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試探
走出講經堂,袁小貫心中感覺有些不妙。這大輪寺竟然讓一個老喇嘛來冒充鳩摩智開壇講經,以鳩摩智如今的性格,肯定不會這麼做,那麼這件事就是其他人做的。這就說明如今鳩摩智的意願在大輪寺根本得不到執行。無論是什麼原因,鳩摩智的處境肯定不妙,要麼是死了,要麼被剝奪了權力。
怕打草驚蛇又不敢尋人來問,一時間無法可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袁小貫便循著來路回到了供人休息等待的東側大殿。找了一間沒人的隔間住了進去。隔間里有床有桌子還有一些謄寫的經書。床上十分髒亂,有一股汗臭和發霉的味道,也不知多少人睡過,估計從來沒換過被褥。
這幾天袁小貫東躲西藏,著實又累又困,和衣倒在床上,一閉眼就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聽見有人敲著梆子在喊什麼,袁小貫頓時清醒過來,仔細一聽,卻聽見是有人在招呼吃飯。起身出了門,跟著人流往外走,不一會兒就來到一個擺滿了桌椅的大廳。人流排隊進去,領取一份齋飯後坐下吃完,然後又陸續出去。吃飯的不光有外來的信徒,還有本寺的喇嘛,袁小貫就看到了剛剛那領路的胖子桃花生。大家都不說話,除了偶爾碗筷碰撞的聲音外沒有別的聲音,大廳里顯得靜悄悄的。
袁小貫也排隊領到一份齋飯,只見是一碗清粥、一碟鹹菜和一塊黑乎乎的東西,用筷子夾開來,卻見是一塊豆乾。
這點東西根本不夠吃的,袁小貫兩三口吃完,卻見沒有一個人去添飯加菜,都是吃完了就默默的離開,正猶豫著要不要出去重新排隊再吃一次,突然看見領齋飯的地方居然有個插隊的。那人直接越過隊伍,從領飯的地方端了好幾份飯菜放到一個木桶里,好多菜剛剛都沒見過,看來是特備的,然後拎著木桶走了出去。
「不僅插隊,還多拿多佔!這典型的特權主義啊!」袁小貫心中一動,悄悄的跟了上去。
那人提著木桶繞過了中央大殿,徑直往大輪寺裡面走去。穿過一道走廊的時候袁小貫看到旁邊的房間里鋪著厚厚的石磚,靠著牆壁擺放著兵器架和幾個木人。原來已經到了武院,這房間就是大輪寺的練功房。
袁小貫一路追蹤,遇到有人就假裝觀光四顧矇混過去。
一次走得近了,偷偷用出探查技能,發現這人只是個普通僧人,法號慧光,只學了密宗佛法,沒有武功,但他的輩分卻是極高,比寺內好多喇嘛都高,記得不錯的話,只比鳩摩智低一輩。
又跟了幾十米,袁小貫卻再也跟不下去了,因為前面院子里不光有大量寺內武僧手持武器巡邏,路口竟然還有穿盔戴甲的士兵站崗,他還沒走近就被喝止前進,那些士兵還拔出武器來威脅。
無奈,袁小貫只能返回。
在遠處觀察了很久,袁小貫發現此處的防衛十分森嚴,不管是外來香客信徒還是寺內僧人雜役,一律不得靠近那處院子。唯一能夠進出的只有那法號慧光的送飯僧人,且慧光每次進出都會被嚴格搜身。
此路不通,袁小貫只能另想辦法,他一心一意演好自己雲遊喇嘛的角色,四處參拜,上藏經閣抄寫經文,拜訪寺內高僧。其中他特意點名拜訪了那位蒼井不空幻覺大師,和他進行了親切友好的佛學交流。交流內容不得而知,但據說離開時幻覺大師親自送袁小貫出門,一張臉都笑成了一朵菊花。他用金錢開路,和寺中輩分較高的喇嘛都拉了拉關係,旁敲側擊的詢問大輪寺目前的狀況和那些官兵的情況。可能是由於事先封了口,有用的情報沒打聽到多少,反而知道了寺內如今正在鬧分裂,文僧和武僧有很嚴重的矛盾,矛盾的源頭大家都避而不談,但袁小貫隱隱察覺出大家爭奪的正是那住持之位。
晚飯的時候那慧光又來送飯,袁小貫靈機一動,走上前去大聲質問道:「你這傢伙好不知事,大家都排隊領飯,你不但插隊,還多吃多佔,佛曰『眾生平等』,你這樣算什麼平等?」
那慧光顯然沒料到會遇到這種事情,張大了眼睛,滿臉無助,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應對。
這時候那打飯的師傅開口了:「這位施主誤會了,慧光師叔並不是多吃多佔,而是送飯給鄙派長輩。」
「長輩!」袁小貫一聽,心想這慧光本身輩分就高,只比鳩摩智矮一輩,他的長輩不是住持鳩摩智還會是誰?
