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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誅心

  屋子裏和院子裏,有兩重守衛屏障阻隔。


  或者,院子外麵還會有一道。


  楊氏想要這樣走,是肯定走不掉的。


  祁正鈺穩坐在案後,不動。


  甚至於,他連一句命令也沒下,之前跟進來的那個幾個婆子已經往前一站,以她們寬厚敦實的身板兒造出一道人牆。


  早在意料之中的事兒,楊氏與祁歡心裏都早有準備。


  楊氏回頭,神情慍怒:“堂堂侯府,難道還成了有進無出土匪窩不成?老侯爺當真是連這最後一點臉麵和體麵都不要了嗎?”


  稱呼上,已經劃清了界限!

  她沒衝著祁文景。


  因為明白,在祁正鈺麵前,就從來沒有祁文景說話做主的份兒。


  她不過求個脫身而已,現在再為難他,當真半分意義也沒有。


  而整個祁家,包括祁正鈺在內的所有人,卻是誰也不曾想到楊氏一鬧,居然會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來。


  她要和離?


  在這個時候,她居然冒冒失失的提和離?

  她在祁家熬了二十載,所有的艱難坎坷,該熬的不該熬的全都盡數熬過了,幾乎等於耗盡畢生心血。


  實在沒有人會蠢到,到了這個時候,才血本無歸的放棄全盤。


  當然,同時也沒人覺得楊氏能從祁家全身而退。


  祁正鈺定住心神,麵上還是一副執掌全家的運籌帷幄的一家之主的氣勢,寒聲道:“你是去是留,我祁家無權攔阻於你,但兩個孩子是祁家血脈,由不得你來做主!”


  道理,的確是這個道理。


  祁文景整個慌亂不已。


  他還是了解楊氏的,這些年,楊氏在這府裏過得不如意,她之所以一直得過且過的隱忍,就是為了兩個孩子。


  甚至於——


  當初祁元辰出生之時,他也曾無比的竊喜和慶幸過。


  楊氏對他早就沒什麽耐性了,有了這個嫡子,他們夫妻之間彼此才都更有指望。


  而現在,楊氏打算至此,那便就一定是痛定思痛過後的決心已定!

  都這時候了,一家人全部軟下態度來勸,她都不會回頭,他這父親卻還口出惡言的咄咄相逼。


  當然——


  比起楊氏,他更了解的還是自己的父親。


  其實他心裏也很清楚祁正鈺為何如此,如果說楊氏的決絕舍棄,是多年積怨之後痛定思痛的結果……


  那麽他這老父親,則是籌謀多年,一朝破釜沉舟的爆發。


  當時他們家看上楊氏的是什麽,他也是知道的。


  現在——


  若是放了楊氏全身而退,這座長寧侯府隻會加快蕭條的速度,並且立刻亂成一鍋粥。


  所以,楊氏可以走,祁正鈺至少得讓她先剝下一層皮來!

  看吧,他們這一家人,就是這樣的齷齪不堪。


  當所有掩飾太平的麵具被撕開,私底下的這幅嘴臉……


  楊氏母女此刻的表情態度,就是對這一切最大的諷刺。


  楊氏依舊是將女兒護在身後的。


  既然和和氣氣一家人的麵具被徹底扯破,她也不再給祁正鈺留半分情麵,諷刺道:“吃你祁家米糧長大的才算你祁家的人,老侯爺您也是官場上有排麵的人,捫心自問,我這一雙兒女,從小到大是吃過祁家的一粒米,還是穿過你祁家的一尺布?何況孩子是我十月懷胎,九死一生誕下,縱然身上流著你祁家的一半血脈……這二十餘載,我用我的嫁妝銀子往你們長寧侯府這座大宅子裏貼補了多少,老侯爺又豈會心裏沒數?便當是買了你祁家這一半的血脈,也綽綽有餘。”


  岑氏一直緊張的揪著帕子,並未做聲。


  要說現在楊氏若真是與祁文景和離了,這整個屋子裏最難受的就是她了。


  因為——


  她是既強烈的盼著他二人一拍兩散,又無比懼怕楊氏甩袖而去。


  立場堅定的人,不會痛苦,隻有貪心不足,想要兩全其美的人才最難遭。


  楊氏如果真的被掃地出門,祁文景在這府裏的地位隻會一落千丈,更加的不堪,再加上老頭子還要為了楊氏遷怒於他,這樣自己二房這邊就等於看到爵位傳承的曙光了。


  可如果楊氏走了,這偌大的一座侯府的花銷誰來出?

  她雖然也有些假裝傍身的……


  難道還要她像楊氏一樣,自掏腰包養這一家子人?

