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徐家
男人講究氣勢,女人講究風韻,這兩樣東西對於平頭老百姓來說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可是對於徐家這樣的豪門家族來說,卻是最起碼的,徐儲親自開著一輛土鱉的吉利老轎車過來接我,酒店的保安勢利眼,好車爛車一眼能分辨,本來想讓徐儲挪開位置滾蛋,可是當他看到這一串數字相同的京系牌照的時候頓時駐足,臉上露出阿諛之色,並且深深慶幸自己反應的快。
我上車之後感覺很不適應,東摸摸西碰碰,說道:「四爺跟尋常有錢人還真是不一樣,本來我還在揣測像是四爺這樣的人應該過什麼樣的生活,開什麼樣的車,現在從這輛車看來還不如一個長安城的邊緣公子哥。這樣開出去也不怕折了面子?」
徐儲開車就很慢,讓人覺得跟這輛車的氣質很符合,四平八穩的,不疾不徐,他緩緩說道:「老車有老車的好,像是我們這樣的人不興趕時髦,雖然家裡頭的確有錢,都是正當來的,商業鋪滿全國,可是別人不會這樣想,開一輛拉風的跑車惹人注目多不划算?以我爸的身份早就已經脫離了用外物來抬高自己的層次,沒意義。以前還小的時候我也問過這問題,我爸跟我說這車跟人一樣,開著這個車,想快都快不起來,於是就必須要早點出門,早點準備,在路上,就有足夠的時間多想想事情,馬上要開的會議有沒有什麼紕漏?馬上要做的事情有沒有破綻?一個平心靜氣的時間難得,從這一點上就能看出這車的好。」
我咀嚼一陣說道:「有境界。」
徐儲開車進入尋常人根本不可能靠近的徐家老宅,四九城的規劃相當有特色,老式的巷子跟四合院價值昂貴,誰家能有一座簡直是燒了高翔,分分鐘就能躋身土豪層次,然後就是密集的人口居住地了,眾所周知京城的空氣不好,對老人身體是個磨練,所以徐家的宅子自然在城外,因為不熟說不上地方,但是感覺一路走來充滿貴氣,也許是心理因素吧,總感覺自己就像是要去朝聖的信徒一樣。
徐儲吩咐道:「待會兒進去,別亂看,也別亂轉,讓人知道你來了徐家鐵定要出事,跟父親見完面之後,我再送你出來。」
我點了點頭。
跟著徐儲如同做賊一般進入邊上的宅子,沒有驚動任何人,偶爾遇到巡夜的,也只是打個招呼,便走了過去,因為是徐儲引路,所以無人為難,我很順利的進入了書房,見到了正在拿著字帖端倪的徐老四。
徐儲退了出去。
我叫道:「四爺、」
他依然在端詳著字帖。
我說道:「我有事求你。」
他小心用指甲勾勒,彷彿要從一撇一捺中找出真意。
我無奈:「四爺,您老是聾了?」
他甚至用鼻子聞了聞墨跡的味道,想要體會其中的歲月感。
我知道他是在故意晾著我呢,我這一招逼上門來,他能爽才怪?只是捨不得字帖,所以才見我,但是見我卻不理我,也就是說見了也白見,真是把我恨的牙痒痒,我走過去,露出笑臉,說道:「四爺,這字好看不?只不過啊裡面有個破綻,據說是當初黃庭堅不小心筆誤,出了點瑕疵。」
徐老四緊張起來,仔細端詳,皺眉說道:「我為什麼看不出來,你小子也懂什麼書法?」
我擺手說道:「我哪懂啊,還不是許姨跟我說的。」
徐老四站起身子:「許應憐?」
明顯是有些動容,這次局面能夠穩定,許姨起到了很大作用,到現在徐家還跟我合作,也不乏有許姨在其中斡旋,徐老四見我,跟許姨的關係也不小,他不明白許應憐為何總是對我高看一眼,這讓他感到好奇,雖然我的確有幾分資質,有幾分能耐,但要說頂級,那還差得遠,鯉魚躍龍門,說來好聽,但是在躍龍門之前,鯉魚仍然是鯉魚,是任人宰割的肉食,真正能躍過龍門的鯉魚有幾條?
