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必敗之局
「這首詩的意境……竟然是指責書生不能建功立業,這是要直接攻擊陶老啊!」
「可『相』以詩詞之力攻擊敵人,對詩詞的防禦也極強,蘇彌天以詩詞攻相,卻是不明智了。」
「是啊,雖說此前也有一兩次以詩詞摧毀『相』的先例,但都是因為搭乘者實力不濟,才能進攻成功,此刻韓家的『相』卻是由陶老搭乘,其他幾人也不是等閑之輩,萬不能被詩詞之力摧毀。」
「我覺得未必,此詩文采上佳、悲沉激越,絕對普通詩詞可比,或許真有機會!」
百姓們各抒己見,城樓上的大人物們也眾說紛紜。
「咦,此詩雖說極好,但聽來卻有些牢騷意味,刺史大人如何看?」全司法轉頭看向項從流,問道。
「此詩若是表達蘇十籌自己的心跡,就要反著看:自古能夠在凌煙閣留名的封候拜將之人,哪一個是書生呢?倒不如帶上武器去前線征戰,隨軍收復黃河內外的土地。蘇十籌雖然以詩名揚天下,但他的志向卻是儘快提升軍銜,隨軍征戰收復中原,以此報答天下,如此一來,他如此努力學習的原因也可見一斑。」項從流心生感慨,止不住地點頭。
凌煙閣在華夏是唐朝時期、為表彰功臣才設立的樓閣,但在兵鋒大陸的梁國建立時早已有之,和武廟類似,但卻不盡相同,只有在對外族的戰爭中建功立業的功臣,其畫像才可被供奉其中。
「也就是說,蘇彌天以自己的心跡來諷刺身為文人的『相』?」
「不僅僅如此,你好好看。」
一些人看向「相」的頭頂平台,兩位中年人緊張兮兮,而為首的陶永年卻是低下頭來,口中喃喃不休,望其口型,應該是在不斷默念這首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就在蘇儀落筆后不久,他頭頂上的詩篇迅速膨脹,每個字都化為十二丈大小,如同一盞盞明燈高懸天空。
「十二倍威力,有戲!」楚河漢界上,項家子弟齊聲歡呼。
「哼,不可能!『相』對詩詞的防禦極強,以往曾受九倍威力的詩詞攻擊,仍然巍然不動,再添三倍又能怎樣?」
韓門子弟立刻回嘴,雙方轉瞬間吵成了一片。
韓家棋子上,韓修竹、以及一眾參透詩中含義的老者神色凝重,但許多年輕子弟都冷笑不已,以為蘇儀此舉不自量力。
但他們的嘲諷神色很快就凝固在了臉上。
只見天空中金碧熒煌的詩作在這一刻迅速收斂光芒,隨後憑空消失,隱入了空氣之中。
眾人正疑惑間,卻聽見一聲「咔」的脆響傳遍全城,響徹在每個人的耳畔邊。
循聲望去,許多人發出驚呼。
「陶老的『相』的胸口產生了裂縫!」
「還真是,這文官雕像竟然從內部開始損毀,究竟是怎麼回事?」
百姓們疑惑不解,參賽者們也都狐雲滿面,「相」上的兩位中年最為愕然,不明白自己腳下的雕像怎麼就開始崩潰了?
韓修竹反應最快,見到此景,雙眸倏地一亮。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這是一首『攻心』之詩啊!」
「此話何解?」平台上的其他韓門武生紛紛開口詢問。
「我們立志保家衛國、建功立業,對『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這句當然沒什麼感覺,但設身處地一想,這兩句若是給不思進取的文人墨客得聽,他們心中會作何想法?」韓修竹莫名笑道。
許多人的表情齊齊一震,立刻望向陶永文。
陶永文雖說詩名享譽天下,但他也跟先祖陶淵明一般醉心田園、不思入仕,明明才華橫溢、但老來才考中國士,友人多番勸說他奮發進取、卻徒勞無功,被外人戲稱為「陶永農」。
此時此刻,陶永文看見這首詩,會有什麼感想?
許多人心中好奇,就見蛛網一般的裂縫爬滿了文官雕像,須臾之後,後者轟然崩塌,碎石與煙塵被陣法所吸收,三位搭乘人安然落回了地面。
但就在此刻,陶永文卻是嘔出了一口鮮血來,身體搖搖欲墜。
「陶先生!」兩位中年人扶住了他。
「可惡,我就知道那蘇儀居心叵測,竟然直攻陶先生的軍心,導致『相』的損毀,事後我一定要找他……」
這人還沒說完,卻聽得陶永文突然仰天大笑,因為開啟了鼓角齊鳴,他的笑聲傳遍全城。
百姓們面面相覷:這都敗下陣來了,怎麼還笑得出來?
