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一將功成萬骨枯!
身後二老面面相覷,都猜不透蘇儀究竟要耍什麼名堂,難道值此絕望之際,他還打算垂死掙扎?
雖說心中腹誹,但二老並沒有打攪蘇儀,因為,他們的心中也懷擁著淡若螢火的希望!
底下的百姓立刻就發現了蘇儀的舉動,雙目瞪大,都不想錯過接下來的任何細節。
有幾人發出驚喜的呼號。
「蘇彌天要寫第三首詩了!」
「莫非,他真能讓這局面起死回生?」
「不可能吧,就算蘇彌天能寫出威力媲美第一首的詩,也不過斬掉二顆棋子,對局勢仍然沒有太大幫助。」
「若是蘇彌天能早一些發力的話,可能還有希望,現在……項家已無進攻力量,幾乎沒有任何贏面,他難道還能讓項家失去的棋子復活不成?」
許多東城百姓唉聲嘆氣,都不抱什麼獲勝的希望,但他們還是好奇蘇儀會寫出什麼詩來。
蘇儀的衣袍隨著輕風微微鼓動,他的身姿在這一刻、在蘇詩兒和柳心照二女的心中,偉岸到了極點。
在韓門的「兵」頭上,韓開的眼皮輕輕一跳,心中有一股莫名的危機感升起,但旋即就被他壓了下去。
「哼,困獸猶鬥,好似水中泥猴!」韓開冷笑。
「沒錯,垂死掙扎,著實可笑。」身旁的許多人都應聲附和。
文官雕像停到了底線上,蘇儀深吸一口氣,下筆成文。
蘇儀每寫下一句,在空中形成文字,北城樓上的許多大人物就齊聲念出一句:
「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噢?這兩句倒是不錯,第一句不說戰亂殃及到了江南,而是反過來說江南地區已經被納入了『戰圖』之中,這委婉的表達方法,卻比直接描寫戰爭來的更加生動,只此一讀,兵荒馬亂、硝雲彈雨之景瞬間躍入眼帘,不可謂不妙也!」全司法忍不住開口點評。
「第二句也是反語,砍柴為『樵』,割草為『蘇』,我兒時做過這兩樣活計,根本毫無樂趣可言,但隨著戰亂來臨,安安穩穩砍柴割草都已成奢望,百姓們若是能回到那種毫無樂趣的日子,卻是最大的快樂;此句反襯戰爭帶給人們的苦楚,果真耐人尋味。」劉別駕也補充道。
許多人微微點頭,都認為這兩句經典至極。
柳心照仔細回味一番,給蘇詩兒解釋了一下,後者頻頻點頭,神采飛揚。
眾人又念蘇儀的後半段。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咦,這……」全司法神色一變,低聲說道,「這首隱隱有一種厭戰的情緒,和蘇十籌從前的志向背道而馳,怕會對他本身的聖道造成影響啊。」
「呵呵,你只讀表面,自然是認為此詩有厭戰情緒,但深入一讀你便會發現,此詩並非厭戰,而是在嘲諷『以殺人多而取得功勛成就』的人;最後這兩句,隱隱指摘了韓項兩家,其深層含義是:你們這兩家人別總想著以流血衝突來建立功業、爭權奪勢了,你們難道不知道,每一場衝突都要捲入許多無辜的生命嗎?」項從流搖頭嘆息,神色間略有些自嘲。
而同樣苦笑自嘲的還有項一鳴與韓修竹兩人,後者對身後的韓門子弟解釋完這首詩的內涵后,又開口說了一句。
「就算是撇開韓項兩家,單就說這首詩,也並非是蘇彌天厭惡戰爭、畏懼犧牲……我的恩師曾言:『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亂世帶給生民的痛苦要如何解決?不是逃避,而是想方設法減少流血衝突,以更好的方式解決爭端,正合兵家所主張的『屈人之兵而非戰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韓修竹說。
「我明白了,正是因為想要和平,所以才不得不戰,與蘇彌天的志向十分吻合。」韓樂山點點頭。
「嗯,這首詩暗合兵家聖道,又契合自己的志向,必能發揮出絕強的效果。」韓修竹望向天空,神色肅然。
全城數十萬百姓也齊齊昂首,看著天空中的二十八個字。
澤國江山入戰圖,
生民何計樂樵蘇。
憑君莫話封侯事,
一將功成萬骨枯。
一時間,萬籟俱寂,城內的氛圍安靜到了一個臨界點。
突然,這二十八個字微微一震,正當所有人都覺得這些字會迅速膨脹時,後者卻轉瞬間收斂了光輝,隨後徐徐縮小,宛若江川奔流一般,匯入蘇儀的天門之中。
蘇儀只覺得一股荒涼深邃的力量在周身奔騰流淌著,隨後,只見自己的體表浮出淡淡的黑色熒光。
緊接著,一道淡黑色的虛影掙脫蘇儀的身體,徐徐拔升;而在同時,天空中鉛雲聚來、似有天泣。
蘇儀傲立文官雕像的頭頂,怒風捲來,心田不傾。
城中許多人見到此景,無不滿面愕然。
「這、這是勢不可擋奇觀?」
「看著像,但怎會是黑色的?」
城樓上的大人物們也滿面狐疑,顯然都不曾見過這等景象。
從始至終沒有說話的仇院事卻開口了。
「莫非是詩詞之力影響了奇觀?只聽說過奇觀影響詩詞,卻從未聽過說還能反過來。」
眾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蘇儀的氣勢虛影上,只見後者極速膨脹升高,迅速突破了十丈、百丈、直達兩千多丈才將將停止。
有著蘇儀臉孔的黑色巨人虛影幾乎全城池踩在腳下,竟然是撼地氣勢奇觀!
