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亡羊補牢

  精明的齊明,隻能用自己能夠理解的邏輯,來解釋盛姣姣這賺了錢的一本帳。


  肯定是因為“陳阿娣”給的藥材本錢價,本來就是亂搞的,再加上盛姣姣還聯合了齊二娘子、牛菊一起倒騰蘋果……

  這個蘋果的進價倒是沒什麽問題,隻是那個賣蘋果給盛姣姣的貨郎,怕是囤積了大量的蘋果賣不掉,所以用了和別的郡差不多的價格,賣給了盛姣姣。


  會這樣推斷,是因為治壽郡這個地方位於大澤的最北麵,這裏但凡是個水果,那都是從別的郡運過來的。


  水果拉到治壽郡,都會加成天價。


  總體來說,如果按照行情,扣掉各種成本,盛姣姣是虧的。


  就這,不管是藥材、小菜還是蘋果,盛姣姣還能賺,隻能說是天時地利人和,她運氣好到逆天了。


  齊明揉了揉眉心,一遍翻著賬本,一邊覷著盛姣姣。


  她立即擺直了腰身,眨了眨大眼睛,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爛漫笑容來。


  齊明歎了口氣,


  “你啊,傻人有傻福,咱家這樣都沒被你折騰得家徒四壁,你這運氣是夠好的。”


  坐在齊明對麵的盛姣姣,幹脆擺出一臉的傻笑,


  “我又不懂做生意,我就隻知道低買高賣,別人什麽本錢,什麽市場行情,我是一概不懂的。”


  她的確不懂,她上輩子又不是戶部的大臣,她不需要懂這些。


  這輩子,盛姣姣賣的藥材、蘋果與小菜,根本就不需要什麽成本,她唯一的成本,就是齊橈、牛菊、齊二娘子、齊三娘子的工錢。


  沒錯,齊二娘子去村子裏挨家挨戶的推銷蘋果,齊三娘子整藥田,盛姣姣都給她們開了工錢的。


  這是私帳,不與家裏的公帳攪和在一處。


  而貨物是“無中生有”,別人並不知道。


  所以齊明認為盛姣姣虧了。


  盛姣姣也樂得讓齊明認為她僅僅隻是運氣好,遇到了陳阿娣和一個手裏囤積了大量蘋果的貨郎。


  就見她雙肘撐在小幾上,雙手托著下巴,對齊明充滿了依賴的說道:

  “那現在阿兄回來了,阿兄啊,你想想辦法唄,咱們家能不能飛黃騰達,往後全仰仗阿兄了。”


  “我是回來參軍的,可不理你這個。”


  齊明白了一眼盛姣姣,話是這麽說,但他已經開始給盛姣姣劈裏啪啦的講著道理了。


  因為這是長久生意,正因為要做長久生意,所以從一開始就要有個章程。


  隻供應給東西二營,量不大,虧就虧一點,也就無所謂了

  但想要同南北二營談生意,不管親疏關係,盤子扯大了,旗幟立起來了,那就得藥材同價。


  總不能盛姣姣同東西二營的營長關係親近,便是糊亂賣藥材,南北二營不怎麽親近,便是定個實實在在的藥價吧?

  更何況,既然都有了陳阿娣這樣好的貨源,完全可以把生意做大,不光光可以供應藥材給軍營,還可以自己開個藥材鋪,供應藥材給整個跳馬湖,甚至更多的地方。


  齊明的腦子轉得飛快,同盛姣姣說著自己的計劃。


  盛姣姣連連點頭,隻讓齊明去訂個藥材價格,然後去找東西南北四營的營長,談個長期的,固定的供貨單子。


  契約她來寫。


  “你呀!書讀傻了。”


  瞧著盛姣姣這麽一副賴定他了的模樣兒,齊明歎了口氣,認命般,接下了這個去替她找東南西北四個營長談生意的事兒。


  又從背後拿出了一個沉甸甸的包裹。


  包裹用藍色的碎花布包成了橢圓形,紮的緊緊的。


  齊明將包裹放在了盛姣姣的麵前,打開外麵的藍碎花布,露出裏頭碼得整整齊齊的雪花銀錠子。


  銀錠子碼了三層,最底下壓了一疊銀票。


  見著這些東西,盛姣姣的心一跳,她雙手放在小腿上,挑目看向齊明。


  窗外齊家人說話的聲音,突然變得格外遙遠了起來。


  屋子裏,齊明將這一堆銀錠子與銀票推向了盛姣姣,道:

  “這是你阿兄走街串巷這些年積攢下來的,你既是要做生意,這些就都給你做本錢,隻準賺,不準賠了。”


  齊明同齊漳不一樣,齊漳的心思都在領兵打仗上頭,他得錢極容易,直接去搶屬國的便是,兵匪兵匪,實際亂世時候,也不分兵還是匪的。


  所以齊漳拿錢給盛姣姣做生意,不管賺還是賠,他就抱著拿錢給盛姣姣玩的心思了,也沒當真覺得盛姣姣會賺錢。


  但齊明不一樣,齊明是一個很精明的人,精明的同時又有情懷,所以他寧願不做生意了,也要回來參軍保家衛國。


  所以盛姣姣要做生意,他也願意放手讓盛姣姣去做,甚至於,他也覺得以前做貨郎時,認識的了不少的人脈,如今疏淡了那些人脈挺可惜的。


  在他回來參軍的時候,他也屬意讓盛姣姣繼續維係這些人脈,他積攢下來的銀錢都可以給盛姣姣當本錢,但是他對盛姣姣是有要求的。


  他希望她賺錢,不希望她賠錢。


  盛姣姣望著麵前這一堆銀錠子與銀票,微微啟唇,猶豫著問道:


  “那如果我全虧了呢?”


  “那阿兄就把你吊起來打一頓!再等退役了,把你虧的錢都賺回來。”


  說這話的時候,齊明故作凶惡的咧嘴,露出了他的兩顆虎牙。


  這副模樣兒,非但沒什麽殺傷力,反倒顯得有些虛張聲勢。


  讓盛姣姣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她起身來,整理好自己的裙擺,朝著齊明盈盈一福身,


  “定不負阿兄所望。”


  雖然盛姣姣上輩子身份尊貴,沒有經過商,也並不曾與身份地位低下的商賈有過密切往來。


  但她有一樣別人都沒有的優勢,就是她可以“無中生有”所有田地裏長出來的東西。


  因為她可是個水鬼啊。


  所以她可以將手裏的東西一頓亂賣,反正怎麽賣都不會吃虧。


  齊明一臉滿意的留下銀錠子與銀票起身離去了。


  等齊明一走出她的房門,盛姣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紙筆來,開始給陳阿娣寫信。


  她的信寫的很長,用了極大的篇幅,描述了治壽郡郡北如今的緊張氛圍,又用了極大的篇幅,描述了戍邊將士們缺衣少藥的困境。


  最後,用了一大段話,盛讚了陳阿娣那不輸兒郎的豪情與仗義。


  最後,盛姣姣又說了關於現在大澤的姑娘們,身為女子的處境與無奈,明明心懷天下,卻隻能接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命運。


  明明擁有波瀾壯闊,想要幹出一番驚天事業的雄心,卻隻能被鎖在大宅門內,每日相夫教子,與姨娘們爭風吃醋。


  身為女子,這是多麽遺憾的事情。


  來吧,勇敢的掙脫這道枷鎖,讓我們一起,用自己的力量,為戍邊將士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吧!

  這封信寫得豪情澎湃,便是後世最有文采的人看了,都要忍不住為了盛姣姣的這封信,激情澎湃一番。


  所以這封信的內容,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是希望陳阿娣能想辦法供應藥材給盛姣姣!

