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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節:荒蕪的心

  夜色寧靜,瑞士的天空清爽幹淨,連寥落的星星,都在努力地閃著星光。


  顧菲菲坐在落地窗前,窗外的天光,將她的身影刻畫成一抹孤單而單薄的剪影,月白的紗裙下,露出一雙白皙纖細的小腿,月牙兒似的小腳,蜷縮著,仿佛在忍受著無盡的冰涼。


  她看著窗外的夜,總覺得國外的人那麽少,為什麽這個夜生活才剛開始的時分,人們都那麽早就回家了呢?想當年,她在中國的時候,這個時間段,還在外麵和同事和朋友逛街玩耍。


  手指間,一枚簡單的淡紫色扶桑花戒指,那是她十八歲的時候,顧炎送給她的。她走的時候,抱著一去不回的決心,拿走了很多的東西,各種各樣的珠寶首飾,以及一大筆錢。她雖然想要離開,可是也不想離開之後生活窘迫窮困。


  她想,其實跟那些裏一去走得幹幹淨淨什麽都不留下的女主角來說,她果真就是一個配角的命啊。這兩年,她走遍歐洲各國,將身上的錢都花的差不多了,隻剩下這枚戒指。


  淡紫色的戒指在手心裏泛著淡淡的光芒,就如同天上那顆寂寥的星星一樣。切割精細考究的鑽麵,幾乎將她的手心都硌疼了,冰涼刺骨的感覺,直接滲透到她的心底。


  霍東告訴她,其實顧炎要結婚了。那一刻,她仿佛失去了最後的依靠,仿佛失去了最後的溫暖。


  而現在,冷靜下來之後,她才感覺,自己已經身處冰涼之中。有好幾次,想打電話給鄭暖昕詢問,但是她忍住了。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不知道,別人如何看待她和顧炎之間不正常的關係。就連當年顧炎都說她簡直沒有家教,懊悔自己沒有把她教好,而現在呢?現在,他快要結婚了,是不是就意味著,她從此,就在他的生命中,徹底的被抹除了?


  夜,漸漸地轉涼。宜城的夜晚,似乎也寒冷……


  淡紫色的扶桑花成片四野,鋪天蓋地,卻顯得更加的淩亂。顧炎已經很久沒有回到這裏了,平時不是住在辦公室,就是住在別的地方。


  今晚,他再一次獨自一人悄然站立在花海中,月色,在大地上灑下清輝,將正片花海籠罩在如夢似幻的輕紗中,微風一過,縷縷清香,層層疊疊,起起伏伏,花海蕩漾著一泄而去。


  皎潔的月色,印刻在顧炎寂寥的臉上,將他剛毅的輪廓雕琢得更加的立體而清晰。那雙岑冷的目光,映照著淒冷的月光,卻在刻畫著顧菲菲的模樣。


  她從六歲,到十歲,十二歲,再到大學十八歲,再到二十歲……


  現在,她已經二十四歲了吧,可是,她在他腦海裏的模樣,似乎永遠都停留在了她在他的訂婚典禮上,轉身決絕而痛楚的離去的那一刻,隻剩下那抹淡紫色的背影……


  她也許還和一個小孩一樣,永遠長不大,永遠要窩在他的懷中,不管是悲傷還是恐懼,還是喜悅,都抱著他的脖子,低低的叫著他叔叔。


  是啊,他是她的叔叔啊,這個事實,要如何改變?他以前曾經無數次問,為什麽他要姓顧,為什麽她也要姓顧?


  可是現在,似乎一切都不同了。


  霍東打電話告訴他,找到了那個丫頭,並且告訴他,她不是他的侄女。當年大哥的女兒早就死了,顧菲菲不過是從孤兒院中抱來的而已。


  這樣的幸運,算不算幸運?他層無數次,在白婉凝身上找到顧菲菲的影子,在她的身上,忘情的喊著顧菲菲的名字,那種徹骨的死灰的痛楚,撞擊著他的心,那種罪惡感,那種不可逾越的犯罪感,仿佛鞭子一樣,一鞭一鞭的鞭笞著他的靈魂,他的血肉。


  他原本以為她會回來,他原本以為,知道真相的她會回來的,可是,她卻仍舊隻留給他一個落寞的背影……


  手指輕輕的撫過朵朵凋零的扶桑,那種感覺,仿佛觸摸到那張帶著冷水的臉龐,讓他仿佛觸電一般趕緊將手收回來。


  花瓣朵朵凋零,最終沒入塵土,變為泥土。


  前麵夢幻一般的城堡,猶如一座敗落的古城,那裏,隻剩下一個請來的婦人看守著。


  手機鈴聲忽然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歎口氣,拿出手機,下意識地接通。


  “炎?”熟悉而清婉的聲音揚起,他的眉心不自覺地一皺。


  “嗯,還沒睡?”他聽見白婉凝的聲音似乎充滿了欣喜和寬慰,仿佛盛開的花朵。


  白婉凝低笑,“我睡不著,所以打電話給你,沒想到,你也沒睡。”


  顧炎深吸一口氣,看了看手表,“這麽晚了,注意休息。”


  “好,”白婉凝溫柔的聲音充滿了溫順和臣服,“我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順便,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麽事?”顧炎淡淡的問道。


  “我、”白婉凝欲言又止,“我最近身體不舒服,你明天能陪我去醫院嗎?”


  顧炎皺了皺眉,“怎麽了?要不然我讓人安排帶你去好了。”


  “不!”白婉凝的聲音陡然變得急切起來,“我想讓你帶我去,親自帶我去!”她將“親自”兩個字說得十分地重。


  顧炎蹙眉,若有所思,最後仍舊點頭,“好,明天我帶你去。”


  白婉凝陪伴他多年,一直不離不棄,他不能辜負她的心意。她是一個脆弱得讓人心疼的女人,那樣的溫婉那樣的嬌柔,仿佛一碰就會碎的花朵,所以他不忍心去傷害她。


  白婉凝驚喜地笑了,“顧炎,我愛你!”


  顧炎的心微微一滯,最終還是揚起嘴角微微一笑,“快睡吧,不要再熬夜了。”


  “我隻是興奮得睡不著而已。”她嬌嗔地說著,“那我先睡了,明天記得來接我。”


  掛斷電話之後,顧炎又恢複到了一片冷靜和淒然。他在內心問自己,如今他還想要什麽?還想要什麽?又在等待著什麽?

  他那顆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荒蕪的心,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重見生機,那就索性,一直荒蕪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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