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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重名,暗潮湧動?

  一口清酒自喉中灌入,流入胃中,燒得他火辣辣的疼痛。


  誰的淡漠如水,誰的悔恨痛心。燭光彈指間,杯光折影中,他與她互對相靜。婉轉消弭了哪世的是是非非。


  是否一刻,淪為路人?


  連番好幾場舞曲過後,墨軒琪的眉宇間就抹上了厭煩。


  那禦前公公何其精明的人呐,常年察言觀色,極易洞悉主子的神態舉動。


  當下便叫停了,舞女即刻退場。


  墨軒琪手放在桌上展開撐在兩側,悠然道:“常年都是這般,一點兒新意也不得見。看多看慣了,便都什麽也厭倦了。”


  夏黎笙默默翻著夏氏白眼,你丫的原來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啊?


  他停頓了一下,就又繼續道:“朕看在場的女兒家不少,何不妨上來表演一番才藝?”


  此話一出,在場的未婚女子便都蠢蠢欲動了。


  夏黎笙撫額,果真還是來了。所謂“皇宮夜宴”的真正麵目,那便是——相親大會。


  各位被邀請的親家,都會帶上家中已到適婚年齡卻未尋得好人家出嫁的女兒,想著要是自家女兒被哪位王爺阿哥或是哪家名門貴族給瞧上了。於自身前程,門楣榮耀,女兒的雍容幸福都是極有利的啊。


  這番一舉益多處的行為,誰不願做?


  一旁的太後輕輕拍了拍何纖伊的手,何纖伊會意,施施然起身行禮:“表哥,伊兒願先行獻醜。”


  墨軒琪大笑,“好,好!”


  去偏殿稍作打扮,何纖伊便出場了。


  瑰紅的霓裳舞衣,給她抹了一份妖嬈的顏色,更添女兒家的嬌柔;輕紗下若隱若現的藕臂與玉足,暴露得恰到好處,使得她多了幾分嫵媚。


  夏黎笙垂眸輕啜玉杯中的清茶,心中明了她這般是為了誰,卻是淡淡一哂。


  曲起,舞動。


  輕飄衣擺悠揚,女兒家的幽香若有似無隱隱約約。


  那舞帶不經意間掠過誰的眼前,妄想著奪誰的一眼。


  一舞畢,掌聲雷動。


  墨軒琪看起來心情十分好的模樣,“賞!”


  何纖伊福身:“多謝皇上。”


  眼睛卻是急切的看向某個方向,在對上那人清冷的麵容時,欣喜全無。眸中霎時溢滿傷心與不甘。


  墨鄰司暗嘲,這小妮子,還沒成放棄呢,真不知道長了個怎麽樣的腦與心。


  再轉眸看著身旁這人,又是免不了的歎了一口氣。也真是欽佩他誓死的專情。


  有了何纖伊的帶動,於是各家的女兒家便都踴躍的一展身手。


  輪番過後,這殿上的氣氛比先前要好幾分。


  大致上都輪過了一變,眾人便都小做休憩。


  墨軒琪喝下酒,眼角往一旁掃了掃,這才注意到從頭到尾默默無言一直在降低自身存在感的夏黎笙。


  當下挑了挑眉,“這位可是宿愛卿的外孫女?”


  夏黎笙心頭一凜,媽蛋,終於來了。


  被點了名,夏黎笙萬般不願也終得是遵命。


  用蓮一遞上來了的雲舒霞紗絹優雅點了點唇,擦去基本不存在的汙漬,這才起身走至中央。


  說到這個,夏黎笙又想爆粗口了:丫的擦個嘴還用這麽好的手絹,錢多沒地方花給我呀!


  雙腿並攏,緩緩跪下,雙手平折交疊,放置在額下,整個人匍匐在地上行最大的叩首禮:“黎笙拜見皇上。”


  內心卻是幽幽歎氣,沒想到她夏黎笙有朝一日也會對不是死人不是長輩不是尊者的人下跪。


  縱然下跪了,看似乖順虔誠,但若是有眼力之人必能瞧出她的傲骨依存。


  腰背可彎,脊梁骨斷不能曲!


  這是夏黎笙的底線,她的骨子裏有著極強烈的自尊與驕傲。


  墨軒溯看著這樣的她,嘴角不著痕跡的彎了彎。


  隻是這禮儀,卻是做得挑不出錯處。


  墨軒琪極是滿意,“平身罷。”


  夏黎笙依舊保持著那樣的姿勢說了聲“多謝皇上”之後,才慢慢起了身。


  抬頭挺胸,站得筆直卻不顯驕縱放肆;雙手平整相疊,拇指交握放在小腹之處。誠然一副大家閨秀模樣的端莊。


  一邊的宿家人都放心而欣慰的暗暗點了點頭。


  她的性子早在宿府學習技藝時給磨得沉靜,菱角都變得沒有了那麽銳利。早變得了溫婉安靜,再也不會像先前那般跳脫到天外。


  試問,誰可在受了傷後,依舊大笑自如?

  她自問做不到。


  無關在乎,無關情意,隻是沒了初時的悸動。


  “為何要戴上羽紗以覆麵?”


