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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和離(二更)

  “父親。”祁歡站在亭子外麵,隔著半個花圃喚了他一聲。


  祁文景聞聲回頭。


  見她站在那裏,似乎沒打算再往這邊走,就放下茶盞,與其他人告罪一聲,起身走出亭子過來。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辰兒同你母親呢?”他問。


  祁元辰年紀小,又黏祁歡這個姐姐,家裏沒有同齡的孩子陪他玩,通常這種場合,他都是跟屁蟲一樣跟著祁歡的。


  這會兒沒見,祁文景難免奇怪。


  他這不問還好,一問……


  祁歡就越是覺得他可悲又可憐。


  他確實不是一個稱職的丈夫,也不算是個好父親,但是這些年算下來,怎麽也算是個平庸至極的老實人了。


  現在,家快散了,危難之際媳婦兒要帶著兒子女兒跑路,卻獨獨是毫不留戀的就要舍棄他!


  一個男人做到這個份上……


  雖然有點自作自受,可人過中年卻突如其來的妻離子散,體驗一把過山車一樣的人生變故,也是實慘!

  祁歡收起自己不合時宜泛濫的同情心,也直接忽略掉他的問題,微微露出笑容來:“永興伯府的那位喻五郎今日登門了,我瞧著他言談神色之間似是對二妹妹頗有幾分眷戀之意,父親不妨替妹妹留意一下。您不是與永興伯是故交好友麽,若是覺得那位五郎可靠,就盡早做主替長歌打算一下。雖說論出身,咱們可能是差了些,可是年輕貌美也是女子議親時候的資本不是?二妹妹若是去了他家,趁著熱乎勁兒,沒準能嫁。”


  她所說的嫁,自然指的是正妻了。


  雖然有很多人家,都拿著庶女當物件,喜歡送給更高門第的人家去做填房,甚至做妾,就為了拉攏關係,甚至得些好處的……


  可是在這方麵,祁文景和祁正鈺是完完全全的兩路人。


  這一點上,祁歡倒是確信,她這便宜老爹至少是個人,能送自己女兒去正經人家做妻,就絕不會隨便當個物件送人。


  可是——


  祁文景卻結結實實被她這番話給噎了一下。


  要知道,喻懷瑾是他最近盯上,想等祁歡退親之後撮合給祁歡的。


  祁歡年歲到了,正好喻懷瑾還是要去放外任的,屆時退婚之後就可張羅著給他們辦了。


  祁歡過去,跟著他在任上住幾年,過幾年等喻懷瑾官位升上來,他們再回京……


  不僅風聲過去了,也什麽事兒都沒耽誤!


  這打算,原就是極好的。


  這事兒他甚至還跟楊氏商量過,楊氏雖然很謹慎的說是要先看看再說,可明顯也是有幾分意動的。


  可是現在——


  他這給嫡女精挑細選出來的女婿,跟庶女看對眼了?

  雖然祁長歌的婚事,他是可以越過楊氏,自己直接拍板做主的,可現在卻不敢隨便應承祁歡的。


  祁文景麵上閃過一絲明顯為難的情緒,他含糊道:“喻家那個哥兒,我是看著他長大的,那孩子是極好的,但是此事……回頭等我與你母親商量了再說吧。”


  祁歡知道,他不會再有機會同楊氏商量這事兒了。


  但她還是微笑著點頭,說:“好。”


  然後衝著祁文景屈膝福了福:“那女兒就不打擾父親了,先行告退。”


  她轉身欲走。


  以往女兒身子不好,總是關在房裏不出來,祁文景一個做父親的,不能總往女兒閨房裏跑,後來這幾個月祁歡病好了,也願意四處走動了,可他卻又因為種種原因,總有種近鄉情怯的尷尬,也不怎麽回後院……


  事實上,祁文景對自己的這幾個孩子都很陌生。


  看著祁歡此刻在她麵前溫順乖巧的樣子,他甚至有種恍如隔世一般的錯覺。


  這種虛無縹緲的感覺,突然叫他心裏直覺的有點不踏實。


  可是——


  眼前歲月靜好,他也著實沒覺出什麽不妥來。


  “歡兒。”他下意識的開口叫住祁歡。


  祁歡止步回頭。


  祁文景走到他麵前,抬手摸了摸她的發頂:“你是個好孩子,回頭等秦家那事兒的風頭過去,咱們再好生挑個人家。”


