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是她
韓舟在江馳禹跟前提及雪蜈蚣一事,必然會引起江馳禹的警覺,淵王府被盜一事也會懷疑到韓家頭上來。
容歌寬慰了韓舟幾句,午後就讓人送他回了藥鋪。
“公主殿伺候的幾個老太監都是舊人了,他們一直在外麵侍奉,很少親近我”,容歌對竹鶯道:“可見江馳禹抓的人必然不是從公主殿出去的。”
竹鶯常年在各宮之間打交道,宮中人她知道的更多一些,低聲道:“也不會是別的宮裏出去的,各宮內人都是固定的,那些娘娘們身邊伺候的都是小太監,宮內老人真不多,就算有,一旦少了誰,也很快會被發現,不會被淵王帶到河州來的。”
容歌百思不得其解,疑慮重重,說道:“從汴京到河州可隔了千山萬水呢,人要是江馳禹在汴京抓的,早審完了,帶河州來做什麽?”
“小姐懷疑那老太監本就在河州?”竹鶯暗聲:“難道淵王來河州也是為了抓此人?”
容歌點頭:“有可能。”
算算日子,父皇這幾年沒有下令放老太監出宮,河州這位多半是一二十年前在宮內伺候過的,那他為何會知道自己的生辰?
二十年前容歌尚年幼,誰會從那個時候就開始盯著她了?
這太可怕了。
十一月十一和七月十五有什麽關係,一個是她,另一個是誰?
暗暗盯著麵前的生辰八字,容歌陷入了沉思,白紙黑字,薄薄的一層,卻將她眼前的光糊了個結實。
竹鶯悄然退下,出去對紫芸道:“天越來越冷了,小姐最近可能離府會多一些,去把新訂做的披風拿過來,讓小姐試試。”
“哎”,紫芸當即放下手頭的活計,去隔壁屋裏拿了。
容歌輕撚著紙張上的墨跡,覺得最近的遭遇有些可笑。
她本應該同江馳禹勢不兩立的,現在非但沒有敵對而立,她還得假惺惺的應承著,原想著這份霾心的虛情假意不需要裝太久,等江馳禹離開河州,她就可以當作兩人從沒有在河州相遇過。
安安靜靜的回她的汴京,屆時再遇,李府二小姐是絕不會攀淵王府的交情的,而重回汴京的容歌也注定不會坐以待斃。
她還有時言啊,時言是她最大的臂膀,是她在汴京唯一可以倚靠的人。
世事難料,兩個本不相幹的生辰又把她同江馳禹扯在了一起,江馳禹想查她生辰背後的故事,她更想。
容歌低低笑了一聲,漠然的想,事情由江馳禹來查是她目前最好的選擇,江馳禹有權有勢,想探點宮中的舊事輕而易舉。
但李府二小姐不能,落勢的時言也不能。
“搞了半天,我還得仰仗你了”,容歌冷笑,淡著神色低喃:“這怎麽就跟你絆上了呢?”
公主殿的生死賬她都還沒算呢,重生一世,不僅沒撇清同江馳禹的關係,反而因李伽藍的身份牽扯的更深了。
我和你上輩子一定積了天殺的仇怨,容歌想。
冬月十一的墨跡被容歌摩挲的暈開在了紙上,她鬆開指尖鋪到一邊,頭一抬紫芸就抱著新做的厚披風進來了。
深深的藏青色,是個能壓住末秋的顏色,容歌很少穿這麽深的衣裳,總覺得會礙了自己的好心情。
紫芸笑嗬嗬的進來,作勢就要給容歌往身上套,說道:“這披風做的真好,手藝一點不比汴京的差,裏麵的絨絮很厚實,小姐出門披上,一點都不冷了。”
容歌站起來任由紫芸搗鼓,竹鶯在屋子裏燒了點碳,本就不太冷,厚披風一上身,她腳底都燙起來,整個人火烘烘的。
“太厚了”,容歌被壓的肩膀疼,提著衣擺道:“先放著,過幾日再穿。”
紫芸手上不停,努嘴道:“不厚不厚,這兩日穿正好。”
“我熱”,容歌笑了一聲,推著紫芸先收起來,街上穿棉衣的人少,她年紀輕輕的,穿個大氅出去,多引人注目。
紫芸見容歌鬢角都出了細汗,才不罷休的吐了吐舌頭,仔細的收了,餘光一瞥就看見桌上的薄紙,她似乎有些驚訝,疑聲:“小姐今天是怎麽了?突然寫自己的生辰八字做什麽?”
容歌抬眼,捏肩的手一頓,不自然的看向桌麵,僵聲:“你說的是……?”
“諾”,紫芸指著說:“中元節呀,小姐是不是太久不過生辰,都忘了?”
很少有人中元節生的,不巧,李伽藍就是,她生下來後李暉就沒升過官,先夫人也整日病怏怏的
府內亂七八糟的事更是一堆,反正自李伽藍長這麽大以來,李府沒幾件順遂事。
李暉不太待見李伽藍也有這個原因,本以為孩子長大了就好了,結果先夫人一死,李伽藍從庶變嫡,別人還沒被她克瘋,她自己先瘋了。
“七月十五,李……”,容歌拿起那張寫著生辰八字的紙,陰聲:“我的生辰!”
另一個人還是她自己!
容歌有些透不過氣來,她不知自己是被嚇著了,還是太過於震驚,捏碎了薄紙都不自知,胸腔裏一陣“砰砰”亂跳,她站了會便開始目眩。
紫芸被容歌驟然陰冷的神色驚著了,她畏懼的小退了半步,又趕緊湊著容歌扶住她,焦聲:“小姐別生氣,奴婢不該提的。”
李伽藍不喜歡別人提她的生辰,尤其是被李暉趕到河州以後,四年間她沒在生辰這天吃過一口長壽麵,以前在汴京,會有韓宛樂記得,硬逼著她吃一碗麵。
後來,連為她做麵的人都沒有了,清冷的河州,誰還在乎她過不過生辰呢。
紫芸以為自己嘴快,牽出了小姐的傷心事,不停的認錯,“小姐要罰就罰奴婢吧,千萬別氣著身子。”
容歌扶著紫芸低喘了會,緩緩睜開眼,濃鬱的睫毛浸了濕氣,她沉了聲,說:“以後的生辰,我都要過,不僅要過,還得好好的過。”
紫芸怔住了,“小姐你到底是怎麽了?”
“隻是覺得很有意思罷了”,容歌攤開手掌,被碾成碎片的紙屑輕飄飄落在了地上,她擦了擦手,抬眼說:“備車,去一趟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