「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蘇彌天,一詩直指內心,令老夫驀然警醒!蠻族大軍逼境,我作為百來歲的老人,又怎能靠著後輩在前線捨身奮戰,來為老夫贏得安逸的田園美景?此詩的后兩句,老夫已然領悟其中含義,謝蘇彌天賜教!從此之後,老夫不再醉心田園,大男兒生當建功立業,待來日軍業有成時,必要請你共飲一杯!」
陶永文的鼓角齊鳴在城內響徹,說罷,瀟洒離去。
蘇儀聽到此處,面色古怪,低聲嘀咕道:「不,我還真沒想勸你什麼……」
蘇儀身後的常、項二老拚命忍笑,但望向蘇儀的背影時,眼中卻多了一抹讚賞之色。
所有人見到陶永文抬步離去,但還沒走出兩步,卻又忽然回過身來,站到了白線之後,不走了。
「陶先生,你這是?」兩位中年隨從面面相覷。
陶永年老臉一紅,輕咳兩聲,說道:「這棋賽還沒完,老夫於情於理都該留到最後,而且也想看看蘇彌天究竟還能作出什麼詩來。」
「不是說不醉心詩詞了嗎……」其中一位隨從嘀咕道。
在紅方「帥」的頭頂平台上,韓天樓黑著一張臉,恨恨地望向蘇儀的位置。
他的兩次布局竟然全被蘇儀這麼一個、才剛學會棋賽規則的菜鳥化解,這讓他感到顏面無光。
「可惡的蘇儀,竟敢如此囂張,等我贏下此局,一定要找你算賬!」
韓天樓咬牙切齒,但很快恢復平靜,雖然遭到蘇儀的兩番打擊,但局面的優勢仍然在韓家手中!
經過一系列的角逐之後,項門五卒剩二,二車不存,馬炮剩一,但韓門卻兵不損一,雙炮健在,車馬成雙,仍然對前者形成壓倒性的優勢。
只要吞掉項門僅剩的馬和炮,韓門就能奠定勝局!
「項明!你就趁著這最後的一時迴光返照樂呵一下吧!局勢仍然於我有利,待得這盤棋結束之後,我韓門定要與你項門秋後算賬!」韓天樓高聲大喝。
「呵呵,天樓兄,你這性子真是一點都沒變,被逼急了就愛吠吠,閑話少說,棋盤上見真招吧!」項明沉穩笑道。
隨著雙方主帥的罵戰,引爆了楚河漢界的百姓們的唇齒相譏,若非有士兵維護幾率,恐怕雙方早就打起來了。
城樓上的州官們紛紛搖頭嘆息,往年的象棋大會向來一片和平,今年卻發展到了這般險惡的地步,說明了這次的棋會對韓項兩家來說,究竟有多麼重要。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棋賽繼續,由於此前韓門積累了巨大的優勢,就算以蘇儀的兩首詩扳回一成,但勝利的天平仍然在不斷地往韓門的方向傾斜而去。
最終,項家的馬與炮被盡數擊潰,整個盤面只剩下了一顆「卒」能夠渡河,恐怕也將在幾步之後血灑戰場。
所有項家子弟的心跌落到了無底深淵之中,他們都已經竭盡了全力,但勝利仍然遙遙無期。
不是項明長老的棋術不高超,實在是韓門的戰法太過兇猛,很多人都能看出來,韓天樓的指揮能力與戰術應用,已經隱隱有了韓家先祖的威風。
當初,正是韓信坐鎮中軍,指揮幾十萬大軍,將楚軍擊潰。
此刻,彷彿歷史的一幕再次重演。
黑方的「士」上,項一鳴一拳砸到自己的大腿上。
「可惡!難得蘇彌天大顯身手,屢次挽救我項家的頹勢,我們卻……可惡!」
「唉,等這次棋會過後,我們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蘇彌天,莫要令他陷入兩家的血雨腥風之中。」
「不用擔心,我們與韓家的大戰不於州城內爆發,不會波及蘇彌天,而且仇院事和羅都督定然會維護他,我們還是想想自己的後事吧。」
項家子弟滿面頹唐,而韓家參賽者卻是春風得意。
「呵呵,這次大家都儘力了,等棋賽過後,韓門定有重謝。」韓天樓的聲音如洪水般在西城區奔騰。
「多謝天樓兄!」
幾位外姓老人齊聲高呼,他們肆無忌憚的聲音傳遍全城。
聽到韓家人的這一唱一和,項家人與東城百姓臉上盡皆蒙上了一層陰翳。
蘇儀低垂著眼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但縱然承受著莫大的壓力,項明長老也並沒有放棄,仍然沉著冷靜地指揮全局。
韓天樓跳馬,項明將「象」後撤。
「象五退七。」
項明的話音落下,蘇儀所在的文官雕塑徐徐退回另一邊的底線。
而就是此時,蘇儀挪動腳步,沒有任何言語,當仁不讓地站到了案桌之前,提起毛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