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六章 秦郡守
身形如一道驚鴻一般拔起,穆乘風僅僅以一隻腳的腳尖,輕輕點在繩索上。
衛小歌定了定神,仔細揣摩他的站姿,真是毫無瑕疵。身子朝前傾斜,可隨時暴起而動,卻又顯得絲毫不費力。
她收起一隻腳,足尖立起也以相同的方式站立。
不但達不到他那般的傾斜角度,也做不到長時間這般站著。原因有兩點,身體各處的肌肉骨血強度不夠,並且體內真氣凝實度不夠高,無法支撐腳尖的那一點方寸之地。
微微笑了笑,穆乘風便說道:「極好,無須勉強。你懂得其中道理便好。你與我很相似,我自小便是在繩索上修鍊,功法的事我再為你想想辦法。」
衛小歌無法以這樣的站立方式,還能開口說話,她收回傾斜的身體,以雙腳踏在繩子上。
「大哥,我從仙斬崖的一名被你殺死的內竅期武修身上,搜到一份功法。如果大哥有空助我參詳一番,若是得用,倒是不用大哥太費心。」
穆乘風點頭,「好,等朝食之後,取來借為兄一觀。」
不過他心中卻是難以決斷,衛姑娘分明與他修鍊的路子同出一轍,最合適的是穆家修神訣。可是,自己雖決意與家中不再有瓜葛,卻也不能隨意破壞了族中規矩。
功法這等難以決斷的事,還是容后再慢慢想,衛姑娘還小修鍊的日子也短。
再者.……
嘴角含著一絲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微笑,穆乘風看了看正專心於立姿的衛小歌,自己曾與她肌膚相接,總不能這般含含糊糊的假裝沒這回事。即使心中無法忘記表妹,然而逝者終究已逝去。
衛姑娘她也是極好的女子。
衛姑娘這般一路大張旗鼓去往大魏,其決心可嘉。她未必不懼祖父等人的手段,可見對自己用情之深,這才下了這般大的決心吧!
護得住便護,若是不能,大不了同生共死。
不過,若是能撐得過這一關,將來與她一起終老也未嘗不可。
拜堂成親之後,便是自家人,如此傳授修神訣便不會違背祖規。
遙想了一陣,穆乘風便將這些念頭暫時拋開,他尚有正事。
「衛姑娘,昨日與姑父一晤,姑父卻是提出想見見你。」
「什麼?」衛小歌愣住,覺得自己恐怕聽岔了。
看了看不遠處的段添財與薛紹奚,穆乘風覺得應該找個私密之處再說,可是這般又頗覺得有些失了堂堂正正,好似與衛姑娘有私,壞了人家的名節。
略加沉吟,他又道:「幼時姑母對為兄頗照看,而後她遠嫁到沛陽郡,我十一歲那年四方遊歷,來此小住過一些日子。姑母如今已故去五年,表妹也是同年離世.……」
果然是那位表妹的家,衛小歌原本這麼猜測。說來也是稀奇了,堂堂郡守連自家女兒都沒保住,這是個什麼道理?
若是知道女兒被人算計了,秦郡守又怎麼能客客氣氣地面對穆乘風?
更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是,又為啥要見自己?
衛小歌十分不解,難道秦郡守見她的目的是想打聽虎王洞府的事,或許想知道女兒死前的居住環境是怎樣的吧!她唯一能提供的信息就這麼多了。
「大哥,我所知不多,不如你替我回絕了可好?」
「不知何故姑父提起你。為兄順著話頭,大約無意提起你與姑母有兩分神似。想來姑父是念及姑母與表妹的緣故。」
好吧,現在換成與姑母神似,而不是和表妹相似了,衛小歌暗自好笑。她隨即婉言回絕,「非常之期,卻是不方便丟下弟弟妹妹們,這可如何是好?」
「姑父言說今日晌午後微服來瓊花館,為兄也不好回絕。」
「這好么.……」
這就更蹊蹺了,衛小歌皺起眉頭。
人家都做到這份上,穆乘風都不能拒絕這位郡守,她這個小人物更是沒辦法推脫。堂堂郡守都屈尊降貴,前來見這個自身管轄之地的奴籍女子,哪裡還能說半個不字。
烏金國乃是軍政合一,並且勢力割據的體制。國主雖有名號然而權勢不見得能夠管到地方上,九大郡守不但是一個郡行政主官,也是軍事主官。
這種大人物,在整個烏金國約莫僅次於國主。
換句話說,秦郡守實則就是個大軍閥頭目!
如臨大敵,午間用過一些飯食之後,衛小歌便將幾個孩子全部集中在一起,安置在後院的一間廂房內,由四名紫薇星的內竅武修守護。
恰巧戴遙和薛紹奚昨日訂製的幾樣東西,已經送來其中有一樣,卻是特地給孩子們準備的。
「大家都有,長壯也有。」
衛小歌將手裡的東西,一個一個遞給長富,豆兒和四丫。
幾個孩子抓在手裡瞧個不停,咯咯笑成一團,瞧著實在是太有趣了。
訂製的玩意,乃是幾套「耳朵」!
