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最高內閣上的博弈（上）
「陛下聖安，維納此行辦事不利，請陛下責罰！」金髮的俊美青年雙膝跪在地毯上不敢抬頭，一副請罪的模樣。
很長一會，上方才傳來了一聲蒼老又不失威嚴的聲音：「維納，我的孩子，起來吧，雖然讓那羅德尼克的孩子提前回來了，不過無關大局，東征的計劃已經沒有人能阻擋了。」
維納聞言，便從這柔軟的地毯中站了起來，房屋內有一種不知名的香氣，熏得他鼻子有些發癢，維納知道這是千金難得一柱的龍涎香，對於修鍊之人有極大好處，平常能得到這寶貝的人都是一寸一寸的使用，而在這不大的書房之中卻同時點著三根，似乎房間主人只把它當做了驅蚊的蚊香來用。
「陛下，那羅德尼克家族該如何處置？」維納望著面前的高大背影，小心的詢問道。
「現在是關鍵時刻，也不用逼得他們太急，況且皇帝現在已經提前知道了此事，憑他和羅蒙的關係，斷然也是不會相信的！沒有必要趕盡殺絕，只需要藉此事，逼迫羅蒙他們同意東征的計劃即可，等拿到了聖物，這世俗之力便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束縛我們的了！」
「陛下聖裁，還有一件小事，向陛下彙報。」維納停頓了一下，得到了教皇許可的眼神之後，才說道：「陛下，斯科特郡的白衣祭祀已經殉職了，我從本地教會中又提拔了一個有能力的年輕人。」
「嗯，他死在羅德尼克家族手中更好，反而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你下去吧，維納，替我看好那幾個皇子，我老了，遲早要上去為主服務的。」教皇轉過了身來，用慈愛又熱誠的眼神緊緊的盯著維納。
望著那個華袍下瘦削的身形，維納似乎有些激動的再一次的跪到了地上，哽咽道：「陛下您代表的可是偉大的光明神，不滅之軀，維納願意為您奉獻一切，不敢多想。」
「傻孩子，快下去吧，我也該準備準備去皇宮了。」教皇眼角的皺紋舒展了一下，依舊面色沉靜的說道。
待維納退了出去，一個臉上有著從眉骨到嘴角猙獰傷疤的黑袍男人，漸漸的顯出了身形，皺著眉，這個簡單的動作卻使他看起來十分兇狠，說道：「陛下，我總感覺他有些什麼東西隱瞞了我們，他明明能殺了羅德尼克·羅素，卻只讓聖堂武士阻止他，只怕他……」
「沒關係的，約克裁判長。」教皇搖了搖頭，否決了面前那男人示意的殺掉維納的動作，淡淡的說道：「他對於我們目前還有用，況且只要得到了聖物，就……我問你，神還會怕凡人嗎？」此刻的教皇眼中哪裡還有平時的慈愛，儘是不顧一切的瘋狂！
莊嚴厚重的內閣大廳內，此刻已經是一片風雨欲來的凝重。
氣派的條形長桌旁，已經坐滿了人，只有桌子的首位上，有兩個一前一後的坐位尚且空著，那是留給教皇和皇帝陛下的位置，不到會議開始前，二人自然不會提前到。
下位的幾人，按照順序依次是：帝國首相泰倫，帝國共和會首席長老馬休，帝國大將軍雷諾，帝國大法官皮特，帝國首席財政大臣馬龍，以及本來沒有資格參與會議，但本次因為皇帝的特別要求，坐在最下位的羅德尼克行省總督羅蒙。
隨便從這些人中請出來一位，都是帝國中權勢滔天的大人物，在這裡卻也只能老老實實的按順序坐好，這裡便是奧古斯汀帝國的真正權力中心，皇城中的最高內閣會議廳。
「羅蒙公爵日安，歡迎來到內閣，多年不見，風采依舊！」首相泰倫向著羅蒙打了個招呼，滿面春風的他看起來像是一個溫和的中年文人，剪裁得體的首相白色長袍更襯托的他的身形筆挺，一個正值壯年的智者，羅蒙暗暗的想道。
「哈哈，首相大人，不要抬舉我了，本次我可是待罪之人。」羅蒙拱了拱手，有些滿不在乎的笑了笑。
「羅德尼克家族忠勇幾世，清者自清，兩位陛下自有聖裁！」泰倫笑著安撫羅蒙，隱隱的似有拉攏之意。
羅蒙打了個哈哈，便不再說話，心中卻也暗自稱讚這首相大人八面玲瓏，一番話下來即向自己示了好意，又誰也不會得罪。
坐在第二位的共和會首席長老馬休，看起來是個衰老到快要進棺材的人，掉的不剩多少根的銀色頭髮無精打採的耷拉在腦門上，低著頭，彷彿是快要睡著了一樣。
據說在光明王年代，共和會首席長老的地位遠不止如此，是幾乎能同皇帝和教皇分庭抗禮的帝國第三人，可是隨著歷史的變遷，皇權和神權的崛起，已經將所謂代表民權的共和會真正的變成了一個好看的擺設，首席長老的地位自然也大不如從前。
「哎喲，這不是傳奇家族羅德尼克的羅蒙公爵嗎？公爵大人今天也是活的生龍活虎呀！」
