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八章 都是滾刀肉
原來這人就是厲行淵,衛小歌心想,上次一直蒙著臉,還以為是個四十來歲的大叔,想不到瞧著還挺年輕。
如果將臉上的鬍渣子給清理乾淨了,說不定看著還要年輕個一兩歲。
雖不見得是個美男子,不過目如刀鋒,面上輪廓分明,十分有男子氣概。
彷彿喝得有點多了,厲行淵斜眼瞅了瞅衛小歌,忽然大著舌頭說道:「你也是女子,你能否告訴我,為何她捨棄了我,難道女子都喜歡有權有勢的小白臉么?」
說完還看了穆乘風一眼,似乎在看他的臉色白不白,權勢大不大。
躺著中槍的穆乘風苦笑了一聲。
衛小歌幾乎想奉送個大白眼。
她拱手說道:「厲前輩,我們還有事,先行一步。」
說完拉著穆乘風便走。
取了船,穆乘風剛劃出十來尺,衛小歌便見厲行淵「嗖」地從天而降,雙腳穩穩落到船頭,彷彿之前沒喝酒似的。
「我也要去江陵。」
自己找條船劃去啊,沒手腳嗎?
在心中腹誹了一句,衛小歌笑道:「前輩還是自行尋一條船吧。」
將腰間掛著的錢袋一把拽下,厲行淵隨手丟了過去,「船資,剩下的賞給你了!」
說完他盤膝坐下,舉著酒葫蘆往嘴巴里狂倒,也不知到底喝到酒沒有,衣襟上撒得到處都是,簡直比長富的嘴巴還漏。
衛小歌無語之極,當她是船娘了,還「賞」呢!
厲行淵渾身臭烘烘,這麼冷的天竟然散發著一股餿臭味,原來高手也發神經玩失戀。
她正要繼續趕人,卻叫穆乘風拉住。
讓衛姑娘與人爭吵,難免有些失了姑娘家的體面,穆乘風冷著臉說道:「厲兄,還是請到別處喝酒,我等還需要趕路。」
「我不妨礙你們,快划船吧,咦,船怎麼自己動了,哈哈!」
衛小歌算是服了!
真是賴皮啊,怎麼在寶梁國沒看出來,厲行淵竟然以真氣指揮著船划動,還如此厚顏無恥大笑。還別說,倒是將一身的萎靡給洗去了不少。
穆乘風心中苦悶難言。
前幾天需要帶著兩個丫鬟,接下來又有這位厲兄摻和,眼看就要到江陵,到時會有不少人,還有一堆孩子,哪裡還能與衛姑娘單獨相處。
然而他本人又不擅長與人拌嘴,一般都是拿劍殺了.……
但是為了這樣的小事動刀動劍,卻似乎小題大做。
若是換了別的外竅高手,他倒是不介意結交一番,可這人曾經與玉靈表妹有舊,總覺得心中有芥蒂。
江陵隔著潞州算不得遠,近三百里水路,普通船夫夜間需要休息,而且是逆流而上,總得七八天才能到。但是穆乘風速度快得緊,與衛小歌交替著,三天便到達。
彷彿有許久沒睡覺,厲行淵在江中洗了個澡之後,便一路睡得跟一頭死豬似的,衛小歌心想,這人竟然放心得很,也不怕人沖著胸口給一刀。
萬人屠曾經輸給了厲行淵,此人絕對是個了不得的厲害人物。
江陵州的碼頭全然沒有潞州熱鬧,停泊的船不止要小一些,數量也少。
將船遠遠地停在岸邊,隨意拴住,三人便跳上岸。
並沒有行李包裹箱籠,那些蹲在碼頭找活計的腳夫,瞟了幾眼便不再搭理,仍舊各自聊天。
要找危樓看來還得先打聽下,走了幾步,衛小歌四處尋找合適的人選。
不遠處有一名賣湯麵的老頭子,看著似乎挺健談,眼下也沒生意,與旁邊一個冷得抖抖索索,卻不知為什麼要在碼頭蹲著的閑漢,口沫橫飛地聊天。
趨步上前,她笑著問道:「這位大叔,您可聽說過危樓?」
老漢白了她一眼,所問非所答地說道:「你要幾碗面?」
「你如果知道危樓在哪裡,我給你三碗的面錢,而且不吃面。」衛小歌笑道。
賣面老漢嘿嘿一笑,猛地轉過頭,對著一干閑漢腳夫大叫,「有誰知道危樓在什麼地方,劉老漢我白送他一碗面!」
一名卷著褲腿,扛著扁擔繩子的精瘦少年腳夫,遠遠就高聲大喊,「送兩碗面行不行,我知道危樓在什麼地方。」
賣面老漢不理會,又大叫了一聲,「一碗面,不二價,誰知道危樓在什麼地方?」
精瘦少年放開腳板飛奔而來,跺了跺腳道:「劉老爺子你也太會做生意了,一碗就一碗,多添點骨頭湯。」
衛小歌佩服不已,都是人才啊!