人們的神色震驚到無以復加,韓天樓緊緊蹙起眉頭,而韓開的眼皮則是劇烈跳動。
只見這個黑色巨人吹出一口氣。
無數黑色的光斑漫天灑落,猶如飄下了夜色飛雪,這些黑色光斑接觸到雙方除了將帥以外的棋子時,後者宛若冰塊遇見沸水般,迅速融化。
一尊又一尊的車馬炮兵雕塑原本看似有血有肉,但此刻卻化為了森然的骨架,隨後轟然倒塌。
在此刻,全城範圍升起一道碩大無朋的圓形陣法,飛速旋轉,將所有棋子的殘骸吸收一空。
一眾參賽者驚叫著跌落,無論是韓家還是項家門人,全都在這一瞬間失去了參賽資格,就連蘇儀也不例外,但他卻是停留在了空中,接受萬眾矚目。
那些黑色光斑又灑落到全城百姓的身上,所有人產生了一種奇特的幻覺,他們眼中的景象為之一轉:原本人聲鼎沸的街道,此刻卻是廖無人聲、萬籟俱寂,所有旁人全都化為了滿地白骨,令人毛骨悚然,觸目驚心。
再抬眼望向周圍,人們的神色更是震撼,滿城的建築、遠處的城牆盡皆化為腐朽的廢墟,荒風撲來,煙塵漫涌,令人情思蕭瑟、心湖凍結。
映入眼帘的只有荒涼破敗的景象,每個人的眼中都是一片死氣沉沉之景,彷彿天地間只剩下了自己這一條生命。
唯一保持不變的,除了雙方的將帥棋子以外,就只剩下蘇儀與他的兩千丈黑色巨人了。
項家宅院中,項華容項門主閉上眼來,心中略有所感。
「一將功成萬骨枯,爭鬥到了最後,除了將軍自己以外,還能有誰陪伴他呢?」
韓府深處,一位坐在輪椅上的老人輕輕咳嗽,喃喃自語。
「可惜,我時日無多,即使悟透了其中哲理,又能奈何?」
見到眼前的蕭索景象,韓修竹和項一鳴兩人心生相同的想法。
「韓項兩家止戈罷戰的契機,或許就在蘇彌天身上!」
江北,丁零部單于帳前,朵朵罕單于掏著自己的耳朵,歪嘴說道:「娘的,這對岸的南徐州隔三差五就來個響動,還讓不讓人好好睡……咦,這巨人的臉孔怎麼看著有些眼熟啊?」
「大王,就是一個月前寫出彌天雄詩的那人,大可汗還重金懸賞他的人頭,您可別這麼快就忘了啊……」傳令官嘴角一抖。
州城內。
蘇儀身上的虛影逐漸收斂,身體也徐徐落回地面。
兩千丈巨人虛影再次收縮入體,蘇儀的士氣量轉瞬間拔升三寸,達到了一尺五寸,已經踏入歷戰將才的行列。
「上次萬丈奇觀也只為我提升兩寸士氣,但這次的兩千丈奇觀竟然增長三寸,看來是因為要突破軍銜所需的力量更多。」蘇儀心想。
隨後,蘇儀隱隱感受到有一股陰戾的能量隨著氣勢虛影潛入體內,不知藏到了何處。
「我在摘星閣時得到了一股星力入體,此刻又得到這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兩股力量都不知作何用處,更不知藏身何地,人體的構造確實很奇妙。」
蘇儀聳聳肩,左右一看,發現腳邊有兩張紙,正是《靖邊》之後的兩首詩,還未題名。
蘇儀將它們收入懷中,又看向棋盤。
人們眼中的幻覺逐漸消褪,所有人茫然地向四周看去,發現州城還是原來的州城,一片生機勃勃之景,行人往來接踵,便悄然鬆了一口氣。
而棋盤上的所有棋子已經全部被清空,只剩下了雙方的將帥,但兩者卻微妙地錯開了一路,並不是同路相對。
這種局面,無論走幾步下去,都只能是和棋!
項明長老見到這種結果,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而韓天樓的面色卻陰沉的要滴出水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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