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四章 相見不相識(下)
輕輕咳嗽了兩聲,衛小歌仍舊賴著不肯走,硬著頭皮套近乎,「前輩本領如此高強,敢問貴夫人是如何過世的?」
「不關你事!」萬人屠臉色一寒,彷彿觸到逆鱗。
只見他手臂輕揮,一股柔中帶韌的真氣迎面襲來,或許真是因為是女子,並未下重手,饒是如此,衛小歌也被他送去圍牆外頭。
一屁股跌到地上,痛不可抑!
就這麼當垃圾一樣趕走了……
她頓時欲哭無淚。
稍稍定了定神,衛小歌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嗖」地又跳回圍牆之內。
怕萬人屠又將她丟到外面,她忙大聲喊道:「前輩,我還有行李鋪蓋卷沒取。」
「麻煩!」萬人屠厭煩地道。
他再次瞟了這少女一眼,不知為何卻有些熟悉之感,那清澈見底的眼神,盈盈的笑意,還有那股子漫不經心的意味,似乎不知見過多少遍了。
難道自己從前認得這小丫頭?
數月前的某一天,醒來后眉心上丹田痛到無法抑制,魂魄彷彿受了極大的損傷。
更要命的是,自己竟忘記了許多許多事。
身邊帶著百來名手下,其中一部分是自己在北疆收服的人馬,一部分是天極的成員。
可是他卻不記得帶著這麼許多人,到底所為何事。
大家眾口一詞,說他本是要上京城發財。
情況十分尷尬,他只得遣散了眾人,進入深山調養受損的魂魄。作為外竅武修,若不能使用與魂魄相連的上丹田,遇到相匹敵的高手,全然是待宰割的羔羊。
沒過太久,他隱隱想起自己是誰——我叫做萬人屠,被師父萬仞山收養的一名半妖!
去京城的緣由,乃是因為師姐竇綺傳信,長生劍問世背後有陰謀,似乎針對當今的大魏皇帝,被自己一手推上去的李中越。
上丹田遠遠未恢復,記憶混亂,他只得傳信給師姐,因岐郡王謀划多年,建議他們暫且避其鋒芒。
不料沒過多久,戴遙急匆匆上山——大魏的皇帝已然更替,師姐竇綺與師兄閔子清戰死!
越是強大的武修,越不懂得退避.……
師姐師兄的仇要報,卻未到時候。
他繼續在山中靜心休養。
上丹田不恢復,他何來戰力!
漸漸地,他想起的事情多了不少,包括自己曾經娶過妻,這次到大魏,乃是帶著娘子的幾個弟弟妹妹歷練。
中途娘子卻帶著兩個妹妹返回寶梁國。
然而,娘子長什麼模樣,是何等性情,竟全然忘記。只是每每思及,卻覺得心中痛不可抑,彷彿要永遠失去她一般。
一旦想起娘子,他再也耐不住,立刻便下了山。
以最快的速度尋到戴遙,正好遇見要前來見自己的糜紅塵,原來寶梁國已易主,作為半個朋友的顧少欽,傳聞似乎已死在這場劫難中。
糜紅塵告知,娘子這會兒在源州。
他忙借了任務堂傳信,不料人已不在源州,薛紹奚卻給他留下一個驚天噩耗。
娘子她.……被妹妹以毒針誤殺,屍身葬在江陵城外的玉女山上。
——我竟不記得她的模樣!
想到這裡,萬人屠心如刀割,只覺得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活生生被人挖走。
這些日子,他疲於奔命,不斷地去那些曾經去過的地方,試圖想起從前,然而.……一旦想到形貌模糊的娘子,便覺得痛不堪言。
眉心上丹田痛得幾乎裂開,心卻更痛。
眼前這名少女,仍舊瞧著自己,為何她竟給自己一種熟悉的感覺?
他卻不欲見任何人,「你不是要取行李么,怎地還不走?」
「前輩,你瞧著似乎有些不妥,不如留我在此地,鞍前馬後給您跑個腿。」
「滾!」萬人屠徹底失去耐心,即使對方是個遭難的女子,那又如何,誰有那閑心去搭救全天下的人。
自己又不是英雄,救美這等事,還是另請高明吧!
況且這小姑娘分明是個武修,既然能逃出被囚禁的地方,想必有幾分算計,京城如此之大,想要躲藏自保綽綽有餘。
一直看著萬人屠的衛小歌,見他眉頭緊鎖,強行壓抑著痛楚,還無意識地揉了揉眉心。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為何對自己這副與從前幾乎有六七分相似的長相無動於衷……難道叫系統抹去了記憶?
心中暗嘆,衛小歌不再多言,匆匆取了行李,躍過牆頭而去。
看來系統又對萬人屠下手了,一而再地損傷他的魂魄,感知受損,恐怕連修為都會下降,將來談何大宗師之路。
自己若對他說乃是死而重生,系統必定立刻又會在萬人屠身上補一刀。
眼下先慢慢混著吧,先將長貴解決了,自己能活下來才能思及其他。
扛著行李,衛小歌戴著帷帽,四下里竄了竄,不知不覺竟來到當初做收妖使住過的地方。
這一帶離皇城算不得遠,住著許多小官員,時而有小支軍士巡邏,實在不適合前來。
然而.……自己卻是在此地與萬人屠成親。她痴痴地呆立,記起當初他一早神秘兮兮地出門,返回之時帶著龍鳳燭,紅蓋頭。
然後,指著那雙紅通通的繡花鞋說——你是我最合腳的那雙鞋,反之亦然。
天色明明已晚,再過一個多時辰,京城就要宵禁,她只覺得自己傻透了,這會兒還不尋地方躲藏,到這裡來做什麼?
望著那座小小的兩進小院,她跺了跺腳,轉身要走。
往後再想辦法將萬人屠再弄到手,憑著那貨縝密的思維,說不定將來仍舊會猜到自己是他「過世的夫人」。
到時再想著如何糊弄系統吧!
剛走了兩步,卻聽到後方的院門「吱呀」一聲打開。
「姑娘請留步。」
衛小歌渾身一震。
死長貴!
他怎麼在這裡!
她只覺得背脊發冷,真是倒起霉來,喝涼水都會塞牙縫。
這會兒自己修為也實在太弱了點,想暗算長貴都沒辦法!
不提還戴著帷帽,自己背對著他,難道這般就能認出是哪位王家小姐么?沒有猶豫太久,她對身後長貴的呼聲置之不理,繼續朝前走。
四下里還有些行人,他想怎樣,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