與她設想的一樣,也不知人家怎麼做出來的,毛茸茸的非常逼真,與狐姬腦袋上那一對非常相似。下方固定的底座像梳子一樣帶著齒,上方豎著一對可喜的毛耳朵,插進頭髮中不容易掉落。
除了討孩子們歡喜,也是以防萬一狐姬的帷帽掉下來會嚇到路人。若是每個孩子都戴著一樣的耳朵,那麼人家還當是這位「丫鬟」的耳朵也是假的。
當然,也是衛小歌惡趣味使然,就想瞧瞧小孩子戴毛耳朵的模樣。
這是從長貴裝小妖哪裡想到的,不過長貴都十一歲了,哪裡及得上三歲多的孩子戴毛耳朵可愛。她樂悠悠地摸了摸這個,又摸摸那個,總算體驗了一把養娃娃的樂趣。
白澤叼著一張甜麵餅左看右看,三下兩下吃下去后,張嘴發表了自己的意見,「沒我的耳朵大!」
驢耳朵還真不小,若是狐姬有這麼大一對耳朵,那也別出妖山了,還是老老實實當妖怪吧,什麼帽子都蓋不住。
狐姬的耳朵大約不到三寸長,兩寸寬,如果頭髮梳得合適基本能掩蓋住。不過平時出門都戴著帷帽,就怕一個不小心露餡。
虎娃娃長壯還小,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不明所以。屬於他的那一對耳朵,衛小歌卻是抬手戴到自己的頭上,然後將腦袋湊到長富等人身前逗趣。
三小齊齊豎著一對動物耳朵,你捏我的,我捏你的,笑得咯咯響。連一貫安靜的四丫,此刻也笑得非常大聲。
除了耳朵之外,還有幾個木頭雕刻的面具,這個卻是現貨不用訂製,有小貓,猴子等等。孩子們都挑了自己喜歡的,各自戴在臉上,擠在銅鏡前晃腦袋。
鬧了一陣,她便取下耳朵讓狐姬收了。
有這幾樣東西,足夠孩子玩了,能讓他們暫時安心呆在屋子中不會鬧著要出去。沛陽郡詭異得很,大人可以高調,但是孩子們卻必須越低調越好。
……
秦郡守果然是微服而來。
他衣著極其隨意,一身蓋住腳面的沉香色錦綢直裰,斜領大袖,並未束革帶或者絲絛。髮髻上扎著素雅的方巾,沒有戴冠,好似去自家園子散步似的閑適。
只帶著兩名一老一少兩名看似高手的隨從。
衛小歌並未直視,只是低著頭暗暗瞟了一眼。
這位郡守大人身形修長,瞧著四十上下,下顎留有微須,即使並不顯得年輕,薄唇挺鼻卻生得非常清俊,正是那種所謂的中年美大叔。
一雙眼睛好似深不見底的潭水,帶著幾分幽幽的憂鬱之感。
這雙幽深的眼睛,同時也讓人感覺他的城府極深。
不欲向人下跪,衛小歌只是抱拳鞠躬,口稱「小民見過大人」。
雖顯得不介意,坐在正堂首位的秦郡守的雙眼,卻是略略眯了眯,好似有幾分意外。
「衛姑娘不必多禮。」
衛小歌心想,按照規矩自己應該是「無禮」吧,絕對不是「多禮」,這位郡守可十分古怪。
她垂手立在下方,並不言語。
喝了一小口茶,放下茶盞秦郡守邊溫言問道:「據聞姑娘乃稻花村人氏,現今家中尚有何親眷,為何竟要去往大魏朝?我烏金國雖是南域小國,四季溫和,物產豐足,姑娘可是覺得不喜沛陽郡?」
衛小歌嗤之以鼻。
還不是因為你這位郡守少了心肝肺,太沒廉恥,與無月和尚勾結,縱容四下里的假僧人搶孩子。不然,誰會帶著那麼小的孩子們背井離鄉。
她垂著眼小聲說道:「小女子好武,聽聞大魏地大物博,便一心想去見識一番。」
秦郡守露出一絲微笑,幽深的雙眼中卻沒有真正的笑意,「衛姑娘,抬起頭來。」
這句話卻是說得有些無禮,不過人家是大人物,剛才已經客氣了半天已經很給面子了,衛小歌無奈抬頭。眼睛卻並沒有盯著對方看,將目光放在秦郡守的衣領一側。
作為小人物,她好像聽說是不能直視大人物,會被當成挑釁。
也就是再次瞟了一眼,她卻覺得好似在哪裡見過秦郡守,竟然有兩分眼熟。這卻是全然不可能,自己見過的人數都數得清楚,而且其中絕對沒有顯赫的達官貴人。
當然,除了穆乘風和萬人屠之外,那是意外。
秦郡守卻是仔細地打量了衛小歌數眼,她與故去的穆氏並不相似,卻與小女玉靈的確有兩分神似,只是容貌相差甚遠。
「聽聞你乃是奴籍,忠心耿耿撫養兩名失怙的小公子,可否將兩名孩童喚來叫本官一見。」
原來這位秦郡守什麼都「聽聞」過了,衛小歌心中曬笑,竟然是有備而來,可自己對他有啥價值嗎?
奴籍?長貴和長富不是親弟弟?穆乘風卻是徹底愣住。
他心中忽然泛起一絲極其怪異的感覺,再次瞧了瞧衛小歌,卻見她臉色如常,好似對隱瞞自身乃是奴籍的事,並沒放在心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