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公車上書記(上)
藤野安綱一口氣喝下了杯中的清酒,清冽的香醇讓他瞬間好受了不少。
但是,他的心靜不下來。閉上眼,隊友們毫無反抗之力、憋屈慘死的場景就會晃蕩不停,讓他苦痛、憤恨而恐懼;可睜開眼,看到的卻是更多傷員乃至死者,自從入伍以來,安綱從沒想到自己居然「有幸享受」衛隊後勤醫院的服務,更沒想到後勤醫院會變成這樣一副頹敗模樣。
然而,事實就在眼前。
所知的一切完全顛覆了:現代軍事科技?機甲、飛艇、電磁槍、動能炮,引以為豪的優勢在敵人的軍備面前蕩然無存,而超乎想象的神秘力量更擊潰了所有官兵的神經。魔法?異能?不管是什麼,高呼「守衛人民、戰勝一切」的衛隊顯得無比可笑——前一刻,「遊騎兵」還意氣風發,下一刻他們就全軍覆沒;前一刻,他和倉田還在接受佐佐木隊長的訓導,下一刻倉田和佐佐木隊長就永遠留在了封鎖地。短短一晝夜,戰勢突變,「遊騎兵」全滅、第九裝甲師全滅,哪怕是負責後方守備的第六陸隊也近乎消檔,更糟的消息則從前線不斷傳來,核打擊無效、第一島鏈戰略團一舉抹消,而敵人,據說毫髮無損?!
每次一想到這些,安綱就天旋地轉,不得不像旁邊幾名隊員一樣,靠杯中之物麻痹自己狂亂的內心。當然了,條例規定衛隊不準隨便飲酒,醫院更不允許傷員飲酒,但眼前亂成這樣,誰還有空閑管這些,何況,安綱幾個的表現比起那些需要依靠鎮定劑的崩潰者實在好多了。
「藤野安綱,哪一位是藤野安綱?」
這時,一聲清脆的呼喊喚醒了迷亂的安綱,循聲看去,是一名嬌小的護士,看得出來她已經累得頭暈眼花了,安綱趕緊打起精神迎了上去。
「你好,我就是藤野安綱,請問有什麼事?」
聽到安綱的回應,小護士瞥了他一眼,目光停留在左胸的銘牌上,隨即開口道:「有一個自稱你妹妹的女孩找你,她叫藤野櫻。」
「啊,小櫻?她怎麼來了?請帶我去見她!」安綱脫口驚呼,醉意與頹喪瞬間一掃而空。
很快,他就在醫院守備隊的接待室見到了妹妹。
少女怯生生的站在當場,嬌柔的身子彷彿風一吹就會倒,一見之下,安綱又是心疼又是欣喜。
「哥哥。」櫻也看到了安綱,眼睛頓時一亮,歡喜的叫了起來,緊接著她又看到了安綱左手的繃帶,花容隨之失色,慌忙奔了過來,「你受傷啦,要不要緊?」
一把摟住了櫻,安綱那顆傷痛而忐忑的心在關切中得到了喘息。好幾天過去了,敵人不知為何暫停了攻勢,可這反倒有種徘徊生死的莫名,慘敗的余痛更讓人情不自禁的思念家人,而眼前妹妹的到來彷彿帶來了一抹溫暖,滿心的憂急都隨之緩了一緩。
此情此景也讓小護士和守衛露出了溫暖的笑意:後勤醫院平日不允許市民隨便進出,只是眼下認領官長屍體的家屬都快排成長龍了,誰還在乎這些?毋庸說,眼前這幅充滿親情的畫面反讓緊張絕望的他們感到了一絲激奮。
想到這,小護士和守衛悄然退出了房間,將短暫的安寧留給這對兄妹。但機警的安綱還是注意到了眾人的離去,不自禁的露出了感激的微笑。
突然,幾天來種種血腥的經歷不由自主的冒了出來,潮水般席捲了他稍稍平靜的心靈。接著,無數凄烈之後,他彷彿看到懷中的妹妹化作一具殘屍橫亘在面前。
「啊!!!」安綱瘋狂的高呼著,可這來自內心深處的吶喊卻似憋在了胸腹,讓他說不出的悲痛、說不出的難受,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冷汗涔涔而下。
「哥哥、哥哥,你怎麼了?護士、護士!」小櫻立馬發現了異樣,她驚慌失措的拉著安綱,嘴裡不住叫嚷。
