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一十一章 私心
被情緒激動的鬱壘質問，神荼表情無比痛苦，卻依舊沉默不語。
「反正我是受夠了！」鬱壘痛苦到難以自抑，「生兒的每一世，我都暗中監管著他的靈魂，從小看到大，再看他很快死掉，哥你知道我是什麼心情嗎？你把一個人從呱呱墜地嬰兒一直看到死，你能對他沒感情嗎？」
「別說了！」神荼的聲音嘶啞。
「我要說！」鬱壘怒道：「哥你知道么？每一世我都把生兒當自己的親兒子一樣看待，可每一世我都得親眼看著他死！我還要裝作不認識他，我也不能幫他，我心裡有多苦你知道嗎？」
鬱壘痛苦的樣子讓神荼更加痛苦自責。
「好不容易到了太叔尋那一世，那一世是生兒歲數活的最大的一世了，我以為那一世會不一樣，」鬱壘苦笑著說：「生兒終於長大了，還有了戀人，我終於可以接近他，跟他做了朋友，我可以實實在在的關心他了，可最後怎麼樣？他還是死了！他又死了！他……」
說到激動處，鬱壘有些崩潰，再也說不下去了。
「是我的錯。」神荼一臉的懊悔與不悔交錯的複雜表情，「當初遇見小生兒的時候，我就認出他是咱倆監管的特殊靈魂了，照例我是不該救他的，這樣他就不會有後來吸入鑰匙之力這碼事，他還可以繼續輪迴，可我就是沒忍住，我跟你一樣，我也不想再看到他死在我面前了，我也拿生兒當親兒子一樣啊！」
神荼痛徹心扉的表情讓幽冷的大殿更添了濃濃的悲色。
黃飛虎孤坐於大殿之上，表情亦是苦痛難當，因為當初他也曾因冥界孤寂，而好奇地跟神荼或鬱壘一起監視過常生的靈魂。
不過，當時黃飛虎是以一種外出玩樂的心態，並不是真的關注常生的靈魂，或者說更多的是好奇神荼和鬱壘對常生靈魂的不同尋常，他的主要觀察對象其實是這兄弟倆。
一世早夭，黃飛虎不覺得有什麼，他看慣了生死輪迴，甚至不曾放在心上，在他心裡他認為神荼和鬱壘也該是和他一樣的心態，事實上他倆對常生以外的靈魂也確實如此。
而且，黃飛虎也不覺得常生的那一世除了短命外還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值得那兩兄弟關注，普普通通一人，普普通通的倒霉命，這世上比他慘的人多了去了，他也沒慘出更特別的花樣來。
二世早夭，黃飛虎只覺得，這孩子果然跟資料上記載的每一世都差不多，雖然性格不同，但卻都是心地柔軟善良的孩子，不禁有了好人不長命的感慨。
三世早夭，這一世比之前活的更短，看了這孩子三世，他還沒見過這孩子長大成人的樣子呢，莫名有些遺憾和傷感。
四世，怎麼又這麼早死！
五世，黃飛虎公務纏身，再沒時間跟著神荼或鬱壘去陽世，但他還是特意從他們那打聽了常生這一世的情況，結果是意料之中的，但還是讓黃飛虎莫名煩燥起來。
這之後的每一世，黃飛虎都會問：這一世他活的久嗎？活的好么？
然而，每一世的問題是固定的，答案也同樣是固定的，它就像一個魔咒一樣，深刻在了黃飛虎、神荼和鬱壘的心頭，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解開，更不知道要持續到何時才是個頭。
生死輪迴的好處就是，他仨總盼著有一世常生的命運會不一樣，總覺得下一世，下一世常生一定會活得久一些，好一些。
生生盼，世世失望，再堅強的心也有崩潰的時候，神荼破壞冥界規矩救小常生的那一刻，有一半是因為世世看常生死造成的崩潰，還有一半則是他對每一世只能看著常生死而無能為力的自己的憎恨。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當時抱著的是寧可放棄自己的職責，也想帶常生遠走高飛，親自教養他、保護他，親手扶養他長大成人，結婚生子，完完整整的過完一世。
可是破壞規矩是要受到懲罰的，只是神荼做好了覺悟，可這懲罰卻落在了常生的身上，天知道當神荼看見鑰匙之力進入小常生體內時，他有多麼的崩潰，該受懲罰的人明明是他才對！
這之後，神荼想盡一切辦法彌補，小常生沉睡的期間，他和齊宇想了無數的辦法，試圖將鑰匙之力從常生身上剝離，但一次都沒成功過。
嘗試的次數越多，他就越覺得他們都深陷在命運的旋渦里不可自拔，有時候他甚至覺得這一切都是天意，但這種逃避罪責般的想法卻更讓他憎惡起自己來。
再後來，神荼得知自己兒子跟常生結下了深深的羈絆，厲寒把常生當親弟弟一樣的愛護保護，讓神荼私心地有種父債被子償的感覺。
雖然有點對不起自己的親兒子，但神荼常常會有這種想法，如果這兩個孩子中只有一個可以獲得幸福，他十分私心地希望得到幸福的人會是常生。
或許正因為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所以他才能這麼狠心地出賣自己兒子的幸福，甚至是生命，每每常生有危險，他都會告訴自己的兒子，一定要保護好常生。
這樣的自己，讓神荼更加憎惡，所以每每面對厲寒時，他更多的是愧疚，就算用再多的玩笑話和捉弄去掩蓋自己的心情，神荼依然覺得自己不配做厲寒的父親。
仔細想想，神荼就覺得自己做人太失敗，到頭來兩個孩子都被他傷害了。
相比之下，他覺得自己照比鬱壘差太多，他弟對兩個孩子的愛要純粹得多，沒有誰多誰少之分，不像他，愧疚心作祟，私心偏愛常生，老是讓自己兒子代替自己做了許多危險的事。
黃飛虎不愧是BOSS，心情再糟，理智依舊佔主導，「你們兩個都冷靜一下，神荼說的對，這個時候就算把那倆孩子強弄回來，也只會讓他倆以後活的更糟糕而已。人活著，不光要看長度，還要講質量，那倆孩子都是只講質量的人，由他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