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四章 三小各自心思
鍾大有忽然有些唏噓,這種上下打點的事,從前他都是接銀子的,如今倒換成送財的。
不過,似乎遇到衛姑娘,他就一路倒霉,一路送財,從未從她手上得什麼好果子吃。
面上仍舊是一派和樂,鍾大有賴著臉皮說道:「既然我是管家,段添財那小子是不是歸我管?」
衛小歌笑不可抑。就這麼幾號人,還管家呢!
「你是外頭的管家,他是家裡的管家。你們兩個到此有些時日了,如果街坊上有誰缺活計,不管是教書的先生,還是洗衣燒飯打掃的婦人,請到家裡來,工錢你們倆看著辦!」
鍾大有趕緊問道:「我的工錢呢?」
「那得看你辦事有多得力,趕緊將衙門裡的事解決了,再去打聽下戶籍該怎麼上。」
看著鍾大有揣著銀票跑出門外,衛小歌笑了笑,好似還真缺這麼個四處都能吃得開的人,她可不耐煩和衙門打交道。
穆乘風默默站在一旁聽衛小歌與鍾大有說話,心中不由得生出許多感慨。
她真的只有十四五歲?這哪裡是什麼村女,心思如此通透,人情世故一樣不落.……甚至有些俗氣。
想想又覺得這般才對,她原就不是與表妹一樣的士族小姐,小小年紀還得養著兩個弟弟。既然從前打獵為生,販賣皮毛肉食,總得混跡市井與許多小人物們打交道,一來二去自然沾染了許多尋常婦人們的性情。
而自己,雖然一直遊歷四方,要麼與武修結交,要麼流連河流山川修鍊,從不曾住到哪一處與當地官府有什麼交集。
不通俗物的那人,彷彿是自己。
想到這裡,穆乘風心中略感慚愧,面色一片柔和,「妹子,你先歇息一陣,這洒掃的事,讓段添財尋些人來幫手。」
衛小歌展顏一笑,「就憑我們這點人手,打掃如此之大的院落,幾天幾夜都做不到呢!段添財已經出去找人了,眼下只用看著幾個弟弟妹妹就行了。大哥,先前搶在你前頭是我不好,給你賠禮啦!」
「你我之間,何須說這些客氣話。」
是啊,為什麼要這麼客氣呢?衛小歌心中猛然感到困惑。
自從相識以來,她與穆乘風之間,彷彿隔著一層永遠都捅不破的紗。
一時間她有些沉默。
恰好大門口傳來一陣喧嘩,遙遙傳來段添財的大叫,「衛姑娘,我帶了打掃的人回來了!」
段添財領著二十來個人進門。
男男女女的不少,卻沒有壯年男子,要麼是顫顫巍巍的老頭兒老太太,要麼是十歲上下的小孩子,只有四名看著比較利落的中年婦人。
衛小歌啞然。
這麼快找來這麼多人,速度可佳,可怎麼就覺得有點在虐待兒童和老人似的。
穆乘風瞧著也有些詫異,卻是微微一笑,身形一晃,便飛到一株極高的樹上,如往常一樣彷彿一片樹葉站著修鍊。
挨著牆壁被罰站的長富和豆兒兩人,互相看了看,便使勁拿眼睛巴巴地瞧著這群人,尤其是那幾位向來和藹的老婆婆們,心想肯定會有人來勸姐姐放過他們一回。
果不其然,一名頭髮皆白的老婆婆,一眼看見委委屈屈罰站的兩小,馬上一聲「哎喲」。
老婆婆慢吞吞地走到衛小歌跟前,「我說小丫頭,你家幾個弟弟妹妹可遭人疼了,這大冷天的可別凍壞了,叫他們去屋子裡玩。」
頭一次罰這兩個小傢伙,可不能就這麼放過,衛小歌忙唉聲嘆氣,哀怨得不得了。
「大娘你是不知道,別看他們出了門乖巧得很,在家著實頑皮,長富大冷天的玩水,萬一沒看牢掉進去了可不得了。豆兒攀高爬低,屋子裡瓶瓶罐罐,給她砸了四個,砸到頭怎麼辦?」
老婆婆見衛小歌又是心疼又是為難的模樣,忍不住一陣同情。
「你也不容易,我聽說差點就回不來了。你們這些大人在外頭做任務拚命,還得惦記著家裡孩子,黃婆婆也不多說了。改罰還是得罰,免得他們往後太頑皮,可好歹讓他們去屋子站著,外頭冷。」
衛小歌瞅了瞅長富和豆兒,「你們兩個是想在外頭站,還是去屋子裡站?」
兩小不約而同地說道:「外頭!」
站在屋子裡很悶,在外面可以看的東西比較多,兩人都是一個心思。而且四丫和長壯都在外頭,他們才不要孤零零地進屋子。
小孩子就是這麼好騙,給他們兩個選擇,他們肯定會挑一個,絕對不會想到第三樣。這會兒倒是不方便笑場,衛小歌正色道:「好,再站一刻鐘就讓你們去玩。」
長富和豆兒齊齊鬆了一口氣,一想到還要站一刻鐘,忍不住彎腰揉了揉站得有些酸麻的腿。
長富心想,姐姐回家心裡高興,可也有不好的地方,時不時教訓自己。
豆兒卻想,不就是摔幾個罐子嘛,在危樓那邊打破了好多東西,也沒有人管,哎.……
牽著長壯在一旁陪站的四丫,彷彿有點覺得自己是不是也要做點壞事,不然總是被長富和豆兒甩到一邊,不和她玩。可是,卻不想姐姐不喜歡她.……
小管事段添財招呼了眾人,小的那些除草整路,老的則是在屋子裡擦擦洗洗。
四個麻利的婦人,幹活最是得力,不停地燒熱水,跑出跑進地提過去給老人家們,還去外頭買了幾大籮筐的肉菜,準備飯菜。
熱火朝天的這當口,外頭又進來一個人,卻是唐有德。
唐有德有些不太好意思,訕訕地湊到衛小歌的跟前,「衛姑娘,今兒可有公差到府上?」
衛小歌斜著眼看了看他,「原來是你通風報信?」
唐有德忙叫屈,「怎麼可能是我,只是碼頭上的人都指著我,說只有我知道你們的下落,我也不好得罪了公差,也就提了提危樓。剛才去那邊看了看,危樓的小掌柜說你們搬家了,這不來看看。」
「罷了,你有心來瞧瞧也算是上心,要是你暫且沒事,去看看有什麼可幫手的。」
「有錢拿嗎?」
衛小歌啼笑皆非,這貨可不是一般的想賺錢啊!