可是,這樣響亮的呼喊似乎也被堵住了一般,在室內回蕩著,迅速消弭,根本沒能驚動守在屋外的人。
亂作一團的兄妹倆都沒能覺察到不對,略略平復的安綱扯了扯僵化的臉,艱難的笑道:「沒事……我沒事,不用擔心。」
安撫了幾句,安綱趕緊轉到了最關心的問題上:「小櫻,你怎麼來這裡了?家裡怎樣?奶奶還好嗎?」
「這些問題,我來幫你回答吧。」
突然,一個清冷之音冒了出來,安綱冷不丁打了個機靈,抬眼看去,他的瞳孔猛地一縮:三名風姿各異的「絕色美人」竟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了屋內。
——「你呀,怎麼又玩這種無聊的把戲,以絕對優勢的欺壓來找尋威嚴,這可是懦夫的行徑。」梅琳雅嬌俏的指摘道,「你看看,感人的兄妹相聚,都被你搞成什麼樣了,要是瑪麗瞧見,肯定念叨死你。」
「精神衝擊還是你想出來的,最後我倒成壞人了?」墨斐微微撇嘴,一本正經的應到,「得,反正一會兒我也是『搶佔少女靈魂的惡鬼』,多少黑鍋等著要背,不差這一點兒。」
「墨斐,你真的打算從普通人入手?直接找這個國度的最高層攤牌不是更好?」莉莉插了進來,淡淡的說。
「我倒想這樣,可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墨斐苦笑道,心下一陣無奈:
「蒼白之手」芬利著實厲害,在塔瓦路身上也不知下了什麼手段,居然當時就收到他殞落的消息,進而還摸到了墨斐潛入的線索。以常人的想法,自然是順手抹殺為上,但芬利可是卡托的元老,他的眼光豈會如此短淺。
當天,收到「門房」線報以及墨斐消息的安全局,一方面迅速展開對幕後的調查,一方面立即知會了「阿泰利亞之眼」,緊接著,阿爾泰拉利亞就照會卡托族長會,對其大規模入侵智慧文明的行徑提出了正式警告——阿爾泰拉利亞對異界的「聲援」說不上人道主義,不過是考慮到與各種族的博弈,倘若一開始便是主位面掌握了「異界之門」,對側的境況可就很不好說了,至少,那些貿然出手、妄圖反殺的傢伙會遭到摧枯拉朽的打擊——然而,恰在此刻,芬利閣下拋出了考察團成員擅自行動、擾亂異界的勁爆消息,進而反過來嚴正抗議。
於是,雙方僵持了,除了漫無邊際的口水仗,只剩下軍事與政治上的制擎;情況其實相當的微妙,戰爭之外,雙方看似別無選擇,但卡託人內心裡是不願意招惹阿爾泰拉利亞這個巨獸的,而「阿泰利亞之眼」的決策也定在了外交之上。當然,考慮到龍族、精靈以及水族橫插一杠的可能,這似乎又是唯一的出路,畢竟,總不能在解決異界之前,自己先亂了陣腳、大傷元氣吧。
接下來,眾人不得不面對推磨似的對峙,「門」一側是爭執不休的協商,利益瓜分、人員處置、深入勘察等等不知要磨破多少嘴皮,而另一側,則需要迎接恐懼的煎熬,其間困獸的掙扎又將翻出怎樣的浪花?無論如何,為了防止不良小動作,雙發表面上鄭重承諾,協定達成前,絕不展開任何干涉性行動。
而墨斐,不久就被索尼老大從頭到腳罵了個狗血噴頭——「擅自出手!小覷敵人!你以為你是什麼?稍有起色便自以為『神』了嗎?歷史上多少自以為是的泰坦神化作了塵埃?」——墨斐虛心接受了斥責,這次策略天平的傾斜確實與他的莽撞大意不無關聯。想想託庇外掛才有了「******」,居然就忘乎所以,甚至忘記了廣袤世界的深邃與神秘,這樣的自大讓他愧疚而自責:連「穿越」的真相都沒看透,有什麼值得驕傲?別的不說,單是芬利的巧妙手段就令自己吃癟,那古往今來、林林總總的一切又是何等莫測?超乎世外的偉力又將何等難以抗拒?!