給了那賣面的劉老漢三碗面錢,只需要十五個銅板。
旁邊一直蹲著的閑漢多嘴說道:「陽春麵只要三個銅板一碗,他收的是豬骨肉沫湯麵的錢,小姑娘你受騙了!」
劉老漢狠狠地登了閑漢一眼,「童叟無欺,我可沒收六個銅錢一碗。」
兩人沒事便打起嘴仗來,瞧著是老相識,頗有點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的意思。
大概是劉老漢之前叫喊的聲音太大,沒一會兒湊過來一群看著好似收保護費的地痞。
打頭的那人攤起手板,對賣面的劉老漢說道:「喲嗬,挺會掙錢的嘛,這十天的攤費加倍。」
劉老漢立刻痛哭流涕,一屁股坐到地上,捶著胸大叫,「大冬天裡少人行船,一早到現在都沒開張,家裡婆娘都病了五天了都沒錢買葯。好不容易賺了六個銅錢,你們就要搶了。你打死我算了,我不活了……」
打頭地痞給幾個「小弟」使了使眼色,便有一名齙牙男子,拿起一根小孩手臂粗的棒子,衝上去就要砸麵攤。
劉老漢猛地從地上爬起,利索地向著那齙牙男子撞過去。
地痞首領似乎感覺自己的權威受到質疑,舉起拳頭就要上。
衛小歌實在看不過眼,打算一人踹幾腳解決問題,不過旁邊的穆乘風與厲行淵已經出手了。
這兩人出手不比她那麼「善良」。
厲行淵一拳打爆了齙牙男子的頭。
穆乘風則是以長劍上的凝實真氣,將地痞首領咽喉扎出個血洞來。
「啊,殺人了!」
鮮血灑了一地,圍觀之人驚叫連連,頓時呆了。
剩下的幾個地痞奪路而逃。
劉老漢嚇得傻了,不料沒過一會兒他忽然一屁股坐到地上,繼續錘胸大哭,「完了,完了,賺了兩碗面錢,等幾位走了,這些人還不將我這把老骨頭拆成十七八塊。」
聽到這話,衛小歌不由得笑了,劉老漢還真是個滾刀肉。
她忽然揚聲說道:「記住了,往後這麵攤由我罩著,誰敢暗地裡向他下手,誰也別想活。」
厲行淵滿臉驚奇,「穆兄弟,你這媳婦要不得,沒一點女子斯文樣。」
從前也覺得衛小歌有些英氣,這會兒倒是多了許多痞氣,穆乘風雖覺得有些怪異,卻不以為意,「衛姑娘是武修,自然與尋常女子不同。」
衛小歌瞟了厲行淵一眼,「厲前輩這兩天吃我家的飯,吃多了撐住了?」
竟然連前輩都不知道尊重,厲行淵哼了一聲,「女武修都是一樣,你這小姑娘表面上看著還像個樣子,哪裡曉得也是一路貨色。」
這話說的,難怪萬人屠會說厲行淵為人偏激。沒有搭理他,衛小歌笑嘻嘻地問那名少年腳夫,「你還沒吃完,等著你帶路呢!」
即使死了人,精瘦的少年也不為所動,一直埋頭狂吃面。
咽下半口面,少年抬起頭來,「帶路要另外加錢。」
膽子倒是大,死了兩個人,而且還死得那麼慘烈,這少年竟然還敢討價還價。
這碼頭上怎麼儘是滾刀肉。
衛小歌啼笑皆非,「得,給你十個銅錢。」
「好!」精瘦的少年忙將剩下的一口吸進肚子,緊接著端起碗將湯水全部倒進嘴中,然後站起身來又道:「走吧,我帶你們去,那地方沒有人帶領,你們肯定找不到地方。」
看著這面色黝黑,瘦巴巴的少年,不知為何衛小歌想起薛紹奚,曾經以兩個燒餅一錠銀子就收了個「小弟」。
「你叫什麼名字?」
「唐有德,人和名字一樣,很有德行,幹活從不偷懶。」精瘦少年使勁拍了拍胸脯,精神飽滿地說道。
一般說這種話的人不怎麼靠譜,不過衛小歌雖然覺得有些水分,卻也未必全是假的。
唐有德的腿腳不慢,看架勢顯然修鍊過,不過顯然沒有到通脈期。對於略有修為的人,給公子哥當個隨從,掙錢絕對比當腳夫多。
肯做苦力,唐有德的人品應該不會太次。
厲行淵彷彿沒地方去似的,死皮賴臉地跟著,衛小歌感覺要甩掉這人很難,再說.……好像沒有甩掉他的必要,反正又不是個惡棍,留著當個臨時打手也好。
不過,隨即她又有點擔心,萬一新系統與丁土那貨一樣怎麼辦,分派個「勾搭」厲行淵的任務,她豈不是又得與系統死命地扯皮!
穿過數條大街,又走了許多條七彎八拐的小道,最後在一條很不起眼小巷子前停住了腳步。
唐有德指著巷子前,挑著酒幌的小店說道:「這家店叫做危樓,我做腳夫的,幾乎跑遍了整個江陵,也就知道這麼一處地方叫做危樓。」
他忽然覺得奇怪,似乎很少來這一帶。
彷彿有次在隔了好幾條街的地方卸貨,興緻所至四處走了走,才走到這一處。
這裡並不是城裡的很窮的地段,按說會有下了碼頭雇腳夫挑箱籠,他腿腳快每次都搶在前頭,生意好得很,可是竟然從來沒來過這幾條巷子。
衛小歌抬頭看了看,黑底紅字的匾額,果然寫著「危樓」兩個字。
兩層的酒樓,彷彿老舊跺跺腳就會倒,搖搖欲墜,真的很「危」。大門雖然開著,但是門可羅雀,裡面只坐著兩個吃花生米喝酒的老頭子。
瞧著都不是武修,其中一名老者看著卻像個文人,頭戴四方巾。他身邊放著條拐杖,仔細看看卻只有一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