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計之真諦
「孫子曰: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此句,蘇儀再次引用杜牧的註解「國之存亡,人之死生,皆由於兵,故需審查也」,隨後闡述自己的見解,孫聖將對戰爭的敬畏心提到了最高點,將其置於《孫子兵法》全文之首,對待戰爭小心謹慎,就猶如儒家《中庸》所言的「慎獨」一般,時時刻刻講究自我警示:還有什麼沒注意到的、沒做好的地方?
對於個人來說,時時刻刻的自省能對自己的行為保持責任與敬畏之心,能讓自己的行為得到更好的結果;而對於軍隊來說,君主與將軍的自省,則是對整個國家、整支軍隊的負責,這樣一來,對敵人就能保持更大的勝算。
蘇儀用當代的語言寫完自己的見解,沒有發生任何事情,隨後鬆了口氣。
「我這是在直接闡述孫聖的原話,等於在為《孫子兵法》作注,注的差了就會自毀,若是注的好,就能形成傳世註解,將所注的原文化『真諦』為己用;這個世界,有許多先賢為《孫子兵法》作注,但總歸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註解,唯一注了全本並傳世的,只有曹操一人,只是他的註解比孫聖的原文還生澀難懂,而且許多要領都沒能親自做到,打了很多場敗仗,否則早已成聖。」蘇儀心想。
然後蘇儀開始注破題的後半段。
「故經之以五事,校之以計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將,五曰法。」
蘇儀這次引用了張預的註解:「經,經緯也,上先經緯五事之次序,下乃用五事校計彼我之優劣,探索勝負之情狀:恩信使民,上順天時,下知地利,委賢任能,節制嚴明。夫將與法在五事之末者,凡舉兵伐罪,廟堂之上,先察恩信之厚薄,后度天時之順逆,次審地形之險易,三者已熟,然後命將征之。兵既出境,則法令一從於將,次其次序也。」
張預的註解簡單明了,一目了然,是這一段最優秀的註解。
蘇儀寫下最後一個「也」字,突然間,桌面上的紙頁騰空而起,好似被風捲動的旗幟,又宛如海風吹拂的碧波,在空中搖曳著妖異的舞蹈。
與此同時,一股浩瀚蒼茫的氣息從紙頁中湧出,軍銜低的考生與工作人員只覺得有一股微風拂過臉頰,但一眾州官們卻是感覺到熱浪侵入他們的腦海,練兵場內的自我雕像劇烈顫抖,彷彿也隨之共鳴。
「竟然是傳世註解問世?!」項從流緊握雙拳又放開,眼中閃過一抹喜意,再也難保平日里的溫和神色。
「人族整體對《孫子兵法》的領悟又能加快一步。」仇院事微笑點頭。
考房內,蘇儀面對著懸浮在空中的紙頁,一頭霧水,隨後又見到紙面上破題的五十幾字猶如活了一般,竟然化蝶飛舞,接連不斷地鑽入他的眉心之中。
腦海中的練兵場重重一震,蘇儀心頭一緊,不明白髮生了什麼,旋即進入練兵場,發生什麼都沒變化。
「真奇怪。」
蘇儀嘟囔著,正欲退出練兵場,目光習慣性地一掃天空,瞳孔驟然一縮,愣在了原地。
練兵場的上空本是一片虛無,除了懸挂著四顆將星以外,並無一物,完全是黑漆漆的一道夜空,然而現在卻是浮出了《孫子兵法》的開篇五十幾字,散發著極淡的光芒,幾乎要被四顆將星的光輝所掩蓋。
蘇儀再定睛一看,這才注意到,在金蟬脫殼將星的背後,隱約能看見上兵伐謀四個字。
這四個字被將星的光華遮擋,若非是這次異象,蘇儀恐怕永遠都注意不到。
「莫非這就是『真諦』的具體體現?此刻這些字黯淡無關,應該是我獲得了真諦卻沒能激活,恐怕要親身做到這些真諦中所蘊含的哲理,才能真正激活它們。」蘇儀心中猜測道。
蘇儀在練兵場查看變化的時候,武廟的許多先賢雕塑和牌位輕輕抖動,一縷縷意念從中湧出,爭相游向蘇儀的考房方向,在天空中注視著他。
蘇儀心懷淡淡的欣喜,退出練兵場,看向眼前的試題,破題的五十幾字變成了較淡的灰色,但不影響閱讀。
「既然能形成真諦,看來我的破題答的十分完美,應該能繼續下一個步驟了。」
蘇儀點頭,又開始蘸墨,順帶在心中將杜牧和張預兩位後世學者感激了千百遍。
第二步是承題,在破題之後,微論之前,起承上啟下的轉折作用,可以引用經典,也可以自行總結,前者更具說服力。
