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楊家女(二更)
葉尋意作為兢兢業業推動大劇情的大女主,顧皇後這種級別的人物出現之後,她立刻也就對祁歡那些偷偷摸摸的小疑點完全的失了興趣。
祁歡見她安靜下來,不找茬了,暗暗鬆了口氣,十分感激顧皇後救場教科書級別的現身。
可是她們坐的這張桌子,離著顧皇後所在處不遠,高雲渺和秦穎兩個卻都不自在起來。
本來挑著喜歡的水果都吃的大大方方,很開心,這會兒卻是連喝茶都端著個茶碗,低頭小口小口的抿。
別人這樣,祁歡也沒覺得怎樣,可她跟這倆還算熟悉,看她們這扭扭捏捏的樣子都覺得憋屈的難受。
“那邊不是有投壺的場地嗎?正好也沒人跟我們搶,去玩會兒吧?”既然呆的難受,那就變通一下嘛,祁歡試著提了一句。
高雲渺和秦穎都算是將門之女,又因為各自不同的原因,家裏長輩比較縱著,私底下都比較好動好玩。
在琴棋書畫和蹴鞠投壺之中選,平時的話她倆早就跑去玩了。
今天之所以前麵一直沒動,是因為別的閨秀都不玩的,她們隻是出身將門,又不是出身鄉野,該懂的規則規矩都懂,誰會無所顧忌的在這宮裏撒歡?
兩人扭頭去看看設在花園最邊上的投壺場地……
與其坐在皇後娘娘跟前這麽拘著困著,還不如去那邊放鬆一下呢,了不起就是盡量克製著舉止文雅一些好了。
秦穎還在記仇,並不太想與祁歡為伍,神色略顯糾結。
但高雲渺受夠了,當即提溜一下裙子站起來:“好,我們去。”
這被拘在凳子上,跟受刑一樣,她寧可掛一張假臉去跟祁歡一塊兒玩了,也不要繼續坐在這。
秦穎膽子比她小,一看要落單,自是什麽情緒都沒了,也趕緊跟著站起來。
祁歡看著這倆半大不小的姑娘……
你說她們是半大的孩子吧,一個個的都在議親準備嫁人了,可你要說她們都長大成人了,為了一點小摩擦小偏見就孤立擠兌人,又能因為一點小事,立刻什麽原則脾氣都沒有了。
自己要真的動真格的去跟她們置氣較勁,那還不得累死?
所以,得過且過,湊合過吧。
之前與高雲渺她們坐在一處的另外兩個姑娘,也都是琴棋書畫不太拿得出手的,見狀也附和著起身準備一起溜。
結果一行人剛站起來要組團撤了,花園正中那幾張桌子那邊卻有幾個姑娘直直走了過來。
為首那個,一襲白衣,仙氣飄飄。
行走間,蓮步輕移,容貌清秀漂亮,隻是瞧著十分清高。
“我剛才聽人說你是長寧侯府的祁大小姐?”她人居然是衝著祁歡來的。
祁歡感覺本就敏銳,再加上人家這敵意就差直接刻在臉上了……
祁歡連她人都不認識,隻能暫且不動聲色的警惕起來:“姑娘哪位?我以前不常出門,恕我眼拙……咱們好像不認識?”
她說的都是實話,而且態度雖然略疏離了一點,卻也絕對稱得上是禮貌客氣。
畢竟人家都先來者不善了。
祁歡不會主動惹事,可是事兒主動找上門來,她總不能人家要打左臉,她卻什麽緣由都不問的直接把右臉一起給了吧?
本就是正常交涉,卻不想那姑娘見她態度也不謙遜,居然立刻就隱隱的變了臉色。
但好在她還知道這是什麽場合,生生的控製住脾氣,繼續道:“我們在那邊寫詩作畫,看幾位妹妹坐著無聊,你們也一起來吧?”
祁歡當然拒絕她。
可對方卻沒給她開口的機會,又再說道:“貴府的老侯爺在翰林任職,府上的二爺和三爺也都是科舉入仕,這樣算來,你們府上也是書香門第,聽說……這次你家一位公子也第一次入闈就考中了進士。你家二房有位姑娘,我以前也見過她兩次,她詩詞寫的……還算不錯,想來你這個做姐姐的,應該更勝一籌了?”
小姑娘們,大都經受不住這樣的激將法。
祁歡倒是能抗住。
而且他們那一家子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貨,她也不是很在乎給他們在外麵丟丟臉。
可是——
人家主動打上門來了,送了臉上去給人打,那也得是實在無力還擊的前提下,沒理由就二話不說的豁出去受打啊。
這裏她們幾個姑娘之間,火藥味漸濃。
顧皇後遞了個眼色。
她身邊立著的一位女官就快走兩步過來,笑道:“姑娘們怎麽在這裏站著說話?”