  夏黎笙欠身答話:“回皇上的話,黎笙自回府後便一直臥病在床,直至如今也沒痊愈。是以怕病容衝撞了皇上龍體,太後娘娘、皇後娘娘鳳體,這才取了這羽紗遮容,還望皇上不要怪罪。”


  一番話說得體麵有禮,就算真的是想怪罪,又如何定罪?


  墨軒琪笑了幾聲,“自是不會怪罪的。還望姑娘要好好照料身子,萬不可使得宿愛卿擔心。”


  依舊的低眉順眼,“多謝皇上關懷。”


  真真是有禮到了家門口啊!


  孰不知這越是遵守禮儀,絲毫不越矩,就越是顯得生分。何嚐又不是一種潛藏的疏遠與冷漠呢?隻是要隱晦些罷了!

  是以,這場麵一時就冷了下來。


  夏黎笙似不自覺般,依舊恭敬的站在原地。


  墨軒琪都不禁覺得有些頭疼,不免又飲下一杯酒,想起什麽似的問道:“不知姑娘芳名?”


  夏黎笙神色絲毫不變,據實回答:“小女子名為夏黎笙。”然後怕他們不清楚似的,又加了一句,“夏天之夏,黎明之黎,笙簫之笙。”


  此話一出,在場的好幾個人都變了臉色。


  最先失態的便是從來沉不住氣的何纖伊,何纖伊一把站起了身,不可置信的道:“你是夏黎笙?你竟然是夏黎笙?!”不禁上揚的聲音都變得不免有些尖細刺耳。


  “是,正是小女子閨名。”夏黎笙坦坦蕩蕩。


  何纖伊為了求證似的,也不顧了形象儀態,便衝到了夏黎笙麵前,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就想拽下她的麵紗。


  夏黎笙依舊是毫無動作,卻有人製止了何纖伊莽撞的舉動:“纖伊,住手!”


  這個人,是太後。


  夏黎笙不會這麽單純,以為太後是為了幫她。事實上,是不想得罪了宿家。


  何纖伊的手都已經握住了那麵紗的邊緣,隻消一扯,真相就可大白了。


  可是她不能。


  在太後的阻止和暗示下,她的冷靜回了籠。


  她多少還是有些理智的,知道她這一舉動若是徹底的做了下去,那麽帶來的後果,便是引起宿家的不滿。


  那對皇家來說,不利極了。


  何纖伊被這個認知氣得發抖,狠狠的甩下她的手腕,心不甘情不願的收回手,氣衝衝的就回了座位。


  墨軒溯微眯著鳳眸盯著夏黎笙被攥得發紅,隱約開始青紫的手腕,眼神狠厲。


  夏黎笙麵無表情,微微揉著發痛的手腕,在被別人這般對待後仍然禮儀周到的福身詢問:“不知黎笙哪裏做錯了,竟惹得和韻郡主如此之生氣。”


  這樣的舉動,很顯然的就彰顯出夏黎笙的落落大方,倒是襯得何纖伊無理取鬧了。


  眾人便有了些微詞,竊竊私語著。


  墨軒琪眼中劃過訝異,這樣的夏黎笙,著實不像他們所認識的那一個。


  立即迅速的做出反應:“夏小姐,你誤會了。這件事,實在是朕的小表妹的不是,她年歲尚小,還不知分寸。是以若有冒犯到夏小姐的地方,還望夏小姐能夠寬恕。朕代她向夏小姐致歉。”


  夏黎笙的眸中閃過嘲諷,嗬,不愧是一家子的人渣。


  表麵上功夫卻是做得十足,盈盈一笑,“黎笙怎敢擔待得起皇上的歉意,想來自是不會計較的。黎笙隻是想詢問一下緣由罷了。”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墨軒琪笑得雲淡風輕,“隻不過夏小姐的名字與朕的小表妹的一個死對頭重名罷了。”


  夏黎笙麵紗下的唇角倏地牽出一個極冰冷的弧度,露出的眼表麵卻是盛滿抱歉:“那還是黎笙的錯了。黎笙的名字竟會讓和韻郡主想起不好的事,黎笙深感愧疚。”


  “死對頭”嗎?她何曾把何纖伊放在過眼裏?

  這樣一般的處處避讓、溫和禮貌,誠然與他們所識的那個步步相逼、氣勢淩人的夏黎笙是天差地別。


  大小主位上的四人分別對視一眼,眼裏都透露出放心。


  怕真的是撞上了一個重了名的“夏黎笙”吧。


  夏黎笙把他們的小動作與神態盡收眼底,諷刺更甚。


  他們為何如此忌憚夏黎笙也是有原因的。


  好久以前的那時日,夏黎笙越獄之後,一幹人便成日惶誠惶恐的過著日子。就生怕夏黎笙告訴了墨軒溯始末,墨軒溯真的會帶著造反兵民攻至紫禁城門下。


  就這樣提心吊膽的度日了老久,直到傳來征戰大捷的消息,才真的放下了心。


  是以,這夏黎笙可謂算得上是他們的心腹大患了。


  自以為確認了此夏黎笙非彼夏黎笙後,何纖伊全然沒了先前的那番緊張,當即笑臉盈盈的對夏黎笙道:“黎笙姐姐,真是抱歉了。纖伊多有對不住的地方,從今往後,咱們便以姐妹相稱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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