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章 東窗事發
張六奇一聲不響,跟著追上,劍網撒出,把一夫人罩在其中,叫一聲「撒手!」一夫人忌憚他了得,只得先求自保,撒手閃向一邊,挺劍迎敵的同時,吆喝黑狐:「拿住他!這是你最後表現的機會。」
關千劍反應奇,翻身又跑。
黑狐聽到師父的命令,不敢不從,應一聲「是!」指著關千劍的背影大叫:「別跑,別跑……」喊了兩聲,回頭看師父背向自己,原地跺了一陣腳,等關千劍跑遠了,才放步追去。
一夫人和張六奇雖相互牽制,停下來的時候多,追進的時候少,但他們偶爾跨出一大步,就夠關千劍跑十幾步。因此,他一邊儘力狂奔,一邊回頭,雙方距離不僅沒有拉長,反而越縮越短,而夾在中間的黑狐,也漸漸追到近處。
此時他胸腔裡面就像架起了一個火爐,燒得五臟六腑都要化為灰燼,引起一陣陣咳嗽,牽動得半個身子,上至喉嚨,下至肚臍,無不灼痛,眼看要傷上加傷。
「算了算了!」他打起退堂鼓,「張六奇小子和一夫人老太婆,勢不能同歸於盡,這樣下去不是了局,不如先停下來休息一會,且看看熱鬧,或能恢復點力氣,能跑再跑,不能跑也沒辦法,只能聽天由命了……」
他的腳步隨著思維慢下來,只等再緩衝一段,就順勢歪身滾在草叢裡,直截了當,省得還要經過站穩、蹲下、坐地、躺倒若干動作,多費氣力。
忽然一條手臂一緊,腳跟離地,已被人拿住。但那人沒有令他停下來,帶著他前進的度反而加快許多。
「堅持住!跑得掉我隨你浪跡天涯,跑不掉我就死在師父手上。」黑狐在他耳邊說。
關千劍雖不明真假,心頭也不禁一動。一股力量重新提了起來,在她的攙扶下,兩人並肩前進。
他邊跑邊道:「怎麼見得一定死在你師父手上?說不定殺你的另有其人。」
黑狐道:「張六奇恐怕還不及師父恨我,就算落在他手上,也不一定要我性命。但師父就不一樣,因為我這樣做擺明了是公然反叛……」
關千劍道:「我說的不是張六奇,——你看前面!」
黑狐一抬頭,已看見最近一棵柳樹后藏著一人,手牽一匹白馬,相隔只有丈余。
黑狐道:「你繼續跑,不要停下來,我去搶她的馬……」說著,手臂力振,把關千劍送出一段,自己拔劍直奔樹后。
她盤算好,這一劍先挑斷對方手中的韁繩,再順勢轉攻其胸前要害,不論她退避還是抵擋,自已只管牽了馬便跑。只要坐在馬背上,張六奇和師父武功再高,腳程再快,時間一長,也要知難而退。
哪知衝到近處,韁繩像一條靈蛇,中間一凹,瞬間從她手腕底下鑽過,直奔小腹而來。
這一變故來得好快,一個疏神,回劍躲閃,或變招迎擊都來不及了!
下一刻,黑狐兩頭縮在一處,向後飛出,只出一聲悶哼。
關千劍回頭見了這一幕,知道即使自己在沒有受傷的情況下,也不一定是樹后那人的對手,震驚之餘,被一口氣咽得連連咳嗽,腳步也跟著踉嗆。
樹后那人身影一晃,攔在關千劍面前,低聲道:「雲霓給你備的馬。」
關千劍歡呼:「是你!」竟是雪妮。
她沒有答話,手上用力一拽,白馬趨前幾步,自動調轉馬頭,屁股對著正揮刀舞劍、迅逼近的張六奇、一夫人兩個,似已作好了奮蹄狂奔的準備。
關千劍一手搭在馬鞍上,贊道:「想不到你的武功這麼高明,那天要是你親自出手,我和懷空就不用兩敗俱傷了。」
雪妮恍如未聞,目光落在他身後,眼神中閃過一道厲芒,聲音仍平靜道:「上馬。」
關千劍感到腦後涼風颼颼,知道情勢危急,不再啰嗦,兩手攀住馬鞍,屈膝起跳。哪知此時渾身關節無不酸痛,兩腳連地面都沒能離開。剛才一鼓作氣,還能拚命撐持,一旦中途停下來,整個身子成了一具空殼。
雪妮無奈,欲助他一臂之力,手還沒伸到腋下,黑狐從后殺來,啞著嗓子叫道:「放開他!」
雪妮不用回頭,腦中閃現敵人挺劍攻擊腰眼的形象,方位距離,如同兩眼親見。她知道,如果先把關千劍送上馬背,再轉身迎敵,非傷在她劍下不可;但若撇下關千劍,先逼退黑狐,張六奇和一夫人恐怕已及時趕上,截住去路。
當此兩難之際,千均一之間,她作了一個從未有心理準備的決定:一起走!
不理會黑狐的冷劍,也不理會一夫人惱怒的吼叫,她順勢抱住關千劍,縱身上馬,揚鞭疾馳而去。
銜著馬尾,還有一人在後緊追,卻是黑狐,但她越落越遠。
那馬原本不是凡品,神駿異常,馱著兩個人,仍然縱步如飛,轉眼消失在夜色中。
張六奇和一夫人同時罷手,躍向兩旁,望著面前無底的黑暗,不禁廢然長嘆。
一夫人有返回趙莊,殺光雲九霄一門老小的衝動。關千劍能夠成功遁走,可多虧了這位老友!要不是她的一女一徒兩個寶貝鼎力相助,他有再多的鬼點子也無法付諸實行。
但她很快剋制住了這一惡念。事情仍不是全無希望,只要找來一匹快馬,緊緊跟在後面,總能追上;她不信一個沒見過世面的雛兒,能帶著一個半死不活的人逃出她的五指山。
讓人頭痛的還是張六奇。
「我們是否要先拼個你死我活?」她斜眼看他。
張六奇立刻想到:我的武功不見得高過於她,真要拼起來,還不知誰死誰活。且就算我能取勝,少說也要鬥上三五個時辰,如此一來,豈不是幫姓關的小子爭取了逃跑的時間?但我若就此放她去追,又如何使得?想了一會,索性一個皮球踢回去:「夫人的意思呢?」
一夫人道:「閣下覺得你我相較,誰高誰低?」
張六奇如實道:「只在伯仲之間。」
一夫人道:「既然你也認同這一點,不如我們來個君子之約,你看如何?」
張六奇冷笑道:「何為君子之約。」心中說,就你這老巫婆,還好意思妄稱君子!
一夫人道:「我們這時候不要忙著爭鬥,先不說誰輸誰贏,等到分出勝負,那小子少說也在百里之外,再要追上就難,或者他往哪處幽僻的山中一躲,到哪裡去找?所以我們且回去各自準備座騎,約定時間,同時出。至於路途之中,誰快誰慢,那就各憑手段,各顯神通。你看這樣還算公平嗎?」
張六奇也知道除此之外,別無良策,稍作沉吟,便又想佔個小便宜,回道:「我看不公平。」
一夫人眉心一沉,語氣矜持了幾分道:「依你說要怎樣?」
張六奇道:「我帶著受傷的師兄,自然比你輕裝上陣的慢,所以我覺得同時出,我太吃虧。」
一夫人展顏一笑道:「這麼說你是要佔先了?」
張六奇道:「不錯,你要落後我半個時辰,才能出。」
一夫人聽了,「嘿嘿」冷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