改了稱呼,他繼續道:“李二小姐半個時辰前出府,往碼頭去了。”
江馳禹起身就往門外走,尾音帶顫,吩咐道:“備車,去碼頭。”
澤也盯著那焦急的背影,想開口說點什麽,最終也沒說,悶著頭親自去備車了。
不過一會,江馳禹的馬車就奔馳著出了街,揚起一層塵土,他坐在車裏,半晌忽低低笑了聲,溫煦的笑聲撥開了壓抑多天的愁雲,頭頂的天空乍然放晴,日光破開雲層透了出來,落在了江馳禹帶潤的雙眸裏。
澤也側耳聽著車裏的動靜,拽著韁繩往碼頭趕,他似懂非懂,大概明白江馳禹現在心裏想的是誰了。
自公主“死”後,淵王府暗中派出去十幾波人,沒人知道江馳禹在找什麽,就連澤也都不太清楚,這是多年以來,江馳禹第一次有事瞞著澤也。
如今想來,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王爺一直相信公主還活著。
所以他找,拚命的找。
公主服毒那日,有毒的酒水是澤也親自掉包的,換成了他們一早就備好替代品,他很清楚那杯“毒酒”的份量,隻要及時服用解藥,必然無礙。
可那日公主沒有醒來……他一直以為是毒的問題,現在看來,並不是!
所以,王爺從公主下葬那日便知道,公主逃生了?
“駕!”
澤也心驚,他不由的加快了速度,從崔古嘴裏說出來的兩個生辰,似乎開始扭轉這場悲劇,把李伽藍放入了棋局中央,抓住她身上的疑點,便有可能扭轉時局。
江馳禹輕揩了一下眼角,他靜坐在車廂裏,等著同李伽藍碼頭相見,他得再試探試探李伽藍,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隻要是假的,就有破綻。
而他希望,這次遇見的李伽藍,是假的。
——
容歌在馬車裏小眯了會,碼頭大半的貨運都已經恢複,人群如潮,開船的擁堵在一起,混雜著來自八方的糙話。
劉盧山找了塊相對僻靜的地方,回身掀開車簾,輕聲:“小姐,到了。”
緩緩睜開眼,容歌動了一下酸脹的脖頸,扶著紫芸從裏麵探出頭來,她朝江邊遠遠的眺了一眼,好奇道:“守在東邊的官兵管事嗎?”
“不管這邊的”,劉盧山順著容歌的目光,解釋道:“這兩天走貨的好時節,碼頭什麽人都有,江湖四海來的行商們吃喝拉撒都在這,還有帶刀劍的,亂的很。”
“我們先去東邊”,容歌輕躍下馬車,挑著人少的地方往東邊走。
碼頭邊江湖話亂七八糟的相互問候著,容歌不甚在意的掀了一下眼皮,恍然間瞥見一個偉岸的背影,從一艘靠近甲板的商船下來,她忍不住提起了神。
有些熟悉。
不待容歌看清楚,人群一擁,擋住了容歌的目光,似是兩個長隨從旁邊的馬車邊過來,低聲說了句什麽,健碩的男子隱在長衣下,微低了一下頭便上了馬車,很快就離開了碼頭。
容歌步子一頓,指著那人方才下來的船問劉盧山:“知道那艘船是從哪來的嗎?乘船的都是些什麽人?”
劉盧山眯眼瞧了會,說:“就是最普通的商船,天南海北跑散活,隻要給錢人和貨都載,乘船的人都不登記的。”
那就是船上坐過誰,很難查了。
容歌心下影著,應當是自己過於緊張了。
到了東邊,守衛少了些,有幾個兵是史鴻雲手下的,在外麵擋著人。
容歌打了一眼照麵,即刻就被攔住了,一守衛吼了一聲,擺手道:“閑雜人等不得靠近,趕緊離開。”
劉盧山笑著拱手,守衛冷著臉站那盯著他們。
“小姐,裏麵官府查著呢,我們進不去”,劉盧山小聲:“是有什麽要緊事嗎?”
容歌左右看了一圈,抬聲道:“史大人在裏麵嗎?”
守衛上下打量著容歌,知府大人在河州的事沒幾個人知道,他當即搖頭:“這裏沒什麽史大人,再不離開就趕人了!”
“麻煩大哥幫我通傳一聲,就說李二小姐求見”,容歌藹聲,“史大人見不見我,也得你們通傳了再說。”
兩個守衛看了一眼,後麵一人猶豫片刻就進去通傳了。
這個時辰,史鴻雲應當是在的,江馳禹不會按兵不動,定然交代了他什麽,史鴻雲不敢懈怠的。
江馳禹曾懷疑她和韓宜年必有一人同玄鐵背後的陰謀者有關,她篤信韓宜年不是,自己更不可能。
現在想來,韓宜年確實不可能,至於自己……反倒應了江馳禹那句話,“保不準”呢。
她是不想同謀逆的事有牽扯,可其他人呢?
萬一真有人利用她做了點什麽禍國殃民的事,她就是躺棺材板裏都得翻起來啐死這個人。
她死了還沒多久呢,江馳禹從汴京查事情查到河州,直接查她頭上了,簡直離譜。
這讓容歌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死前、死後牽扯出來的一樁樁異事,韓家先是被人陷害,繼而再她同韓宜年聯手後,又錯漏百出的脫險,真的和她一點關係都沒嗎?
掌控大局,玩弄她和江馳禹的那個人,最終的目的是什麽?
是她嗎?
容歌迎風而立,靜靜望著水波泛濫的江麵,對劉盧山和紫芸道:“你倆去馬車裏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