  就因為心思都扭成麻花了,岑氏便一直緘默不語。


  祁文昂見楊氏這話說的難聽,不得不站出來打圓場:“大嫂,過頭話可不好隨便說。我們祁家這些年,確實承蒙您多關照,闔府上下都自是領情的。可是血脈傳承,事關兩個孩子的前程和未來,您縱是要與大哥,與咱們這家裏置氣,也不要拿著孩子的事情亂說話。”


  他這個人,在官場上混得開,虛與委蛇的官話自然也說得順口。


  楊氏心意已決,今日便不是來與他們任何人逗心眼,耍嘴皮子的。


  她對祁文昂的話,置之不理,甚至連看對方一眼都不曾,隻對祁正鈺道:“我不與旁人廢話,老侯爺您給個準話吧,今日我母子三人要走,您允是不允?”


  祁正鈺眼角直抽。


  他雖然也知道,楊氏對他從來都是表麵恭敬。


  可真到撕破麵正麵硬剛這一刻,心裏落差巨大,還是激起了他前所未有的憤怒。


  祁歡看得清清楚楚,燈影下,映得他那張偽善的老臉上每一條皺紋都顯得猙獰。


  他盯著她們母女,咬牙切齒道:“你可以走,兩個孩子留下。”


  言罷,也是耐性耗盡。


  一個眼神橫過去。


  門口立刻有兩個婆子上前,一左一右,擒住了祁歡肩膀。


  他們人多勢眾……


  而且,但從噸位上看,也不是一個戰鬥等級。


  楊氏與祁歡亦是有備而來,母女兩個誰都不做無用功。


  祁歡沒有做徒勞的掙紮,楊氏也未阻攔,她隻是用同樣一寸一寸陰寒下來的目光,死死盯著祁正鈺。


  這個局麵,怎麽看都是她處於劣勢的。


  祁文景眼睛通紅,忍無可忍的剛要往劍拔弩張的父親與妻子中間擋……


  外麵突然有人連著拍門:“侯爺,侯爺……小的有要事稟報。”


  這個時間,若不是出了妨礙全局的大事,沒人敢往這道門邊湊。


  楊氏母女一直都太鎮定了……


  祁正鈺後知後覺,心底突然生出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他眼角一抽,沉聲道:“進來。”


  把門的婆子拉開門栓,他那親隨埋頭走進來。


  路過楊氏身邊的時候,神色複雜又戒備的側目看了眼,然後徑直走到祁正鈺案邊,耳語將實情告知。


  說完,他便匆匆退開一邊。


  祁正鈺卻在他退開的瞬間,突然拍案而且,怒不可遏道:“孩子呢?”


  傍晚和剛入夜那會兒,因為府裏有客……


  楊氏那院子裏都是她自己的心腹,若是派人去搶孩子,勢必不可能毫無聲息,一旦鬧到前院來,就會盡人皆知。


  所以,祁正鈺也是一直忍著,等到客人全部送走,關了大門,他過來牽製兼處置楊氏母女,與此同時也派了人去安雪堂。


  兩個孩子裏麵,楊氏是更寵溺女兒一些,可她一樣不可能放的下兒子。


  隻要拿著祁元辰在手,她就勢必要妥協退讓。


  她既然想走,祁正鈺確實也不想留她。


  因為年初毒殺祁歡的那件事過後,他心裏對楊氏已經越來越不放心了,這個女人的行事也越來越放肆偏激,繼續留在家裏,遲早要出事。


  正好借此機會,拿捏住她的兩個孩子,再將她掃地出門——


  這樣裏子麵子,還全都是他祁家的。


  甚至於掐住了這兩個孩子,就等於掐住了楊氏的命門。


  尤其是祁歡還露了致命的把柄出來,隻要他以此要挾,楊氏為了保全女兒,總得大出血才行。


  可誰曾想,祁歡上了就來了一招反客為主,把責任全推幹淨了。


  現在——


  祁元辰也沒找到!

  翻遍了整個棲霞園上下,好端端一個孩子,就這麽不翼而飛了。


  祁文景聞言,這才反應過來他這父親居然同時還打了自己幼子的主意,一時之間隻覺得心裏又涼了一片。


  楊氏迎著祁正鈺的視線,不避不讓:“我說過了,我與你祁家和離,兩個孩子我都要帶走!以往咱們是一家人的時候,吃點虧,上點當,都無所謂,我也懶得計較。可真到了要分家明算賬的時候……老侯爺,您一世精明,也不要把別人都當成傻子。”


