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 大戰松鼠
「就讓你先走半個時辰又何防?」一夫人口中說著,心頭另有盤算:就算答應你落後三天三夜,又打什麼緊?等你前腳走,我後腳接著出,你拿我怎樣?樂得當面賣個人情給你。
正說時,冷凝從后追來,剛叫了一聲「師父」,一夫人作色道:「怎麼這時候才出現?早在幹什麼!」
冷凝站在面前,低頭不答。
一夫人又道:「從今天起,你沒有冷疑這個姐姐了,我也沒有這個徒弟。」
冷凝愕然抬頭,一夫人卻背過身去,沉聲道:「她的所作所為,不用我說,你也該清楚。本來她背叛師門,按著門規,只有個死。你說我為什麼沒有出手,還任由她逃走?」
張六奇聽她們說本門中事,無意與聞,拱手道:「張某先行一步。」徑自去了。
冷凝回道:「想必師父還顧念往日的恩義。」
一夫人喝道:「錯!在為師這裡,不論任何人,只有功過,沒有恩義。」
冷凝道:「是。」
一夫人回過頭來,看定了冷凝,久久不一言。冷凝不知她的心意,頭壓得更低,大氣也不敢出。
「哎——,」一夫人重重嘆了口氣,「但你,卻是唯一的例外。」
冷凝抬起頭來,看見師父面色慈和,眼中有殷切之意,不似作偽,心中一動,不由自主叫了一聲:「師父!」
一夫人道:「但你也不可會錯了意:我可以為你不殺冷疑,但若你和她犯同樣的錯誤,我絕不可能手下留情!」
冷凝道:「是,弟子明白!」
一夫人道:「恩。為師將要遠行,你替我留下來,監視雲九霄和她那個徒弟的一舉一動。——你知道關千劍被誰帶走了嗎?」
冷凝眸子一顫,隨即道:「雪妮?……」
一夫人吃驚:「咦?你看到了?」
冷凝道:「沒有,我只是猜測。因為師父命我監視雲九霄,事非尋常,且只提到她徒弟,而不說她女兒……」
一夫人點頭笑道:「你果然聰明!為師只希望你不要把這聰明才智用錯地方,就像你姐姐一樣。」
冷凝道:「師父放心,我絕不至於重蹈她的覆轍!」
一夫人「嗯」了一聲道:「替我備馬。」攜著冷凝,同回趙莊。
等一夫人準備停當,張六奇正帶同師兄開出庄門。周四方此時還在昏迷中,坐不穩馬,只得用車載著。
一夫人一人一騎,隨後登程,抄小路搶在前面,心中竊笑不已,想著,兩個小的共乘一騎,度終究要慢下來,不到天亮,興許就能叫自己捷足先登。
關千劍就那樣稀里糊塗在美人懷裡睡了一覺,醒來時深感罪過,因為他已經不在美人懷裡了。什麼時候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呀!
天空中漂浮一層淡淡的紅色雲氣,兩隻老鷹在穹頂盤旋;一隻討厭的蚊子在額頭逛來逛去,吵得他渾身都痒痒。
一巴掌拍下去,抓到眼前一看,原來是片青草。
看樣子是新一天的黃昏時分。
他又感到肚子里空空的,一看見自己的手掌,竟想到了雞爪,進而想到雞腿,——要是有隻雞腿啃啃該多好啊!他開口了:「有雞腿嗎?」不過隨便一問,雪妮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沒有雞腿,只有狗腿。」
關千劍一聽狗腿,頓覺身上的傷好了大半,翻身坐起來叫道:「狗腿更好,給我一隻!」說完才循聲轉過背來,看見雪妮坐在一方岩石上,兩手空空,四周都是荒草,不像有美食伺候的樣子。
「我不能給你,因為我沒有。」雪妮的話真叫人莫名其妙,「你自己才有。」她加了一句。
關千劍這才醒悟:她跟我開玩笑!她也會開玩笑?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這是不是代表她很高興?而她高興的原因,是不是因為和關千劍這位「英雄」待在一起?