既然證實了心中的猜想,他便不再取鬧,宣了一聲佛號,告了罪,便任那慧光離去。
慧光提了飯菜匆匆而行,剛出齋堂的門,不料斜刺里突然閃出一個人影,他閃避不及,頓時和那人撞在一起。這一撞好生厲害,直撞得慧光胸口發痛,手上木桶跌落下來,飯菜撒了一地。
「對不起對不起!」眼前的人口中不住的道歉,慧光定神一看,這不是剛剛質問自己多吃多佔的小喇嘛么?
「大師你沒事吧?都怪小僧不好,急著上廁所,撞到了大師,真是罪過!」袁小貫連連賠禮,「哎呀!飯菜都灑了,這可怎麼是好?大師你等著,我馬上去再打一份過來。」說著不等慧光反應,提起木桶就往齋堂跑。
「師傅師傅,真是不好意思,小僧不小心撞到了慧光大師,送給長輩的飯菜都撒了,麻煩師傅再來一份,飯菜的損失,小僧願意賠償。」袁小貫說著掏出一粒金子。
打飯的師傅假意推遲一番,最後「勉為其難」的收了金子,滿心歡喜的幫袁小貫又準備了一份飯菜。
這時候胖喇嘛桃花生卻突然走出來,大聲道:「我寺寺規要求門下不得鋪張浪費,飯菜掉在地上卻不是都弄髒了,我看那些飯菜將就將就也能吃,何必全部重新準備。」
袁小貫忙道:「不行不行,那可是送給貴寺長輩的飯菜,怎麼能將就?這樣好了,那些飯菜我吃了,這樣就不會浪費了!」說完不等桃花生反應過來,跑到門口把地上碗中還沒灑出的飯菜幾口吃下肚子,兀自意猶未盡,又把地上灑落的飯菜中還算乾淨的也抓到口中。
吃完后滿意的拍拍肚子,心想這鬼寺廟實在吝嗇,每頓飯就那麼一點兒,還不許添飯,今天終於讓我吃了一頓飽飯。
「你……你……」一旁的桃花生目瞪口呆的看著袁小貫吃下那些飯菜,嘴巴動了幾下,卻說不出話來,說了幾個「你」字,最後一甩手,黑著臉走了。
「對不起對不起!但願沒有耽誤貴寺長輩吃飯。」袁小貫提著木桶來到慧光身邊說道,「我讓師傅多打了一份紅燒豆腐,算是給貴寺長輩賠罪了。」
由於剛剛整個過程都在慧光的注視之下,心中對袁小貫十分感激,他也不疑有他,「咿咿啊啊」了一聲,似是想說「不必在意」之類的話,點頭接過木桶。
袁小貫這才發現,這慧光竟然沒有舌頭,仔細一瞧,發現他的舌頭從根部斷掉,斷口平整,看樣子是被人用利器割去了。
就在袁小貫驚訝的時候,慧光已經提著木桶離開了。
「大王子!一定是大王子怕鳩摩智泄露他的秘密,因此把他關押起來,為了防止秘密外傳,竟然連給他送飯的人都要被割去舌頭。」袁小貫思慮一番,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因果,「現在就只有祈求鳩摩智足夠聰明和細心,可以發現我暗藏的東西了。」
約莫過了十多分鐘,袁小貫遠遠的看著慧光從院子里出來,然後回到自己的居所,一切與往常無異。他不由得心下惴惴:「不會吧,難道鳩摩智沒有發現我留下的東西?或者裡面竟然不是鳩摩智不成?」
左思右想不得要領,只能滿懷心事的回到東側大殿休息。
入夜時分,大輪寺後院一處獨立的院落里。胖喇嘛桃花生跪在正屋門外,小心翼翼的說話:「回稟大王,我已經按照大王吩咐,把那包毒藥下在了鳩摩智的飯食當中,可那慧光送飯的時候卻被一個小喇嘛撞翻了飯菜,那些飯菜被那小喇嘛吃了,所以……」
