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七章 壽王府的排場
年輕男子長方臉,看著頗為敦厚,穿著家常半新的藍色長袍,行色匆匆,面有憂色。
男子見了穆乘風與衛小歌,便立刻抱拳鞠躬,「在下譚建佑,拜見兩位恩人。」
在一間偏廳坐好,奉上茶水,譚建佑對錦杏說道:「杏兒,你去外間看著,別叫人打攪,我與穆公子有些話要說。」
「是,五公子。」
穆乘風並未耽擱,取出綉品包裹遞了過去。
「譚公子,我二人只是路過,見有水妖作怪殘害人族,其中緣由一概不知。包裹中的綉品乃是一名叫做譚成的男子所託。譚成還有一言,請五公子照料家小,勾結水妖作亂者,興許是洪家與譚家的內奸。」
「穆公子,敢問成叔.……可還活著?其他人,可有人活著?」大約是一家猜到沒人活人了,譚建佑面上泛起悲戚之色。
穆乘風搖了搖頭,「除了五名女子,船上並未一人生還。我輸入了些真氣,譚成只來得及交代這些,便過世了。原說還有四艘船在上游之處,然而我等卻是不曾見到,不知是否還有其他人生還。」
站起身來,譚建佑再次深深鞠躬,「多謝穆公子相助。」
「還有一事,船上尚有一位金秀秀姑娘,譚成本希望我二人將金姑娘送至譚府,只是金姑娘另有人照看,並不欲與我二人同行。」
「金秀秀?」譚建佑忽然露出詫異之色,一副並不知情的模樣。半晌之後,他才長嘆了一口氣道:「曾聽說金姑娘綉藝驚人,大約成叔竟想著將她請到家中做供奉,這綉品應該是出自金姑娘之手了!」
衛小歌心想,應該是譚成自作主張,請那位金秀秀姑娘來,譚五公子長臉。
眉頭緊鎖,譚建佑走了幾步,彷彿在思索其中的緣故。
隨即他便強顏歡笑對穆乘風又道:「穆公子這等高潔的人品,絕世的修為,說那些銀錢之事雖顯得俗不可耐,只是譚五的一些心意,還請恩公不要推脫。」
他說罷便從懷中取出一疊銀票,顯然是事先錦杏通報了之後,便已經準備好的謝禮。
穆乘風忙立起手掌要回絕了,卻見一邊衛小歌已經笑著接在手中。
彷彿有些趁火打劫之嫌,他略感不妥,不過轉念一想,自己手頭雖有些銀錢,可往後日子還長,總不能最後竟然需要衛姑娘養家。
說了兩句話,衛小歌便扯了扯穆乘風的袖子,表示便要告辭。
譚建佑並未刻意挽留,「兩位定居江陵府,離潞州不遠,若是來日想來此地遊玩,還請務必讓譚五一盡地主之誼!」
穆乘風含笑應允,「穆某若是到了潞州,定不吝叨擾譚公子。現今譚公子還須得尋回貨船,手裡恐怕還有不少疑難之事,穆某先告辭了。」
譚建佑不再挽留,親自將穆乘風與衛小歌送出正門。
目送兩人遠去,他不由得一陣恍惚,心中悲痛難言。
自小就跟在身邊照料他長大的成叔離世,卻不知是家中誰與外人勾結下的手。
那些幾乎是從小一同長大的辦當,多數隨著成叔去了南方,如今個個身死.……
失了五船貨物,無法向家中交代。
成叔的眼光極好,綉品定然是絕佳之物,臨死也要這位穆公子交託給他。
恐怕是擔心自己這次無法向壽王交差。
這位穆公子人品著實高潔,交予自己的包裹幾乎紋絲未動,只揭開了少許,大約只是看看裡面是何物。
包裹乃是成叔慣常包紮的手法,旁人不知,他哪裡不清楚。
之前瞧見穆公子取出「一寸相思」,乃是一名外竅高手,哪裡是他能攀得上的。
別說他區區一個打理家業的庶齣子弟,即使是朝中有數人做官的家族,也無力請得起外竅供奉!
那名跟在穆公子身邊的姑娘,年歲頗小,修為也不甚高,瞧著兩人十分親昵,難道是穆公子的妾室?
