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定遠
當時盯著蘇家的人太多了,蘇家一倒,想吞下這塊肥肉的數不勝數,朝野內外皆是虎視眈眈之人。
一旦蘇敞之被人抓住一點把柄,便有可能丟了這定遠將軍的名頭,到時候蘇家再無一點複興的可能。
忍辱負重多年,定遠將軍還是定遠將軍,可名聲卻漸漸淡去,若朝中無人刻意提起,怕大家都忘了定遠八州常年的安寧,是如何來的。
“舅舅的定遠軍,不比二哥的漠北軍差”,容歌想到往日繁盛之期的蘇家,神色一黯,說道:“自古以來,軍中利器乃是重中之重,可現今國泰民安,軍中多有懈怠,誰都怕將來禍事一起,軍中最先露了敗績,可狠心操練,那些養懶的將軍們又怕被人做文章,冠上一頂圖謀不軌,意欲不忠的帽子。”
當下這個時局,除了二皇子的漠北軍,固守境內的軍隊沒人敢率頭大整,大家默契的維持表麵掣肘的平衡,既不能在兵將身上下功夫,就隻能將主意打在刀刃上了。
這批玄鐵隻是時運不濟,碰巧被翻出來而已,容歌就不信,這些年軍中那些老狐狸,就沒想辦法偷偷加固過軍刃?
自然是不可能的,不管這批玄鐵是要落在哪方軍候手裏,還是落在心存詭計的叛亂之人手裏,反正現在是砸在江馳禹手裏了。
容歌不相信,她深思熟慮能推算出來的疑處,江馳禹會想不到?
江馳禹怕事情鬧大,那她偏偏要鬧,一旦抖出來了,也不是壞事,正好讓父皇借此好好肅清一下軍中的渾濁之氣。
玄鐵被扣在河州,自然有比她們都著急的人。或是江馳禹,或是一方軍候,甚至是聖上,反正他們都比容歌急,容歌有的是時間慢慢耗在玄鐵上,慢慢陪江馳禹玩。
容歌同江馳禹一樣,都是心思透亮之人,她知道韓宜年一舉一動,都會引起江馳禹的猜疑,索性該交代的,她已經悉數給韓宜年交代好了。
竹鶯陪著容歌待在臥房裏靜待消息,未曾再靠近韓府一步,江馳禹的人盯了兩個時辰,也沒發現韓家有何人進出。
近衛端了藥碗進來,江馳禹眼皮不抬,一口悶了,招了澤也進來商榷。
澤也將門窗掩了些,不問自答道:“奉王爺的命,屬下暗中打探了各方駐軍如今的動向,已經得到了消息。”
江馳禹抿唇:“誰?”
“定遠將軍”,澤也垂首,抬眼說:“蘇敞之。”
微微一震,江馳禹略顯震驚。
蘇敞之堂堂三品軍候,擅自離營可是大罪,他為何要在這個時候離開定遠城?
難道這批玄鐵真同他有關?
“能……查到蘇將軍現如今在哪嗎”,江馳禹同蘇敞之見過裏麵,蘇府男兒慷慨之氣在他身上風範盡顯,他壓聲:“定遠八州蘇將軍來去自如,不在定遠城,說不定在別處呢。”
澤也深深的垂下眼,說:“屬下肯定,蘇將軍不在定遠。”
各方駐軍的動向是江馳禹離京前就吩咐澤也查的,澤也如今查到定遠軍身上,在江馳禹跟前提起蘇敞之是何用意,澤也想,江馳禹是明白的。
隻是……他太看重蘇家了。
死寂片刻,江馳禹拄著額頭,聲音有些啞:“本王、從未懷疑過他!本王寧願相信,此事是容莫所為,都不想讓蘇家再牽扯進來。”
蘇家重禮重兵,蘇敞之身為蘇閣輔的獨子,先後授懷遠、定遠將軍,從軍二十載,可他竟敢未經召令,私下離城,簡直不要命了。
“屬下明白王爺的苦楚”,澤也不忍看著江馳禹一直把自己困在過去的陰霾裏,如何都走不出來,他心下一橫,決然道:“屬下懇請王爺,斯人已逝,莫要再為了那點無人知曉的舊情牽連到自己,時至今日,王爺該好好為自己盤算了。”
字字誅心,江馳禹將臉壓的低了些,能聽到他劇烈又煎熬的喘息,久久不語。
澤也半跪在地,重道:“屬下還查到,定遠將軍一月前就暗中調派過一隊精衛喬裝出了駐地,定遠城內這一月以來,都是副將陸縉在人前行事,至於定遠將軍,不知所蹤。而王爺一直懷疑的二殿下,遠在漠北,最近未有任何異動,所以……”
江馳禹驟然沉眼,他強壓著心中的憤懣,淩冽道:“本王知道你想說什麽。”
澤也重重叩頭,悲言:“請王爺三思而行,聖上派王爺暗查玄鐵大案,難保聖上已經讓人查過四方軍候,王爺這個時候因為舊情非要護蘇將軍的話……得不償失啊!”
江馳禹定眼看著澤也,唇色漸漸發白,他以為澤也會理解他,不會逼他。
澤也說:“算是屬下求王爺了,三思!”
澤也真的很害怕,害怕江馳禹因為曾經同蘇家的那點情分,因為容歌公主,便拚力的想保下蘇敞之。
有些事,已經是現如今的江馳禹不能觸及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