  她轉身,走過去兩步,將押在祁歡肩上那兩個婆子的手一一拍掉。


  然後拉著女兒的手,重新抬頭再對上祁正鈺的視線:“我知道老侯爺您意欲何為,你們長寧侯府的門第高,打從一開始就瞧不上我楊家的門第,看中的不過就是我的嫁妝豐厚,可以貼補你們罷了。現在我隻想與你們好聚好散,老侯爺卻還想撕我一塊肉下來?您要留我這兩個孩子,無非是想借他們做籌碼,逼著我再留下大筆銀錢供養你們。您不好意思說,我替您說,但今天我也不妨把話放在這……兩個孩子我都要帶走,以前我扔在你們這道門裏的銀子我不計較,但是從今以後,你們也休想再從我這裏拿走一分一厘。”


  這層遮羞布,可算是擋著整個長寧侯府最後的尊嚴和底線了。


  如今當麵被撕開……


  祁正鈺腮邊鬆弛的肌肉痙攣抖動,一雙渾濁的老眼之中殺意縱橫。


  他捏著拳頭,一字一句的,還是再次質問:“孩子呢?”


  楊氏冷嗤一聲,不予理會。


  他那隨從這才又偷偷看了祁歡一眼,低聲道:“過去搜園子的人說,下午開宴前半個時辰,大小姐有從後門進出過兩次,但是她塞了銀子,門房的人全被她支開了,所以……並不曉得大小姐究竟是做什麽去了。”


  從頭到尾查一遍,唯一的疑點隻能找到這。


  祁正鈺突然想到秦頌不合時宜追上他糾纏說了一通模棱兩可廢話的事……


  他目光從楊氏那裏移到祁歡臉上,像是一條在觀察獵物的毒蛇,那視線綿綿密密的打量她。


  祁歡一直都不喜歡自己這個陰狠又虛偽的祖父,此時便覺得他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都很髒。


  她於是坦然承認:“辰哥兒是被我送走的,祖父不用白費力氣了,您找不到他。”


  這會兒天都已經到了下半夜,楊氏也不想再與他們糾纏,拉了祁歡便要闖出門去:“老侯爺也無需再行算計,你做前麵二十年,我會如此行事,也是您把我教得精明了,是個人吃了虧就能學乖。時候也不早了,歡兒我們走,回去收拾行李。”


  她說著,終於又回頭看了祁文景一眼,麵無表情道:“和離書你來寫,回頭我叫人來取,或者我寫好,咱們挑個日子一起拿去衙門畫押入籍。”


  這裏的事,仿佛一直沒有祁文景置喙的餘地。


  他跟一個道具背景一樣,一直站在旁邊。


  此時聞言,臉色又是刷的更加蒼白幾分。


  嘴唇動了動,似是想叫楊氏,最後也隻覺無力的仿佛隻能放棄。


  門口的四個婆子,還堵著門不讓行。


  祁正鈺那裏失了最後的把柄,終於也是不再有任何的退路和猶豫,咬牙道:“上行下效,這丫頭膽大妄為,不僅戕害手足,還做出失貞失節的醜事來。楊氏你身為人母,如此教導女兒也屬罪大惡極,今日,我便家法處置了你們!”


  反正楊氏的身體也不好,打殺了她,對外就稱病逝。


  祁歡那裏,暫時可以隱瞞不報,就說悲傷過度病了,等過陣子,也可以用病逝做借口,再宣布出去。


  雖然這做法不太嚴謹……


  但好在楊氏那個兄長早不在了,小輩的一個楊青雲,雖是入了官場,但是才剛入仕的毛頭小子而已,自家動用所有關係,還是有很大成算的。


  隻要楊氏死了,祁元辰可以慢慢找。


  等到把孩子找回來,楊氏在祁家是有傳承的,她的嫁妝楊家那邊也沒理由來討。


  祁正鈺還是個要麵子的人,要不是到了最後關頭,他不會用明搶這一招!

  “父親!”祁文景又是當場一慌。


  祁正鈺衝著門外大喊一聲:“來人!”


  外麵拿著棍棒嚴陣以待的家丁護衛登時破門而入,衝了進來。


  “老侯爺還想謀財害命不成?”楊氏緊緊握著女兒的手,回頭目光銳利的再次冷冷一笑:“我說過了,你精明,我也不傻。您算計我不是一天兩天,我自然防您也不是一日半日。這些年你祁家用了我多少嫁妝銀子,我全部錄了賬,交予心腹的存在外麵了,並且揭你祁家一門齷齪事的狀子寫了不下十份,但凡今夜我們母女不明不白的死在你這長寧侯府院內,明日就會有一群人往京城裏大小的衙門敲登聞鼓,告你祁家謀財害命之罪。”


  此言一出,都已經碰到她母女二人衣角的家丁,不期然全都瑟縮了。


  岑氏忍無可忍的上前一步:“楊氏,你是瘋了吧?”


  楊氏要真的這麽鬧起來,整個祁家都要遭殃,他們二房也不可能獨善其身。


  祁正鈺瞳孔劇烈收縮,捏著袖子底下微微發顫的手指,一字一頓道:“你唬我?”