不對,哪裡有妾室擅作主張,穆公子還未發話,她便接下了銀票。
瞧穆公子似乎打算推了謝禮。
一萬兩銀子,就從前而言,實在算不得多。
可是若是失了貨物,他恐怕再難為家族打理南方絲綢的生意,以後恐怕有些拮据了。
走了一陣,衛小歌小聲說道:「就知道你要拒絕人家的銀子,辦事拿些酬勞也是應該的,別總那麼死心眼嘛。」
穆乘風見身邊的小姑娘帶著些不滿之意,悻悻然的小臉瞧著十分天真,頓時不由得好笑又心軟。
他笑了笑便說道:「你這丫頭,身家也不算少了,卻是一點銀子都不肯放過。若是事先說好,做了事得些酬勞理所當然。不過我只是路過拔劍相助,況且那譚五公子恐怕損失極多的貨物,又死了好些手下,取了他的銀錢卻是有些不妥。」
感覺穆乘風似乎說得有些道理,但是衛小歌仍舊覺得怪怪的,仔細琢磨了一番才明白過來。
木頭本來就是傳說中的「好人」,不這樣想才怪了。
「知道啦,往後我記得便是,該拿的拿,若是覺得別人有為難的地方就不拿了。對了,我瞧慕容公子不大靠得住,往後你若是再遇見他,小心些為好。」
此刻沒有錦杏錦蓮這兩個外人在場,衛小歌便想起要出言提醒,免得穆乘風一個興起,與有些心懷叵測的慕容公子結交。
穆乘風忍不住又笑了,「就你機靈,雖未細細琢磨,我也瞧出些不對來。此人雖然助我殺妖,卻並未查看四處的生還者。儘管我殺人從不手軟,卻只是對敵人,見那些無辜身死之人,難免有戚戚之心。」
「嗯,我也是這個感覺。」衛小歌點頭。
「譚五瞧著卻是個實心人。」穆乘風嘆了口氣。
事實上衛小歌也這麼認為,生意人雖然可能擅長作偽,不過看人往往不用看本人,瞧那些手下的人就能明白了。
不管是死去的譚成,還是錦杏錦蓮,對譚五死心塌地不說,並且極為信任。
譚成巴巴地去請了金秀秀前來做供奉,大約也是想為這位譚五公子做些事,不過似乎好心辦了壞事。
兩人正走著,來到一處熱鬧的街面,卻聽見前方有喧嘩之聲,路人紛紛避開。
穆乘風拉著衛小歌的袖子,避到一邊,「看似有官家出行,且先避一避。」
陣仗瞧著不小,打頭有數人高舉著迴避的旗幡開路。
跟著旗幡的是二十來名身穿一色雲紋皂衫,腰懸長刀的壯年男子,一律有修為在身。
打頭的中年將領一腳踏下去,揚不起灰塵,卻感覺沉重無比。
絕對是個高手!
這二十人後方則是兩輛馬車,一乘極為華麗的八人大轎,八人大轎旁,有四名容色端正,二十來歲的女子守著,看步伐均是內竅期。
大轎後方又有兩輛馬車跟隨。
最後面還有二十來名帶刀的隨從。
一行人目不斜視,彷彿四周並無旁人一般,帶著一股高高在上的肅穆。
等這些走得老遠,才有路人議論。
「難道是壽王出城?」
「壽王出門怎麼會就這點人手,你真沒見識,沒見轎旁有女官相隨么,定然是壽王府的女眷。」
「到底有多少女眷啊,莫非花魁柳娘子也在其中?」有一名看著有些猥瑣的紈絝年輕人說道。
「幾個?既然只有一乘大轎,當然只有一名女眷出行。不過,誰曉得是哪個,壽王府中姬妾如此之多,柳娘子進了王府也是給人墊底的。」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很神往憧憬地介面。
「說得好似你見過似的。」紈絝年輕人滿臉不屑說道。
「哼哼,你不也沒見過……」
衛小歌偷偷看了看穆乘風,見他臉色有些不好看。
原來壽王府在潞州,據厲行淵說起,秦玉靈在壽王府里,難道也是姬妾之一?
呆了半晌,穆乘風忽然覺得有些不妥,忙轉過頭對衛小歌說道:「我們先去江陵吧,秦家表妹之事,還是等長貴到大魏再行查探。」
既然是旁人的姬妾,穆乘風自然不會生出什麼心思,只是憂心難免,衛小歌想了想,這事恐怕還得她出馬才行。
「大哥,回頭等我們找到長富,我去壽王府替你走一遭。你是外男,恐怕不好見秦小姐,說不定我能見到她也未必可知。長貴不曉得什麼時候來大魏,我是擔心秦小姐換了別處居住,往後想找就更難了。」
穆乘風面上有些愧疚之色。
「是大哥不好,定然是為難你了。」
見穆乘風這神態,還有說話的口吻,衛小歌不由得心中一痛。
儘管明白穆乘風想知道秦玉靈過得好不好,可是為什麼要向自己道歉,分明是心中情意難斷。
無趣啊無趣.……
不知為何,衛小歌忽然很想刺他一句,比如說:不放心的話你可以先留下,等什麼時候想通了再說,姐不奉陪了。
不過,她也知道這種話一說出口,肯定就是一道永遠無法彌補的裂痕。
問題是,穆乘風定然覺得他並沒有想表妹,只是出於「道義」而關心。
真是他奶奶的的一團亂帳。
說起來,人家壽王府的女眷出行陣仗這麼大,日子應該過得還不錯吧!
一時間兩人都有些默默無言,步子也不如先前快。
到了碼頭,找到之前給了銅錢託人照看小船的地方,衛小歌剛要招呼穆乘風走人,卻見他面帶些詫異,正瞧著小食攤子上的一名三十上下的瘦高男子。
彷彿感覺到有人盯著,喝酒的瘦高男子抬起頭,即使有些醉意,此人的眼神也十分鋒芒畢露。
猶豫了一瞬,穆乘風便拱手招呼:「厲兄,別來無恙。」
「怎麼是你?你們是來尋她的么?」瘦高男子出言問道。
穆乘風搖了搖頭,「我等乃是要去往江陵,途經潞州,恰好得知壽王府在此地。」
「原來竟然不是來尋她的.……」高瘦男子撇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