還沒等打圓場的話說出來,那白衣仙女兒就先發製人:“祁家妹妹說要與我們一起探討一下詩詞畫作,我們都是頭次和她一起玩,期待的緊呢。”
這敵意來得太洶湧,祁歡也就直接張開雙臂擁抱了。
四兩撥千斤的微微一笑:“作詩我確實不在行,畫倒是還會畫兩筆的,這位姐姐若是不嫌我技藝拙陋,我跟大家一起玩玩也可,我與姐姐也是一見如故呢。”
她倆針鋒相對到了這個份上,女官反倒沒了用武之地。
她暗暗側目去求顧皇後的旨意,顧皇後隻是如常飲茶,示意她不需再管,。
然後,狀似隨意的輕笑一聲道:“小孩子都貪玩,就叫她們玩去吧,稍後也將她們的墨寶都拿來本宮看看。”
此言一出,本來沒摻合進來的姑娘們也有幾個眼睛瞬間冒綠光,一臉的躍躍欲試。
那位“仙女兒”顯然不認為祁歡能有什麽真才實學,表情越發的高傲不可一世,轉頭就走。
祁歡追上她去。
不碰她,明明是個疏離的態度,她嘴上卻笑得很甜:“這位姐姐還沒告訴我貴姓芳名呢,咱們初次見麵,姐姐一眼就認出我來,這可真是莫大的緣分。”
她今年都十六了,因為病情耽誤的,這才沒嫁人。
這姑娘喊她妹妹,隻可能年紀比她還大。
其實,如果她隻是上來找茬那一下,女官出麵調停便適可而止了,祁歡不會這麽大惡意的反擊她,往她痛處去擠兌,可這位明顯就是不依不饒,蹬鼻子上臉的!
她又不動手,不是願意擠兌人嗎?那就大家一起耍嘴皮子吧。
那姑娘確實是比祁歡大幾個月的,正月裏的生辰,過了年馬上就十七,她本就因為婚事一肚子火,祁歡這樣一口一個姐姐就等於是一把刀,直往她心上插。
可是,顧皇後的那位女官跟過來了。
麵對這口蜜腹劍的丫頭,她還不得不應付,冷冰冰道:“我父親時任禮部侍郎,祖父曾經官拜翰林學士。我家姓於,於霏霏。”
祁歡確實沒接觸過這號人家,但是根據她近期惡補的常識,翰林學士是翰林院最高長官,官居從二品。
這個於家的老爺子自從二品的實權職位上致仕榮休,絕對算得上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這樣的人家,該是清流家族才對。
這好好一個大家閨秀,幹嘛沒事兒找事尋了自己來掐架?
祁歡一腦門官司,卻不得其解。
高雲渺她們遇到這事兒,自然也沒了投壺的興致,全都跟了過來。
聽見於霏霏自報家門之後,她卻像是突然有所領悟,勾唇冷笑了一下。
本來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再看那位仙女兒一樣的於家小姐,眼神卻多少帶了幾分鄙夷。
顧皇後這邊,她身邊另一女官聞言,便也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兩句。
顧皇後微微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大花園的中間,排了一大排桌子,之前已經有好些人作了詩,寫了字,或者畫了畫的……
彈琴下棋都需要心靜,今天這裏人多鬧哄哄的,其實並非最好的場合,姑娘們比試,也就寫寫畫畫的最省事。
祁歡和於霏霏等人過去,原來站在那附近的人立刻主動騰了位置出來。
祁歡卻故意繞過桌子,走到另一邊去,停在了原本站在那裏的兩三個人旁邊。
她是從來不怯場的,伸手去桌上取了合適的毛筆,拿在手裏觀察筆鋒時卻是聊做不經意的側目去問旁邊站著的姑娘:“恕我唐突,敢問這位姑娘芳名?”