「原來你罵我,」他有些興奮,一雙眼珠子在雪妮臉上翻滾,像要拆穿她平靜的外表下,隱藏的不可告人的秘密,「狗有四條腿,就算我這裡兩條都是,也還缺兩條,缺的兩條呢?一定是被你吃了。想不到你腰身這麼細,能裝得下那麼多……」說了一大堆,卻見雪妮反應冷淡,沒有一點友好的表示,眼睛更避開他的目光,空洞地看著地上,便不敢放肆,改以正經面孔問:「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不可以。」她說著已站起來。
關千劍著了慌:「你要去哪裡!」雪妮沒有回答,一聲不響向前走著。
「你要走了?」
「……」
「你為什麼和誰都不說話?」
她加快步伐,始終不吭一聲。
關千劍站起來,沖著她背影喊:「你真是個奇怪的人!是不是你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裡?也有你看得起的人嗎?比如我……」
雪妮止步,並且轉身回頭。
關千劍慌得想找塊岩石躲起來。一想到她就要回答他的問題,卻又站著捨不得動。
可沒想到她的回答和他的問題一點也不沾邊:「這個地方還算安全,你一個人在這裡養傷……」關千劍點頭,眼巴巴望著她問:「那你呢?」
「你不要跟著我。」
關千劍眼看雪妮再次背轉身,眼看她堅決地走了,眼看她隱沒在叢林之中……一步也沒再跟隨。
直到她青色的衣裙再也不在枝葉間透出一星一點,他才被毒蛇咬中一般跳起來,向前衝出幾步,扶在一棵樹上大叫:「雪妮!雪妮……」聲音在空山幽谷中穿梭,隨著夕陽霞光緩緩下沉,回答他的還是那幾聲:「雪妮!雪妮……」
關千劍滿心惆悵,要不是肚子裡面婉婉轉轉一聲長吟,他恐怕要在樹下痴痴地立到第二天早上,也不會挪一下窩。
但現在最要緊的,還是打點野味來填飽肚子。
他看到旁邊柱子粗細的一棵樹上,有一個很機靈的傢伙,不論轉身調頭還是前進後退,都只用一個動作完成,一動一靜之間,乾淨利落。
那是一隻灰色的松鼠。它背上的絨毛油光水滑,兩條前腿和身子連接的地方,陷下一條弧度柔緩的溝糟,看起來肥嘟嘟的。
這一來關千劍的肚子更餓了,他吞了一口口水,抽劍在手,做好殊死搏鬥的準備,犀利的眼神牢牢鎖定獵物。
松鼠聽到異樣的響聲,立刻調頭;它本來在最接近地面的一根橫枝上,往樹榦靠近,這一調頭,枝幹長度有限,沒跑幾步,路已到盡頭,上不沾天,下不著地。
眼看身下就有一個怪物張大嘴巴等著,它慌忙殺個回馬槍,再向樹榦狂奔,尾巴高高翹起,正如一位武林高手,捏起劍訣,飛檐走壁。
關千劍趕上去揮劍一陣亂砍,一則因為負傷,渾身乏力,一則因為慌亂,忘了施展高明劍法,另外也因為從沒有對陣這類對手的經驗,一點談不上知己知彼,每每料敵失誤,失了先機,所以著著落在空處。
他銜尾追到樹榦底下,松鼠早已躥到高處的第二根橫枝上。他心中暗喜:你往高處跑就對了,我一步步近逼,看你還能上得了天?
他學作屠夫的樣子,把劍咬在口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攀上橫枝,尋覓對手的身影。
那松鼠也真傻,重蹈覆轍,仍舊往枝幹末稍逃跑。關千劍一眼瞄見,腳下踩著,手上扶著,緊跟其後,心中已有種勝利在望的喜悅。
松鼠新選的道路很快又到盡頭,調回頭來警惕地盯著關千劍。一對黑溜溜的眼睛,向外突出,閃著恐懼的光芒,脖子下一收一縮,大概正急得想哭。
眼見怪物張牙舞爪,一步步逼近,雖然無路可退,又怎能坐以待斃?好一陣躥上跳下,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它慌對手也慌,兩下碰在一起,竟然讓它再度躲過了一輪瘋狂的攻擊,順利逃到更高一節的橫枝上。
關千劍則是滿滿地抓了兩把樹葉在手上,連松鼠的毛都沒撈到一根。
經過短暫的經驗總結,他想到一個策略,提劍把橫枝上的枒杈一根根削落,——就給你剩一條路,看你往哪裡躲閃!松鼠在他的劍下,步步退讓,眼看陣地快要喪失殆盡,捨命往末稍僅剩的兩根枝上一跳,盪了個鞦韆,再一跳,又到了更高處。
如此一根根削到底,轉眼到了樹巔。關千劍此刻已接近虛脫,如果再不讓他飽餐一頓,就算不餓死,氣也把他氣死了。
那松鼠在頂端跳了幾跳,總覺得落腳不穩,兩隻尖耳朵直直豎起,更加著急;關千劍以為勝券在握,異常沉著,把劍刁回嘴裡,打算來個徒手活捉。
……他的指尖終於觸到了松鼠柔滑的絨毛;這讓他興奮異常,正要再接再厲,戰決,松鼠卻忽然像生出了翅膀,凌空飛起來!
關千劍看得目瞪口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