我笑呵呵的說道:「是啊,許姨也懂書法,就說這字帖有缺陷,不信我說來給你聽。」
徐老四半信半疑的點了點頭。
我一把將字帖奪過來,兩隻手抓住邊緣,就要用力撕開,徐老四瞳孔一縮:「你想幹什麼?」
我笑容收斂:「四爺,收了東西不辦事也就算了,但理都不理我,是不是有些過分呢?」
徐老四氣得牙痒痒,他沒有想到我還跟他玩了一手藺相如摔和氏璧的把戲,一方面懊悔自己的大意,另一方面用極度威嚴的眼神盯著我,冷冷說道:「小子,肯見你已經是給你面子了,你不知道你給我帶來了多大麻煩嗎?這幅字帖,只能抵消我心頭之恨,卻不能讓我再繼續幫你,明白嗎?」
我聳了聳肩膀:「那你還是繼續恨我吧,反正有許姨在你也不能明目張胆對我做什麼,恨我的人那麼多,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我撕開紙張邊緣。
徐老四喉嚨里發出一個尖銳的聲音,他猛地指著我,渾身顫抖:「你真敢撕?」
看我的眼神就像是我是個焚琴煮鶴不解風月的土包子。
我認真的看著他,說道:「四爺,咱也別玩晾著我的把戲了,我時間不多,這裡是徐家,我也不想讓別人發現我,如果您真的不肯見我,您真的恨我入骨,您就不可能收我的東西了,既然你願意見我,就說明其實您已經願意幫我了。」
徐老四坐了下來,臉色幾經變化,最終嘆息道:「字帖拿過來,我們談談。」
我搖頭拒絕:「不給你,誰知道你會不會翻臉。」
徐老四臉頰抽搐,咬牙說道:「有屁快放,不過醜話說在前面,你要是敢說讓我把徐靈犀救出來,我可沒這個本事。」
我坐下來,說道:「我雖然這麼想過,但也知道不可能,所以我不會提這種要求,我這次的目的很簡單,三件事,第一,我要收購一家企業,錢準備好了,但是暗中有人跟我作對,不怕告訴您,是齊家,我需要您幫我一次,只需要拖住他們的手腳;第二,您的秘書,或者是某個在京城知名度高,有權力的人物介紹給我一個,只需要跟我一起露一次面,僅此而已;第三,這幅字送您,請您在我帶走徐靈犀之前,幫我照顧她,讓她少受點委屈,多笑笑,長胖點,等著我來正大光明的接她。」
聽著這三個要求,徐老四閉目沉思,良久,他睜開眼睛,看著我的眼神中帶著幾分唏噓:「如果你沒有說第三條,我不可能答應你,看在你小子還算是有情有義的份上,前兩個要求我答應了,我會為你安排,至於第三條,你多慮了,在徐家她過得很好,沒有人會讓她受委屈。」
我點了點頭,將字帖放在桌子上,老老實實的說道:「我沒事了。」
徐老四深深的看著我,說道:「最後送你幾句話,你還年輕,犯錯誤理論上來說不用怕,但你選擇了一條比黑道更難走的道路,所以就不允許你犯錯,徐靈犀這樣的傻女人,你也遇不到第二個了,不能什麼時候都指望著別人幫你。耐得住寂寞,守得住繁華,沒有誰一輩子都給人做狗,你想要有朝一日光明正大的接走徐靈犀,那麼不管是政治也好,商業也罷,或者是道上繼續混,小卒子總是死得快,你別沖在第一個,人死如燈滅,你死不要緊,可是我怕徐靈犀跟你一起去死。另外許應憐是個厲害人物,但她這麼看重你卻也是麻煩,她能幫你,也能害你,你或許不明白我的意思,這個害你指的不是許應憐本身,而是她的敵人,是個人都會有不對付的人,奈何不了許應憐,未必奈何不了你,前程這個東西,難說。」
我說道:「記住了。」
徐老四擺手:「滾吧。」
我又回頭看了他一眼,猶猶豫豫的問道:「有沒有可能讓我見她一面?」
徐老四隨手就抄起板凳。
我灰溜溜的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