她不主動摻合別人的事,卻不代表她一點警惕性都沒有。
之前和高雲渺她們坐在一起,也是一刻不敢鬆懈的注意其他人的動靜。
於霏霏那一身白,實在是太紮眼,本來就容易吸人眼球,如果她沒有眼花的話,是可以確定在於霏霏衝上去找她挑釁時是跟“置身事外”的這一位站在一起說閑話的。
她絕對有理由懷疑,於霏霏的敵意和怒火都有受人教唆挑撥之嫌。
此刻站在她旁邊的姑娘,屬於長相十分一般的。
不能說醜,就是比較普通而已。
可是,如果站在今天這一群大部分都是容貌出眾又盛裝打扮過的少女麵前……
那便著實有幾分其貌不揚了。
這姑娘膽子也是正,眼見著祁歡過來,並且站定在她旁邊,她甚至都沒有回避一下,還是泰然自若的繼續修飾她那剛剛成型畫出來的畫作。
那是照著這園子裏遠處一座水榭荷塘臨摹出來的實景圖,以祁歡從專業角度分析——
水平很高。
祁歡驟然發問,她明顯愣了一下。
然後有點不確定的轉頭看過來,擰著眉頭,略見了幾分不可思議:“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是啊。”祁歡笑道。
她有意掩飾情緒的時候,絕對可以笑得人畜無害,糊弄十幾歲的小姑娘,一唬一個準兒。
那姑娘與她對視片刻,然後友好的扯出一個笑容:“楊盼兒。”
祁歡對這樣的回答,自然不滿意,還是眸光純澈的“善意”望著對方。
她說:“楊姓很常見啊,咱們京城的官場上姓楊的人家應該也不少吧,實不相瞞,我母親娘家也是姓楊的,您不告訴我令尊具體的官位,以後再見麵,我要弄錯了可是會失禮的。”
楊盼兒前一個笑容,還能拿捏的狀似自然。
但是此刻,她整張臉上卻明顯見著僵硬了,答非所問的含糊:“是嗎?那太巧了……”
她旁邊與她一起的姑娘,約莫隻是覺得祁歡這樣太過自來熟和咄咄逼人了,又見楊盼兒似是不想應付她,就快刀斬亂麻的代為回答:“盼兒的姐姐便是陛下的文妃娘娘。”
楊盼兒謙遜的微微頷首笑了笑。
祁歡回了她一個笑容,繼續低頭去選筆,同時——
心裏也認真的記了一筆。
如果她之前的感覺沒有錯,是這個楊盼兒挑唆的於霏霏找自己的茬兒,同時再把楊青雲上回丟東西的事也往這宮裏人身上聯想……
嗯,可以憑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杜撰一篇懸疑小說了!
她心裏這麽想,套了需要的信息也就不再把楊盼兒當回事。
也不管於霏霏她們那些人打算怎麽辦,拿鎮紙推平一張紙,就開始埋頭勾勒。
反正對方就是覺得她應該是個上不得台麵的草包,叫她出來走兩步,好順理成章的嘲笑的,她這裏唯一要做的就是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藝”,證明自己不是草包,祁家也沒養出來啥也不是的廢物,這事兒就算對付過去了。
她不想搶楊盼兒京城第一才女的名頭,隻想混個及格線,不難的。
是的,知道楊盼兒有個做文妃的親姐姐,她也就知道這家人大概的來曆底細了。
畢竟一門出兩位名動京城的才女的人家——
也不好找!
祁歡這邊刷刷刷低頭作畫。
旁邊楊盼兒手裏也還捏著筆,可是這一番交談下來,她已經是一手心的冷汗,手指僵硬不聽使喚到根本就不敢再貿然下筆了。
她的畫作,還未最後修飾完。
側目去看旁邊奮筆疾書的祁歡,心裏卻是越來越慌,最後精益求精的她也實在顧不上自己尚不完美的畫作,穩住最後的力道擱了筆,轉身走開了。
祁歡作畫的時候就差不多進入工作狀態,精神極度集中。
她並未在意身邊這個陌生人的動靜,隻是筆鋒流暢,行雲流水的勾勒好一副畫作就痛快擱了筆。
她轉頭時,於霏霏和另外幾個想露臉的姑娘還在埋頭苦幹。
禮貌還是要有的,她於是主動給幾人留了話:“我呢算是學藝不精,今日這樣的場合,隻是看大家都有雅興,所以跟著一起湊個熱鬧,諸位才名在外,莫要笑我畫作拙劣。你們繼續,我先帶表妹她們玩投壺去了。”
說完,又跟顧皇後的那個女官微微頷首致意,然後就從容繞過桌子,扯上高雲渺走了。
高雲渺這次很給麵子,居然當眾沒有排斥她的碰觸。
她姐妹倆拉拉扯扯的走在前麵,秦穎那幾個對寫字作畫都沒興趣的自然也趕緊跟上,幾人還是照原來的想法去到花園邊上的投壺場地。
祁歡屬於運動細胞也不怎麽發達的那種人,而且投壺這個東西,她隻是在高家那次看別人玩過,自己也沒上手。
這會兒百無聊賴,也不怕丟人現眼,撿起一根籌子試著扔了一下。
毫不意外的,別說投中了,那當真是差了十萬八千裏,連邊都沒蹭到。
高雲渺嫌棄的撇撇嘴,也自拿了根籌子,看似隨意一扔,啪的就落進看著小小的壺嘴裏。
祁歡看在眼裏,這才後知後覺有了幾分羞恥心,幹笑兩聲:“要不說術業有專攻呢哈!”
高雲渺覺得她這又是嘴賤在暗戳戳擠兌自己舞文弄墨的本事不行,但這次卻破天荒的非但沒計較,反而一臉得意的衝祁歡挑了挑眉:“想知道她為什麽看你不順眼嗎?”
祁歡循著她目光看過去,確認道:“你說那個於霏霏?你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