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心疼
從一開始，馮和就知道，尋人的過程必定不會順利，因為看他不順眼的人太多，想把他拉下馬的人也太多。
那些人不但希望能趕在他麵前尋到人，還很有可能多次出手阻撓他的人，導致他的人處處受挫。
可馮和沒有其他辦法，隻能忍，然後加快尋人的步伐。
馮子衡受傷，莫承宇無論是見證者還是行凶者，最後的關鍵都落在賣花少女身上，唯有把人找到，才能證實莫承宇的話是對是錯。
其實，馮和曾經有過再弄出第三個假的賣花少女來混淆視聽，又或者將那個真的賣花少女拷到大理寺，嚴刑逼供一番，看能否從她嘴裏問出點什麽的打算。
誰料莫尚書提前猜到他的心思，在他還未開口吩咐之前，便派心腹管事送來一句話，成功阻止了他。
那句話的內容很簡單，大概意思就是勸他千萬別動其他歪心思，也別打真賣花少女的主意，不但不能動她，還要把她好好保護起來，盡最大的可能保住她的命。
前半句馮和還能夠理解它的意思，後半句嘛……
細思之下，馮和突然冒出了一頭冷汗。
也怪他之前關心則亂，還病急亂投醫，一時間想岔了，莫尚書的話來得及時，猶如一盆涼水兜頭淋下來，把他一下子澆醒了。
那個真的賣花少女等於是活的人證，留著她，人們對那則流言至少還會持懷疑態度，可一旦她失蹤，等於側麵驗證了坊間的流言，那他真的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不管莫尚書傳這句話的初衷是什麽，馮尚書都不得不承了他的好意。
但這對馮和來說可不是好事，反而更加麻煩了！
馮和頭疼的揉了揉額頭。
作為針鋒相對多年的政敵，他不願與莫尚書有過多的牽扯，就連龍椅上的那一位，也不見得希望看到他們交好。
如今他欠下莫尚書的一個人情，以當今生性多疑的性格，隻怕他和莫尚書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在朝上都不會好過了。
都是……什麽事兒啊！
在馮尚書的鬱悶中，夜色漸漸降臨，眼看著一天就要過去。
由於這天發生的事情太多，馮尚書心事重重，哪裏能睡得著，加之擔心受了傷的兒子，幹脆拖著疲累的身子去馮子衡所住的院落看看他。
此時馮子衡正躺在病床、、上，被腹部的疼痛折磨得鬼哭狼嚎的，不管誰靠近都要被他非打即罵，馮和看見他那樣，不但不斥責他，還心疼得無以複加，坐在床邊拉著他的手，唉聲歎氣的。
真真是傷在兒身，痛在爹心！
“小三啊，吃過藥沒有？怎麽傷口還疼呢？”好不容易等馮子衡消停些了，馮和抓緊時間問了一句，又扭頭詰問服侍馮子衡的下人。“三少爺可喝了藥？為何還在嚷疼？是否大夫開的藥不對症？”
被問到的小丫鬟戰戰兢兢上前，手裏捧著一碗溫度剛能入口的湯藥，跪在馮和麵前，雙手把藥碗舉高過頭：“回，回老爺，這藥……剛熬好……”
“真是廢物，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留你們何用？還不趕緊上前服侍少爺喝藥？”馮和眉頭緊皺，斥責了一句，轉頭對馮子衡柔聲勸道：“小三啊，一會兒喝了藥就好了，別難過了……”
被嗬罵的小丫鬟“喏”了一聲，慢慢膝行上前，跪靠在床頭，小心扶著碗，喂馮子衡喝藥。
當她的目光不經意掃過床頭不遠處的一片水漬時，眸底閃過一片晦暗，更有恨意與懼意在期間緩緩在蔓延。
剛才並非她失職，沒有盡早把藥熬好送上來，而是……在她之前那個捧著藥過來的丫鬟，已經丟了性命！
整個馮府，最令人害怕的就是這位三少爺馮子衡了，外間傳言死在他手裏的人命兩隻巴掌數不過來，其實還是往少了說，他們這些下人的命不值錢，經常每隔一、兩日就會有人丟掉性命，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
目下更慘，被人刺傷腹部後，他整日躺在床、、上叫喚不停，那名大丫鬟就是端了湯藥進來，結果被他嫌燙嘴，直接把碗砸到她的身上，再讓把她拖出去打死了。
而接替大丫鬟的，不過是院子裏的三等粗使丫鬟，其他下人被嚇壞了，結果把她推出來送死。
至於馮尚書在這裏，馮子衡會不會收斂一點？
別開玩笑了，府裏第二可怕的人就是馮尚書了，好麽！
外人不知道馮府的那點齷齪醃臢事，他們這些做下人還能不知道麽？
這父子倆……
不說也罷！
可憐他們這些下人要麽簽了死契，要麽是家生子，哪怕馮府可怕得猶如噬人的深淵，他們也沒辦法逃離此處，隻能眼睜睜看著身邊認識的人一個個死去。
私底下，他們既期翼著什麽時候能夠解脫，又擔心什麽時候真的解脫了。
馮和才不關心馮子衡院裏的下人是多還是少，缺了人讓夫人填上便是，他隻在意馮子衡喝了藥之後能不能止痛，別再受那傷口之痛的折磨。
當然，有父親大人在這裏鎮著，馮子衡終於老實了一點，沒再喊打喊殺的，而是乖乖把大夫開的那碗帶有鎮痛消炎效果的藥湯給喝了。
大夫開的藥還是很有用的，藥效很快發作，馮子衡喊疼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消於無聲，整個人陷入到最深沉的睡眠當中。
終於，臥房恢複成一片安靜，守在外邊的下人們齊刷刷鬆了一口氣，慶幸自己又多撿一天的小命。
等丫鬟收拾好馮子衡，並退出房間，隻剩下父子二人時，馮和終於不再收斂情緒，而是坐在病床前，怔怔看著病床、、上昏睡的馮子衡。
他的目光在馮子衡那與記憶中七、八分相似的容貌上流連，不由得一陣恍神，陷入了悠長的回憶當中。
熟睡中的馮子衡褪去白日那常見的囂張與刻薄，五官線條也變得平靜和緩，顯露出他真正的模樣。
高鼻、秀眉、紅唇……誰能想得到呢，馮子衡擁有一張所謂的男生女相臉，雖說比不得大將軍府的衛懷信那般精致俊美，但混一個“玉、、麵公子第二”的稱號還是可以的。
可惜他平日裏行、、事太過橫行無忌，每每與人見了麵不是在罵人，就是打人，不然就是在罵人、打人的路上，很容易讓人們忽略掉他的模樣，隻記得他那殘暴的性子。
然而，這不正是馮和想要的結果麽？
他苦心孤詣將馮子衡養成如今的性子，就是希望能護著馮子衡平平安安長大，然後娶妻生子，順遂一生。
那他，也算對那個人有了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