於是蘇儀搜腸刮肚,引用了《管子·參患》的原文。
「故計必先定而兵出於竟,計未定而兵出於竟,則戰之自敗,攻之自毀者也。」
這話的意思是:計算計劃完畢之後才能興兵出境,如若不然,則戰必敗,攻必毀。
正好寫完時,窗戶被輕聲叩響,蘇儀打開窗戶,見到兩位車夫微笑著遞來午飯。
蘇儀這才意識到,此刻已經時值中午。
「時間竟然過的這般快,我才選了題,又寫了兩個步驟,就過去了兩個時辰,看來得加快進度了。」蘇儀一邊吃飯一邊想著。
因為窗戶開著,蘇儀清晰地聽到周遭的響動,幾位考生似乎還在思考選題,發出煩悶的嘟囔聲。
蘇儀心境毫無波瀾,吃完飯,繼續寫試策。
下午,蘇儀藉由著完美的破題,開始長篇大論。
「所謂五事,道者,令民以上同意也,人民與君主同欲,則可以興兵矣。故可以與之死,可以與之生,而不畏危……」
只有人民支持戰爭,君主才能發動戰爭,人民不支持,則按兵不動,避免引發民怨;而天時地利自不用多說,蘇儀用了很簡短的語言,言簡意賅地將其闡述出來,卻也一目了然。
在寫作的同時,蘇儀盡量引用後世對《孫子兵法》的註解,並在其中插入許多史實戰例用於佐證或反證,極大地增強了筆下文章的說服力。
蘇儀每寫下一段,筆下的《孫子兵法》原文就立刻化蝶飛舞,鑽入蘇儀的眉心中,化為練兵場上空的真諦文字。
面對這等異象,蘇儀心湖不驚,一心沉入筆下的文章中,彷彿陷入了忘我的狀態。
蘇儀又寫到將領的才能。
「將者,智、信、仁、勇、嚴也。先王之道,以仁為首,兵家之流,用智為先。智能發謀,信能賞罰,仁能附眾,勇能果斷,嚴能立威。但,專任智則賊,遍施仁則懦,固守信則愚,恃勇力則暴,令過嚴則殘,五者兼備,各適其用,方可為將帥。」
蘇儀一下子引用了杜牧、梅堯臣與賈林三人對將帥才能的註解,在落筆之時,普天之下的考場盡皆劇烈一震,所有凝聚了軍心的仕子陡然心臟一突,即使是沒有軍心的人,練兵場內的自我雕像也在輕微抖動。
這一筆,蘇儀直接概括了五條聖道!
聚集在蘇儀上空的數十道意志沸騰了。
南徐州考場的上空,極光閃爍,宛若虹舞,先賢們的意志似是在交流著什麼。
一眾州官緊緊注視著天空中的異象,有的人面紅耳赤、神色激動,有的人渾身顫抖、氣喘吁吁,仇英彥和項從流兩人緊握雙拳,面色都不平靜。
一篇試策竟然能吸引幾十位先賢的意念圍觀,簡直聞所未聞,州官們都有一種預感,這座考場,將誕生一篇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錦繡華章!
在這些意念之外,又有幾道視線從全國各地匯聚而來,緊緊注視著蘇儀的試卷。
蘇儀對外界的動靜渾然不覺。
時至傍晚,蘇儀在最後的闊論階段引經據典、筆下生風,大肆闡述了廟算的重要性。
奇謀詭計一聽就讓人興奮,但卻並不是致勝的關鍵,廟算的五事七計雖然聽起來索然無味,但卻是兵家聖道的基礎。
諸葛亮的故事人盡皆知,許多人都尊崇他為奇謀詭計第一人,但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戰勝魏國,這是為什麼?就是因為蜀國在廟算上沒有任何勝算,道、天、地、將、法沒有一樣能戰勝魏國;甚至連司馬懿都罵諸葛亮「逆天而行」,為了心中的一個「光復漢室」的情結,興師動眾,六齣祁山,勞民傷財,屍橫遍野;所以諸葛亮的「計」,實在是算不得「勝計」。
所謂「善戰者,無智名,無勇功」,歷史上,真正善戰的將領,他們在出征之前就已經預知了勝利,戰勝敵人時不驚不險,譬如白起、王翦、衛青與吳起等人,他們所經歷的戰爭都沒什麼故事可講,純粹以實力壓倒敵人而取勝,但這恰恰正是《孫子兵法》最為推崇的勝利之法,將領的才能,也體現於此。
最後,蘇儀引用了張預的部分註解作為總結:「故曰: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有計無計,勝負易見。」
全文落筆,陡然間,紙頁上的聖道偉力衝破屋頂,直達十萬丈高空,其中金光異彩,好似要遮蔽陽光,方圓萬里的生靈都清晰可見。
……
(PS:四章已發,果然寫到了天亮,睡幾個小時上班去,嗚嗚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