  祁歡隻笑了笑,沒接他話茬。


  祁家今日的宴席,男女賓雖是分別排的桌子,但是那抱廈裏頭地方夠用,就擺在了同個屋簷下,隻是中間以一條過道分開,男左女右,分了兩邊。


  祁歡黏在楊氏身邊,坐在裏麵第一桌上。


  祁正鈺隔著人群看在眼裏,隻認定她這是惶惶之時,扒著楊氏當救命稻草的。


  而楊氏麵色如常,還在觥籌交錯間招待客人。


  這女人向來如此,很是穩得住,這也不奇怪。


  傍晚那會兒,他剛擺脫了秦頌,就立刻派了心腹的盯著楊氏母女,因為依著他對楊氏的了解,知道祁歡出了事情之後,楊氏的第一反應一定是會先把女兒送出去避禍的。


  一來,他沒想到楊氏竟狠得下心腸,計劃把祁元辰也一起搶過去,二來——


  楊氏和祁歡都還在府上,他直接就不覺得這種時候,楊氏會不先琢磨著保祁歡,反而有閑心先把祁元辰給偷出去了。


  而且,祁元辰一個小孩子,楊氏能把她交給誰?

  至於祁元辰為什麽沒被帶來席上,楊氏跟人解釋是他今天鬧脾氣,就不把他抱過來添亂了,這話祁正鈺是不信的,他認為這是楊氏已經慌了的前奏,這會兒隻顧一個祁歡就夠她忙的,她該是沒心思再哄孩子,這才故意沒叫人把祁元辰領過來。


  與此同時,男賓席那邊,秦頌借著舉杯與人飲酒做掩飾,也時不時側目來瞧祁歡。


  雖然那丫頭鎮定自若,仿佛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樣,他心裏卻清楚這事情有多嚴重,總覺得心中躁鬱難平,隱隱的還透著幾分懊惱和不安。


  沒心思應付酒桌上的人,誰敬了酒都照單全收,一杯接著一杯的飲。


  祁長歌與一群姑娘坐在一桌,不好往這邊湊。


  席間,她也忍不住時時朝著祁歡這邊張望。


  傍晚那會兒祁歡的言辭舉動反常,現在也不正常,她也隱隱意識到仿佛是有什麽天大的事情將要發生。


  但是,他們這一群人暗揣著心思,卻是與大局無礙,一席晚宴吃下來,賓主盡歡,滿堂和諧。


  宴席散後,祁正鈺親自送了他自己的幾個故交與同僚。


  之後,便沒再回來。


  家裏其他人也都忙著送客,祁歡寸步不離跟在楊氏身邊,站在抱廈門口。


  秦頌一直在裏麵坐到沒什麽人了,這才抖了抖袍子起身,款步踱來。


  他在祁歡麵前頓住腳步,眸色有些複雜的望她,“今日這事兒,本侯至少占一半的責任,不若我陪你去見長寧侯吧?”


  雖然沒什麽立場和理由,可……


  他知道,祁歡若想度過今日這一關,過程也必定九死一生,十分慘烈。


  楊氏也回頭看過來一眼,擰著眉頭,神情狐疑之中又帶幾分防備——


  祁歡還不曾得空跟她詳述事情經過。


  祁歡卻還是斷然拒絕了秦頌:“不了,我們自家的家務事,若扯上小侯爺了便更不好收場。小侯爺的好意,祁歡心領。夜黑風高,您回府的路上小心。”


  她態度又恢複如常,沒了之前的咄咄逼人和莽撞犀利。


  說完,便徑自移開了視線,又去幫著楊氏招呼旁人。


  傍晚那會兒,最初的氣急敗壞過後,秦頌其實也慢慢回味過來,祁歡這次大約是真被他氣的很了,所以才也故意說了那些話來氣他。


  鬧出這麽大的麻煩來,確實,她再怎麽生氣都正常。


  後來他去找祁正鈺,也沒法怎麽解釋,隻就半真半假的給對方透露,他隻是和祁歡閑肆意閑聊,可能是有些口不擇言……


  這多少表明了他的態度,卻不知道——


  對祁正鈺能起到幾分的牽製作用。


  現在他若要強行留下來摻合,正如祁歡所言——


  沒立場也沒理由,祁正鈺都能義正辭嚴叫人把他轟出去。


  秦小侯爺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卻是極少遇到這樣進退維穀的兩難處境。


  他杵在這裏不動,外麵龐氏帶著一雙兒女等了他許久不見他出來,便打發秦碩回來尋他。


  秦碩此時再看祁歡,還是有種本能的心虛,縮了縮脖子,從她麵前過時還特意繞了一腳,這才蹭到秦頌身邊:“大哥,你站這裏幹嘛?母親還當你醉倒在酒桌上,出不去了呢。”