  楊氏反問:“老侯爺是今天第一日認識我嗎?”


  她楊氏,也從來就不是個任人欺負的善茬兒,否則她也做不了祁家這麽多年的當家主母,將這座侯府裏裏外外經營的有模有樣。


  祁正鈺直覺上,是相信了她的話。


  隻是籌謀了這麽多年,要他現在斷然放手——


  他也舍不得。


  楊氏繼續道:“再等,天就亮了,我再問老侯爺一遍,今日我們母女是能走不能?”


  和離,讓她帶走一雙兒女,從此前債前孽,一筆勾銷。


  要不然——


  那就一起魚死網破!

  正常人都會選前者。


  可是,祁文景這把年紀與結發妻子和離已經夠丟人,孩子還破天荒讓女方帶走了?這豈不會成為全天下的笑柄?且不說以後這一家沒了楊氏的嫁妝貼補,日子怎麽過,單就這損毀的名譽,就能叫他們一家人一輩子抬不起頭。


  可是,現在好像除了放他們走,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祁正鈺目光死死死死的盯著楊氏的臉,突然惡劣的一聲詭笑:“你想走便走吧,但是……望你不要後悔!”


  說完,他意有所指,深深瞧了眼祁歡。


  他這意思,楊氏懂,祁歡也懂。


  但是兩人也是走投無路,暫時不想去顧慮這些。


  門口的家丁護衛,自覺退回院裏,讓出路來。


  祁文昂卻在這時候走了出來,歎氣道:“大嫂,我知道你現在正在氣頭上,縱然你對我們再有不滿,也不能牽連孩子。曆來就算是夫妻和離,也沒有嗣子隨母離家的道理。你現在為了賭一時之氣,打走了兩個孩子,外人會怎麽看怎麽想?”


  男方家裏會放棄孩子的,無非就一種理由。


  無非是——


  孩子是出身血統存疑。


  這些事,楊氏不是想不到,隻是為了保全女兒性命,她已然顧不上了。


  祁正鈺最後肯鬆口,也不過是想到了這一點,想用這個作為對她最後的反撲和報複。


  但是祁文昂懂得殺人誅心,他當麵說出來,直戳在楊氏是痛點上。


  楊氏要和離,要孩子的初衷,都是為了孩子……


  祁歡感覺到了,祁文昂這話一說,楊氏握著她手的那隻手,不受控製的抖了抖。


  祁文昂語重心長的繼續道:“歡姐兒和武成侯府的婚事,怕是不成了,以後怎麽重新議親?辰哥兒還小……一旦從這侯府裏走出去,旁人詬病他的出身……”


  楊氏以及這一雙子女,以前算是活在雲端上的人,有多少人看不起她的出身,有嫉恨她曾經的榮光,那麽一旦一招失勢,就會有多少人落井下石的來踩上一腳。


  一個幼小的孩子,被人追著背後喊野種,取消辱罵和蔑視的滋味兒……


  做母親的人,不用經曆,想想都心痛如刀絞。


  祁文昂一字一句的說:“大嫂,你要三思啊!”


  楊氏的眼睛,不經意見已經變得血紅一片。


  祁歡反握住她的手,輕聲的催促:“母親,我們走。”


  如果這一次回頭,以後祁家抓著她的這個弱點,隻會變本加厲的欺壓針對他們母子。


  這樣的道理,楊氏自然也是懂的。


  她狠狠閉了下眼,重新再睜開眼時,目光又重新變得清明堅定。


  “那也比繼續做你祁家的人好!”她說,生咽下齒縫間咬出來的鮮血,瞪了祁文昂一眼。


  祁文昂見她再次決絕轉身,不禁一愣。


  但是這一次,楊氏還是沒走成。


  她手腕猛然被人扣住,動彈不得。


  祁歡見她止步,也跟著回頭。


  卻見祁文景不知何時追到了麵前,拽住了楊氏。


  楊氏也不是鐵打的人,被祁正鈺父子聯手相逼,眼睛裏已經是強忍的淚水。


  此時她好無奈性,壓著嗓子斥道:“鬆開!”


  祁文景是羞愧的不敢去直視她的麵孔和眼睛的,視線匆匆一瞥,卻沒有撒手,隻轉頭看向了遠處的祁正鈺。


  他說:“父親,倒也不必這麽麻煩,夫妻不睦,家宅不寧,這些歸根結底其實也都不過是我的過失。您不必遷怒他們母女,楊氏要搬,您便叫她搬出去。明日一早我便寫折子麵呈陛下請辭……我辭官致仕,將這府裏爵位讓予老二。我們一家自這府裏搬出去,從此以後,榮辱各人承擔,我這一房,就不再勞父親替我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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