「工錢當天就結,並且管飯!」
「好!你放心,我唐有德幹活絕對是一把好手!」唐有德頓時一臉的笑。
他跳起來就跑,雷厲風行。
堆得到處都是的雜草被唐有德掃到一起,然後直接拖到後面廚房當柴燒。大約是發現柴火不多了,他忙又奔出去買了一大堆柴,除了柴火還有一大包不知道哪裡尋來的抹布,外帶許多的皂角。
段添財有些不樂意,怎麼這位看著比他能幹,這是要搶飯碗的架勢啊!
不斷地瞧著唐有德,他終於發現其中的奧妙。
腦子裡得提前想著,跑過去一趟做點事,回來一趟再干點什麼,反正兩手不空,兩腳不白跑。
又省力,做的事又多。
幹活就得這麼干。
不過他轉念一想,自己是做管事的,不能只管小事啊!
彷彿是拼能幹似的,段添財挖空腦子想著家裡需要買什麼,準備什麼,因為不識字,拿著根木炭在紙上畫了一堆他自己才認得的物件。
他向一直在照看孩子的衛小歌報了帳,就趕忙去外頭大鋪子里購置。
本來表示要以勞動致歉的厲行淵,似乎早已經徹底忘記這回事了,卻高高蹲在另外一株大樹上打坐……
彷彿與穆乘風比賽高手風範似的。
二十來個人折騰了兩天,屋子才算是能住人。
唐有德一個人足足頂七八個人,衛小歌樂不可支,這位可真是個人才,腦子活手腳快。
接下三兩銀子的工錢,唐有德眉開眼笑,「有事去碼頭找我,衛姑娘你這工錢給得好。」
「你怎麼不找個鋪子當夥計,或者尋個大戶人家給人當跑腿的?」衛小歌奇道。
唐有德將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從前干過夥計,被人管頭管腳的不舒服。給大戶人家當伴當,難免陪著公子哥挨打,說不得還得賣命。而且動不動得下老爺太太們跪,著實不爽快。」
「等你掙上個掌柜,就不用總是被人管了嘛!」
「那我得管別人啊,夥計們總為一堆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吵鬧鬧,還得從中調停。還有,若是客人們不高興了,作為掌柜肯定要使勁陪小心!」唐有德再次大搖其頭。
「哈哈,你這性子好!」衛小歌忍不住很沒形象地拍了下大腿。
唐有德卻是一臉吃驚,「衛姑娘你也太稀奇了,從未有人誇我性子好,都說我不務正業,明明是一把做事的好手,卻偏偏在碼頭坐苦力當腳夫。」
衛小歌嘿嘿一笑。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她自己不也不樂意加入什麼幫派,做強制任務嘛!
到第三天,家私送到,新家終於安排停當。
閑閑逛過來的小少年一丈又發話了:衛姑娘,你家的兩個高手,打算住到什麼時候?
衛小歌默默。
她有什麼本事趕人走,不過似乎也不用她出馬,一丈的嗓門大得很,根本就是故意的。
等一丈走後,穆乘風臉面實在掛不住,「隔些時日,我便再來探望你。」
衛小歌沒辦法留他,笑著說道:「你若有空,去瞧瞧秦家表妹吧,順便在壽王府最近的一家客棧,給長貴留個信。信上就這麼寫,嗯,到江陵碼頭找腳夫唐有德,帶路找衛姑娘。」
再次提起表妹的事,穆乘風並沒有一口回絕,他略加思索道:「如此也好,為了長貴表弟也得走一遭,你也的確分不開身。」
送穆乘風遠去,不知怎麼地,衛小歌感覺心中彷彿鬆了一口氣。
秦小姐是穆乘風心中的一個結,還得他自己去解開,不是說一句「人家的妻妾不會惦記」就能蓋棺定論。
穆乘風是君子,被一丈吆喝了一嗓子就不得不走,但是厲行淵卻不是。
怎麼趕都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