  他大哥是挺冷淡的一個人,今天在祁家的宴上卻來者不拒,灌了好多酒,秦碩在別的桌上都看傻眼了,可又知道他脾氣,都沒敢上來勸的。


  此時看他站的穩穩地,目光沉毅理智,這才放心扯了扯他袖口:“走啊。”


  旁邊的祁歡一直沒再回頭看他,秦頌這才被秦碩領著出了門。


  外麵的馬車上,秦穎也趴著車窗等了許久,不滿的嘟囔:“大哥你怎麽這麽慢啊?人家都困了。”


  秦頌有點魂不守舍。


  龐氏才要吩咐車夫走車,秦頌卻突然聲音沉沉的道:“我喝多了酒,這會兒有點頭暈,你們先回吧,我先緩一緩。”


  龐氏緊張兒子,立刻有些慌張:“那就上車來吧?”


  連忙就要騰地方。


  秦頌搖頭拒絕:“吃了酒,悶在車上頭暈。”


  他轉向秦碩:“你先護送母親和穎兒回去,我在後麵走一走,醒醒酒就來。”


  一家人看他眉頭微蹙,臉上確實見著幾分難受的模樣,倒也不疑有他,隻囑咐他注意安全,也便先走了。


  秦頌牽馬,帶著簡星海,徒步慢悠悠的朝巷子外麵走。


  長寧侯府的大門之內,把所有客人都送出家門之後,祁歡也沒急著聽吩咐去外書房找祁正鈺。


  反正是去挨收拾的,沒必要這麽上趕著。


  她依舊是跟著楊氏,又陪岑氏一起安排人收拾善後,等一切都收拾妥當了,雇來幫傭的人打發了,府裏下人也全部趕回下人房睡覺去……


  岑氏如今在大房的人麵前都屬強顏歡笑:“今日又辛苦大嫂了,為著我們的事奔忙了一整天,天色不早,歡姐兒早些送你娘回去歇著。”


  楊氏還沒說話。


  已經在遠處等了有一會兒的祁正鈺的那個親隨就跑過來,“世子夫人,二夫人,侯爺叫您二位帶著大小姐一起去世子的外院書房說話。”


  處置家裏壞了規矩的晚輩,是需要把所有有話語權的長輩全部叫過去的。


  當然——


  在祁正鈺的概念裏,祁文晏除外。


  楊氏於袖子底下執起女兒的手,牽在自己手裏,神色如常。


  岑氏則是明顯的詫異。


  她先是去看大房母女倆,見她二人的神情,就更奇怪了:“都這個時辰了,是有什麽事?”


  今天的宴席辦的很順利,似乎沒有任何的不妥。


  那親隨也不敢說話,隻賠了個笑臉。


  岑氏於是就知問不出什麽,三人一行往那院子裏去。


  祁元銘那屋子沒點燈,顯然是被清場趕出去了,整個院子裏就祁文景的那間書房還有光亮。


  她們進得院子,那親隨便將轉身出去。


  隨後,一氣兒衝進來二十多號人。


  十幾個凶神惡煞的護衛,手持棍棒,紮在院子裏。


  祁正鈺那親隨過去關了關門,雙手揣在袖子裏,門神似的堵在了大門口。


  另有四個膀大腰圓的婆子,直接圍在祁歡三人旁邊。


  岑氏一看這個陣仗,受驚不小,當場倒抽一口氣:“這是做什麽?”


  楊氏沒說話,牽著女兒朝裏走。


  那幾個婆子就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麵。


  祁文景書房的門也是虛掩著的,楊氏推門領了祁歡進去。


  祁正鈺坐在案後主位上,祁文景和祁文昂在左右下首,一邊一個。


  祁文昂擰著眉頭,表情嚴肅,神色倒是還算鎮定,祁文景卻明顯有點不安,在看見祁歡也來的瞬間,他就更是可以稱之為驚恐了,不由的脫口問道:“父親,您這是……到底是出什麽事了?”