深自檢討了一番的墨斐接受了索尼的密令,老老實實回到門房駐地與韋大少一夥兒匯合,然後,在西斯的冷嘲熱諷下灰溜溜跑路。不過,這可不是跑回家,一晃眼,三人就利用靈遁「偷跑」,悄無聲息的潛回了異界……
「出於官方的考量,我們的行動完全是私人的。」墨斐解釋道,「既然不是官方,跟高層的任何協定都是毫無意義的。況且,即便有效又如何?要是這一方來個『以夷制夷』怎麼辦?卡托趁機找茬的話,索尼老大可會把我直接推出去當替罪羊的。」
「所以,就找這個魔卡少女小櫻?用『前鬼』的身份出面步步為營?」梅琳雅戲謔的翹起了嘴角,「唉,親愛的,我想韋大少他們也會私下活動的,可你倒好,主動挑起了『陰影背鍋俠』的擔子。」
莉莉輕笑了一聲,說:「墨斐要是真的背鍋,那就躲不到陰影下了。」
墨斐又一陣撇嘴,注意力轉到了兄妹倆身上:現身的瞬間,安綱就反射性的擋在了櫻之前,驚疑不定的叫起了守衛。
「真是個好哥哥。」墨斐暗自頷首,嘴裡則喊道:「年輕人,不要白費氣力了,你就是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
終於有機會說出這句耳熟能詳的「名言警句」,墨斐很是爽了一把,臉上浮起了古怪的笑容:「對了,你可以稱呼本尊為前鬼大人。」
安綱愣了愣,猛地渾身一震,駭然睜大了雙眼:「前、前鬼?你是那個傳說中封印的惡鬼?!」
「嘖嘖嘖,是前鬼大人。」墨斐裝模作樣的回到,「本尊可是救了你們一家的性命,惡鬼什麼的實在太無禮了。」
本來,他還打算來個「勃然作色」,發發飆、漲漲氣,可一瞧見旁邊莉莉和梅琳雅掛在嘴角的戲謔笑意,不禁想起了之前對無腦裝逼的「深切反省」,立馬偃旗息鼓,收斂了腔調。
對面的安綱卻沒想到這麼多,心思完全落到「性命」問題上,拉著小櫻急急追問緣由。等小櫻結結巴巴講述了驚心動魄的「屠妖」,安綱又是后怕又是驚喜,可轉念一想到「靈魂契約」,他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看透了對方的心思,墨斐好容易拿捏出一個既和善又不失威嚴的笑容,說:「不用緊張,年輕人,一個小小靈魂還不值得本尊大費周章。來自異界的波動喚醒了本尊,多少年啦,戰鬥的熱血正在呼喚本尊。年輕人,你們將擔負拯救世界的巨大責任。」
說完這話,墨斐不由得一陣噁心,勉強才維持了冷酷的外形,而對面的安綱臉部肌肉隱隱抽搐,顯然聽著也有些架不住。
嘛,這樣中二的話,正常人都架不住。
安綱正對妹妹「拯救世界」感到啼笑皆非,卻忽然想到了對方在小櫻口中的神奇表現,再想到敵人那令他不寒而慄的力量,猛地覺著抓住了關鍵:或許,真的可以利用「前鬼」的法力對抗異界入侵者?
一轉眼,安綱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儘管不知道面前這個神秘者的實力,但入侵者的強大他卻永生難忘,有法力又如何,對方無論科技力量還是超自然力量都卓然一絕,區區一鬼怎麼可能應對?至少,他是無法想象那樣的存在!
想到這,安綱不再遲疑,鼓起勇氣回到:「前鬼大人,感謝您解救了我的家人!您的勇氣與力量令我無比欽佩,可是,我同樣見識過敵人的可怕,您確信要與這樣的龐大敵人對陣?」
「不不不,年輕人,我想你有一個嚴重的誤會。強大可不僅僅指力量,還包括這裡。」墨斐伸出一根手指,學著各式視頻中拽拽的樣子搖了搖,然後又指了指頭,自信的笑道,「所以,我要先見見你們的軍隊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