  上輩子,盛姣姣就了解陳阿娣,她是極為渴望如同兒郎一般在戰場上建功立業,保家衛國的。


  隻要能為邊疆戰士們做點事,陳阿娣一定是衝在最前頭的一個。


  關於她的性情,陳雄也是相當的無可奈何,但沒辦法,陳雄就這麽一個女兒,一輩子就隻能這麽慣著,護著,竭盡全力的滿足陳阿娣的所有異想天開與豪情壯誌。


  之前盛姣姣是沒料到過,齊明這樣不好糊弄。


  她往日對付所有人的謊話,在二哥哥齊明這裏,是敷衍不過去的。


  所以盛姣姣寫信給陳阿娣,算是為自己的謊言,來個亡羊補牢吧。


  所幸她這慌能圓得過來,上輩子她和陳阿娣走得近,陳阿娣雖是商賈之女,卻也於社稷有功,算得上是後黨中人,因此常被盛姣姣召入宮中相談。


  她知道自己應該怎麽陳述一件事,可以打動陳阿娣,讓陳阿娣出手供應藥材給盛姣姣。


  也清楚記得陳阿娣自述過多次,陳阿娣住在治壽郡時候的住址。


  所以盛姣姣能夠寫信給陳阿娣,並保證陳阿娣看見信後,會被她信中的內容所激勵,從而做出不理智的選擇.……

  從而堅定的為了戍邊將士,貢獻出自己一份微薄的力量。


  信是托了牛菊,騎了馬送到跳馬湖的驛站寄出去的。


  就在郡北的人,紛紛往郡南跑時,盛姣姣越來越不願意離開黃土村,往外麵去了。


  她現在所有的事情,都是托了旁人去辦,距離廢太子妃替殷澤選妻的日子越來越近,盛姣姣越是不願意出門拋頭露麵。


  便是在寄出陳阿娣的信之後兩天,去了軍營參軍的齊明,直接將東營的譚戟、西營的齊漳,北營的秦瓦,南營的白陶,這四個營長,全都請到了家裏來吃酒。


  盛姣姣剛從土坳裏澆完水回來,背著土陶罐子才進後院,就聽到前院裏有男人說話的聲音。


  原本應該去地裏幹活了的周氏正在後院割菜,齊二娘子出門去賣蘋果了,齊三娘子正在藥田裏侍弄藥材,而齊橈借口練劍,實際上跑去了土拗摘蘋果。


  見盛姣姣一頭霧水的站在後院的土塊邊,周氏便是朝著盛姣姣招了招手,指了下前院,說道:

  “你二哥哥今天準備宴請跳馬湖的四個營長,說是,要談藥材供應的大事,快些來幫忙。”


  這四個營長並沒有什麽可避諱的,秦瓦已經年近四十,是齊漳的師父,白陶是齊明的舅舅。


  譚戟就更不用說了,跟盛姣姣已經很熟了。


  所以盛姣姣不必避人。


  她聽了周氏的話,走近水缸,將背後的土陶罐子卸下來,幫忙將木盆裏的菜拿到水缸邊上,開始洗菜。


  看樣子齊明這是要一次性把事情談好,所以就在灶屋裏擺了一桌,還讓家裏人多炒幾個菜,院子裏還堆了好幾壇子酒。


  盛姣姣拿著一盆菜進了灶屋,周氏已經開始切臘肉了,這臘肉都是齊明從外地帶回來的。


  他這回真是帶回來不少的好東西,據說還帶了回來不少靳國的種地肥料,叫“種地寶”,據說是靳國賣的最好的一種肥料。


  可把齊三娘子高興壞了。


  那可是正宗的種地寶啊。


  臘肉也帶了不少的回來。


  盛姣姣看周氏一片一片的切著砧板上的臘肉,不由得抬頭看了一眼灶屋的房梁,上頭已經密密麻麻的掛滿了各式臘肉。


  本來齊家的臘肉就多的吃不完,齊橈不三十五的又會從村子裏收些臘肉回來,結果齊明一回來,又帶了不少,許多臘肉都掛不上去,隻能往堂屋的梁上掛。


  幾個營長在灶屋裏先吃酒,土砌的房中,光線並不十分明朗,白陶開始打趣齊漳,隻聽他道:

  “你家二郎回來,屬國人沒殺幾個,就直接給你下了一張帖子,怎麽著,回自個兒家,還整得跟單刀赴會似的,怎麽個想法?”


  齊漳喝了一口酒,就是笑,他今兒的確是接了齊明的帖子,才專程回家一趟的。


  所以這不算是休沐回家,這是為了跳馬湖四個軍營的輜重在赴齊明的約。


  盛姣姣將洗好了菜的木盆放在周氏手邊,抬起手臂,將腦後的長發重新束緊,提著裙擺坐在了灶膛邊上,往裏頭填糞。


  她一直都沒有去看譚戟。


  但她就是能明顯的感受到,譚戟是存在的。


  周氏剁菜的聲音響起,齊明開始說起藥材的事情。


  關於藥材的供應,之前盛姣姣就同譚戟和齊漳說過了,是齊明認識的藥商。


  並且在齊明回來的這段日子,齊橈每天都會往西營和東營送藥,這藥材的品質,譚戟和齊漳都看過,相當不錯。


  隻是因為盛姣姣並沒有說個具體的藥價,所以譚戟和齊漳都是讓自己軍營裏的軍醫拿主意。


  一直以來給多給少的,沒有個定數。


  “既然是要做長期生意的,也不好教我認識的這藥商一直貼錢.……”


  齊明說著緣由,然後報了個藥價,齊漳和譚戟都沒有意見,這價格很合理,他們就算是拿著錢,到外麵去買藥材,隻怕比這個藥價還要貴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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