  祁正鈺瞥他一眼,不曾理會他,隻示意楊氏與岑氏:“你們兩個也先坐下。”


  楊氏什麽也沒多說,私底下又捏了一下女兒的手指才鬆開。


  她在祁文景這邊,卻沒過去挨著他,直接在離著祁歡最近的地方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


  反而是岑氏那裏不明所以,遲疑著又打量祁歡母女好幾眼,這才慢慢走到祁文昂旁邊的椅子坐下。


  跟進來的四個婆子關了門。


  祁歡穩穩地站在所有人麵前。


  關門聲刺激的祁文景心上又是一驚,他險些直接跳起來。


  他也不是個徹頭徹尾的蠢人,現在祁正鈺把他們這些做長輩的都喊來,擺出個三堂會審的架勢……


  屋子裏就隻看了他的嫡女。


  他就是反應再遲鈍也知道這是衝著祁歡的。


  “父親……”他忍不住又叫了一聲,屁股底下如坐針氈。


  祁正鈺自祁歡出現起,陰惻惻的視線就一直逼視她的臉,見她居然毫無懼色一臉坦然的站著,醞釀了一下午的火氣,就著祁文景這一聲“父親”直接登頂。


  他抓了個鎮紙朝祁歡砸過去:“你還有臉站著?敗壞門風的東西!”


  祁歡本來是想躲的,可是老頭子年紀大了,手上沒什麽準頭,又加上盛怒之下手抖得厲害,扔出來的東西準頭太差……


  眼見著砸不到自己,祁歡就索性沒動。


  祁文景終於忍無可忍的一下子站起來。


  祁歡斟酌了一下,倒是拎著裙擺,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她也沒等祁正鈺再行叱問,依舊是打直球,自己當先什麽都招了:“祖父叫我跪,我便跪了,但您要說敗壞門風……孫女兒冤枉,卻是不能認的。”


  祁正鈺怒極:“你還狡辯!”


  他知道祁歡這丫頭被大兒媳養得驕縱,卻真沒有想到她在做了如此蠢事之後,當著這麽多長輩的麵還能麵不改色的這般狡辯。


  一時之間,忽而也意識到事情發展有點偏差。


  就他心裏這一起疑怔愣的功夫,祁歡已經繼續說道:“不是狡辯。祖父動怒,不過因為兩件事。第一,第一二哥哥上回失足落水,確實是我推他的……”


  她話才開了個頭,岑氏也猛地竄起來,驚懼不已的瞪大了眼睛:“你……”


  祁文昂倒是確實不知此時,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祁文景是下意識想替女兒說話求情的,祁歡也沒叫他出麵,繼續往下說:“我推他下水,是事出有因。起初是我大哥懼怕春闈不中,又被二哥哥壓上一頭,所以在參湯下藥,可他隻是下了微量藥粉,隻想拖著二哥哥不能去考試,二哥哥一早察覺此事,不僅將計就計,加大了數倍藥量,報複大哥還有情可原,他甚至想一並毒殺辰哥兒,並且嫁禍我楊家表哥。我承認我推他下水,恐嚇於他了,但是事出有因,所以,我這也算替府上清理門戶。”


  祁元銘行事的內情,岑氏的已然知曉。


  聽著祁歡一股腦揭了老底,她一個毫無防備,神色就先慌亂的變了數次。


  祁文昂起初以為祁歡是在胡扯,攀誣他們,但是隻看自己妻子的反應——


  他心裏也是一涼,立刻明白這事兒八成都是真的。


  並且——


  仿佛他這妻子和兒子都還聯手瞞著他。


  可是這時候,他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將唯一的兒子給祭出去的,便是沉了臉道:“歡姐兒,你二哥待你縱使不夠親厚,但也沒什麽對不住你的,你做了錯事,我們尚且沒說要追求,你便要先倒打一耙?”


  祁歡不能給祁正鈺這個“判官”偏袒他們的機會,直接回懟祁文昂:“但凡行事,必定就有蛛絲馬跡留下來,我可以指天發誓,我所言句句屬實。二叔不信,可以把大哥大嫂,還有二哥和他的書童會安都一起叫過來,大家當麵對質。當初這事兒,因為確實是我大哥先起的壞心思,所以即便他被反噬,吃了苦頭,甚至差點丟掉性命,我都沒聲張,也是為的一家和氣。我教訓二哥哥,是因為他不該也一並對辰哥兒下手。二叔二嬸兒,我甚至都沒將此事告知我父親和母親,如此行事,還不算給足你們二房顏麵了嗎?事到如今,你們閉嘴也便罷了,非要不知好歹……那我就去報官,咱們去官府公堂上,叫京兆府尹仔細斷一斷這樁案子,自然可見分曉!”