一個略有一些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是財政大臣馬龍的聲音，小眼睛，臉色有些疲勞過度的蒼白，瘦的彷彿是一個麻桿，這幅賣相，與他霸氣的名字可相差甚遠。
「托您的福，羅德尼克家族物產豐富，自然吃好喝好啦！」羅蒙戲謔的笑道，誰不知道帝國除了羅德尼克行省以外，幾乎所有的商業都被馬爾斯家族的馬維壟斷了！所以，他一直強烈反對羅德尼克行省獨立於帝國的財政體系之外。
「皇帝陛下駕到！」閑談間，門口由遠至近，傳來了侍衛洪亮的嗓音。
眾人齊刷刷的站起身來，彎腰行禮，就連剛剛羅蒙擔心睡死過去的馬休，也搖搖晃晃的站直了身體，渾濁的眼睛望向了緩緩推開的厚重廳門。
沉重的腳步緩緩的踏了進來，被幾名精幹侍衛簇擁之中的，正是如今站在帝國權力巔峰的皇帝，奧古斯汀·凱撒！
羅蒙抬頭望向了這位年少時與自己在沙場上並肩殺敵的摯友，他老了。久不經戰陣的身軀顯得有些臃腫，寬闊厚實的胸膛深深的塌陷了下來，似乎是被歲月壓垮的風車，臉上有一些發黃的蠟色，讓他看起來有些病怏怏的不精神，可是那明亮的眼睛依舊是不怒自威的神采，使人從心底中生出了敬畏來。
皇帝也淡淡的看了一眼羅蒙，眼中包含著極其複雜的情緒，今天來不是與往日的戰友喝酒敘舊，而是判決生死！
「咳咳……諸位，免禮。」厚實有力的聲音傳來，沙啞的咳嗽聲像一頭低沉的年暮雄獅。
眾人抬起了頭，等皇帝陛下坐下后，才重新坐回了椅子之上，心中卻各有算盤。
皇帝陛下舊疾複發，身體日漸衰弱，處在政治漩渦中心的這些人，哪個不是人精，這個敏感時期每個人都必須要小心再小心，畢竟站的越高，跌的越慘。
沒有半分鐘，就聽門口又是一聲：「教皇陛下駕到！」
眾人便再次起身，只不過這次除了皇帝微微彎腰行禮以外，全部人皆單膝跪地！
君權神授!教皇作為光明神在人間的代言人，無論任何場合，向教皇行禮都要比向皇帝高一級！
「諸位請起。」教皇說罷，便坐在了略微比皇帝靠前的中心靠椅上，短短几寸的靠前距離，便一下子便將皇帝的威勢壓了一籌。
「皇帝陛下，會議可以開始了。」教皇坐定之後，便向一旁的皇帝微微的含笑點頭。
「諸位大臣，本次會議的內容，關於斯科特郡的掠北鎧丟失事件，想必也是有所耳聞，我這裡有兩份文件，一封是斯科特郡教會和掠北軍聯合調查報告，另外一封是羅德尼克家族提供的關於斯科特郡教會白衣祭祀的走私賬本和一些推論，各位都看一下，說說想法。
隨後，幾名侍從便從廳後端出來兩個紅綢布蓋著的銀盤，盤中正是兩個薄薄的小冊子，侍從按順序傳給了桌旁的每一個人，待眾人看完后，才小心翼翼的收回到了銀盤裡。
「大家都說說自己的想法。」皇帝見大家都看完了，敲了敲桌子檯面說道。
鴉雀無聲，不是大家不給皇帝面子，而是這件事太重大了！眾人都敏感的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兩位陛下還沒有表態的時候，誰會傻到出來作出頭鳥！
一時間，帝國首相似乎開始研究自己的指甲上是不是有些灰垢，帝國大法官仔細的壓著衣服上的褶皺，馬休甚至乾脆的頭一歪又睡了過去。
「皇帝陛下，諸位大臣，我說下我的看法。」上座上，教皇溫和的嗓音傳了過來，眾人一下子提了提精神，豎起了耳朵。
「哦，那就讓我們洗耳恭聽教皇陛下的高見。」皇帝側過頭說道。
「諸位可以看到，這一份是教會聯合掠北軍呈上來的權威報告，其中有關於整個掠北鎧被斯科特郡維克子爵扣獲並藏匿的過程，並在領主府搜獲了掠北鎧，發現了與叛軍分贓不均火併的痕迹，維克勾結叛軍，暗中囤積重要軍事物資，叛國叛教鐵證如山，至於另外一份賬本，最多只能證明斯科特郡白衣祭祀從事非法的走私行為，至於那荒唐可笑的推論，更是沒有任何證據可言的對神的褻瀆！這種罪行，其罪當誅！」
這事算是定性了，眾人的心中都清楚，教皇的權威有多大，況且在這內閣會議的最後投票決定之中，教皇也絕對是牢牢把握著內閣中的多數派。
教皇的聲音剛落，屬於教皇派的馬龍，便高聲附和了起來，並懷疑維克是羅蒙指使，劍指整個羅德尼克家族。
一時之間的風向，向著對羅德尼克家族不利的方向發展，坐在末位的羅蒙，臉上的神情悲憤交加，這種將整個家族的命運交給別人審判的屈辱感換做誰都受不了，更何況是榮耀的羅德尼克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