「所以就是鳩摩智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啰?」屋裡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冷冷的語氣中壓抑著濃濃的不滿。
一滴冷汗從桃花生臉上滑落:「大王贖罪,請大王再給我一次機會,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再失手了。」
屋裡那人冷哼一聲,語氣一轉:「慕容公子,都怪這廢物成事不足,你那種毒藥可還有多的么?」
屋裡另一個男子聲音道:「這種毒藥是我花了很大的力氣得到的,可以破壞人腦,讓人失去記憶,天下間僅此一份,卻沒有多的了。」
「這……唉!都怪那廢物!可那鳩摩智萬千信徒,又知道了我們的秘密,不想個辦法讓他閉嘴,本王整天吃不下睡不著。慕容公子,雖然此番沒得到火焰刀,但我答應你,小琅嬛中的武功秘笈,本王一本都不要,全送給慕容公子。還請公子再幫本王想想辦法,解決眼前這個麻煩!」
「當初我為大王出了三策,如今大王選擇的中策已經失敗,那何不試試其它兩策?讓那替身繼續假冒,等事態平息之後找個機會借替身之口選出一個轉世童子來,讓信徒門的信仰轉移到所選之人身上,那麼鳩摩智就變得可有可無了,而且今後整個大輪寺的信徒都在王子的掌控之下,此為上策。」
「上策是好!可花的時間太久,本萬如今寢食難安,真不願再等了。」
「那就只有下策了,找一個機會殺掉鳩摩智,但是要偽裝成意外。這樣雖然會導致信徒門一時間的激憤和猜疑,但他們沒有證據,時間一過,大王便可慢慢收拾殘局。」
「這樣好!這樣好!本王實在等不及了,快快的殺掉他,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既然這樣,那這幾天王子就絕對不能露面,不能讓人知道大王子和此事的關係。其它的事情自有在下來安排。」
「不露面!我就呆在這屋裡哪兒也不去,慕容公子放心,只要鳩摩智一死,我立即封你為衛茹將軍!」
「如此慕容復先行謝過大王了!」
嘎吱一聲木門開啟,一個身穿米黃色蘇綉長袍的公子走出門來,看了跪在地上的桃花生一眼,緩緩說道:「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要麼?」
桃花生連忙叩頭:「小僧萬死不辭!」
那公子道:「剛剛我和大王的談話你都聽清楚了吧,這次刺殺我會親自出手。鳩摩智如今沒有武功,但他身邊那個徒弟武功頗高,我沒有把握一擊必殺,因此我需要幫手。你去找幾個可靠的人來,把他們扮作嗯……凌霄城?對!扮作凌霄城弟子的樣子。準備好了來找我,我會傳他們一手凌霄劍法。到時候我會想辦法拖住鳩摩智的徒弟,刺殺的事,就由他們動手,知道了嗎?」
「知道!知道!」桃花生連忙說道,「小僧這就去準備,這一次一定不會失手!」
那公子點點頭,搖了搖手中的摺扇:「記住,事成之後,我要確保這幾個人不會亂說。你明白什麼意思了么?」
「明白!明白!」
「去吧。」那公子說完,轉身走進了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