  反正大家就要一拍兩散了,就誰也別在誰的麵前裝長輩了。


  祁歡說話,當真是毫不留情。


  祁文昂夫妻,一來礙於麵子,二來她說話確實太絕……


  祁元銘才剛得了官職,這時候鬧上公堂,別說這丫頭信誓旦旦,他們已然信了確有其事,就算哪怕僥幸是她胡扯,祁元銘一旦被告上公堂,也要名聲掃地。


  他夫妻二人,各自有顧慮,一時竟誰也沒有回嘴。


  祁歡看著臉色陰沉,目光更顯陰鷙的祁正鈺,繼續說:“還有一件事,是秦小侯爺汙蔑我與人暗通款曲。祖父知道,我不滿與他家二公子之間所定的婚約,可是想與他家退婚,他們又覺得有傷顏麵,那位小侯爺性子桀驁,所以口出惡言,羞辱於我,他的話,如何當真?孫女兒身為侯府的嫡出,自然知道何為禮義廉恥,我也絕沒做過任何叫家族蒙羞之事,祖父若是不信……就叫人驗我的身吧!”


  女子清白,何其重要?

  在這個老封建的製度下,驗身就是對一個女人的終極羞辱,哪怕最後驗出她仍是完璧,損失掉的尊嚴也再無法挽回,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這可是生不如死的,甚至比發毒誓還狠!

  可是,祁歡不怕!

  就當請人做了個婦科檢查唄,如若能一招製敵,打腫這些人的臉……


  還挺劃算的!

  她此言一出,滿室寂靜!


  驗吧,萬一驗出個完璧之身,楊氏還不跳起來揭了房頂?

  主要是這丫頭信誓旦旦,一副大義凜然的貞潔烈女狀,看的大家都心裏沒底。


  祁文昂夫妻互相對視一眼,各自咬著牙沒出這個頭。


  祁正鈺卻是冷笑一聲:“好……”


  事情鬧到這一步,已然斷絕了回旋的餘地,不管祁歡有沒有失身,這驗身的人從他這裏出,結果都是一定的。


  他表情陰森的近乎瘋狂,可是一個字才吐出一半,楊氏已經一甩袖將桌上茶盞掀了。


  她猛地站起來,走到祁歡麵前一把將女兒拎起來,扯到自己身後。


  沒衝著祁正鈺,隻對那裏尚且無措的祁文景厲聲道:“今日誰也別想動我女兒一個指頭,你們這一家子,不過就是欲加之罪。這樣的羞辱,我們母女當不起,你們祁家的人,不當也罷。不用你們在這裏假惺惺的問訊什麽,別說她沒做錯什麽,就算是真有什麽過錯,你們又不是官府衙門,沒資格把她叫過來當犯人審。至於長輩……祁文景,你我夫妻二十載,我楊墨音自認為對你,對你們祁氏一門也算仁至義盡,咱們好聚好散,我與你和離。你們既瞧不上我,也瞧不上我這個滿身銅臭氣的市井婦人生的孩子,歡姐兒和辰哥兒,不用你們負責,我也一並帶走,從此以後,咱們各自得個清淨。”


  祁文景才剛歡歡喜喜吃了一頓酒,酒精上腦的喜慶勁兒還在血液裏亂竄,卻冷不定從頭頂劈下一道滅頂驚雷來。


  他似是還有點沒反應過來,隻是不可思議瞪大了眼睛,嘴唇顫抖,囁嚅了一聲:“夫人……”


  其實多久了,他們夫妻關係冷淡到,他甚至連“夫人”二字都許久不曾啟齒。


  偶爾見上楊氏一麵,都尷尬的不知如何稱呼了。


  可是,他們是夫妻啊!

  無論怎樣的生疏冷漠,他都從未想過會有分道揚鑣的這一天。


  衝擊太大,祁文景一時有點傻在那。


  楊氏對他卻未有絲毫眷戀,緊跟著已經再次看向祁正鈺,冷冷道:“從今日起,我楊墨音還有我的兩個孩子與你們祁家再無半分關係,侯爺若是還要追究我們母子三人什麽,那就盡管去官府遞狀書,凡事咱們公事公辦,拿朝廷律法來公斷,容不得你們祁家一群人私設公堂來折辱我的女兒!”


  言罷,抓了祁歡的手,轉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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