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霸王不過江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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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
柳心照低聲默念一句,眼中有些許的失望、也有著些許落寞之色。
隨後,柳心照竟然一個沒有控制住情緒,眼眶逐漸泛紅,似是要掉出淚來。
蘇儀暗道不妙。
但柳心照似是有一些心理準備,此刻竟然強忍淚水,轉過身去就要走。
只不過剛走兩步,柳心照便又回頭,看向蘇儀那張波瀾不驚、溫和如常的臉,竟然又是俏臉微紅,丟下了一句話:
「我、我還會來找你的。」
說罷,柳心照帶著兩個侍女離開了這裡,消失在了夜色籠罩的街道之中。
留下來的眾人面面相覷,默然不語。
蘇儀輕咳一聲,轉向季縣令,問道:「縣尊大人,你可知這柳小姐的家世?她為何要向我示好?」
「柳小姐的家世,具體的我不清楚。」季縣令搖搖頭,道,「我也只能從她的經歷中猜出個大概來:這柳小姐,若非是王族名媛的話,就一定是跟王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眾人輕抽了一口涼氣,聽季縣令親口說出,大家更覺得那柳小姐的身份極為不凡。
「至於她為什麼向你示好嘛……」
季縣令說到此處,閉上了嘴,神色古怪地看了蘇儀一眼,表情似是在說:你這蘇十籌不是在明知故問嗎?
蘇儀苦笑一聲,別人或許覺得那柳心照是仰慕他的才華,那蘇儀作為當事人可一點都不這麼認為。柳心照或許的確是被蘇儀的才華所吸引,但絕對達不到會為了蘇儀的才華而以身相許的程度。
「那這柳小姐為何願意委屈自己,來這慶華樓為小小的案首宴演奏歌曲?」蘇儀又問。
「這,就是柳小姐她自己的要求了。」皇甫院事回答道,「別說我們這些小小縣城的官員,怕是郡城甚至州城的官員都請不動她。至於柳小姐為何會主動來為這場案首宴助興……那就得問她自己了。」
蘇儀點點頭,猜測在這些官員身上也撬不出什麼情報來了,便領著吳妄和童溪二人向眾官辭別,約定明早去樞密院門口看放榜,並且接受武廟賜福。
蘇儀走後,幾名考生紛紛離去,皇甫院事也回身向樞密院走去。
只不過,其他官員竟然也幾個快步跟了上來,神情嚴肅地吊在皇甫院事的背後。
皇甫院事見到此狀,心生好奇。
「諸位同僚,老朽記得你們住的地方不是在這個方向吧?」皇甫院事問道。
「呵呵,我等看院事大人您每年為縣試操勞,心生不忍,於是一同決定,今夜要幫你閱卷,減輕您的負擔啊。」季縣令撫須而笑。
皇甫院事神色怪異,掃視了一眼眾官假裝正經的臉色,腦筋一轉,頓時覺得哭笑不得。
「往年都不見你們來幫老朽減輕負擔,今年怎麼的就這麼積極?」皇甫院事似笑非笑道,「恐怕幫老朽閱卷是假,想看蘇賢侄的『立志』之題是真吧?」
「自然是想看蘇十籌的那道題究竟文采如何,竟然引得十七丈奇觀壓城。」季縣令笑道,「但我等想要幫助院事大人的心情也是真的,您可莫要推辭。」
眾官一起點頭稱是。
「罷了,隨你們。」皇甫院事無奈說道。
十幾名官員一齊回到樞密院。
眾人走進閱卷房之中,一眼就發現疊在案桌最上方的一道卷封,上面兩個「十籌」大字銀鉤鐵划,金光涌動,極其顯眼。
皇甫院事坐到桌前,迫不及待地動手拆卷封,其他人立馬一哄而上,圍到了桌前。
這閱卷房雖然寬闊,但此刻十幾人一起擠在案桌之前,卻顯得擁擠不堪。每個人都放下了自己的老臉,拚命地往前擠,生怕不是第一眼看見蘇儀的卷子。
皇甫院事見到這些人如此模樣,哭笑不得,只得搖搖頭,緩緩取出蘇儀卷封中的試卷。
只是看到第一眼的時候,皇甫院事卻不禁皺起了眉頭。
因為蘇儀的毛筆字歪歪扭扭、十分潦草,實在稱不上好看。
但皇甫院事轉念一想,便立刻就釋然了:蘇儀今年才十六歲,平時又要讀書又要鍛煉身體,哪有時間練字?而且蘇儀在縣試中能有這般表現,已經實屬不易,如果還要求他面面俱到連字也得寫的好看的話,實在是太強人所難了。
所以皇甫院事也不以為意,其他官員更是毫不在意,連忙催促皇甫院事取出最下方的五頁立志考題來。
皇甫院事點點頭,從最底下數了五頁出來。
在場眾人一看,愣住了。
這五頁試題,后四頁居然全部留空,就連第一頁只有短短兩行,二十來字而已。
在場眾官,包括皇甫院事都愕然不已:這蘇十籌,竟然就憑著這二十個字引發了十七丈的奇觀?這幾乎就是一字一丈啊!
眾人又看向蘇儀所寫的內容,皇甫院事離得最近,直接開口念誦:
「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好!」李校尉一臉激動地揚起手,想要拍桌叫好,卻發現自己前面沾滿了人,不得不一巴掌拍到自己大腿上。
「好!」皇甫院事也點頭叫好。
眾官面面相覷,盡皆從各自眼中瞅出一抹驚艷的色彩來。
「好!」眾官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內心的激奮,只得跟著叫好。
「呵呵,這三聲好,真是道盡此立志詩之妙。」季縣令撫掌而笑,道,「我觀此詩,這前半句的『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字字凜冽,隱隱噙著一抹浩然正氣,令人震撼不已。」
「而且,這短短十個字,竟然道盡了作詩之人從出生到死後的千古壯志。」皇甫院事笑道,「何謂『人傑』?便是在生時為人族建功立業、保家衛國!何謂『鬼雄』?就是先賢們不僅生前建功立業,在死後仍然位列武成王廟,被後人千古傳頌!」
「是極,這短短十字卻完美詮釋了蘇十籌想要效仿先賢、甚至超越先賢的雄心壯志,果真令人肅然起敬!」一人點頭稱讚道。
「真不愧是蘇十籌,僅此一句就引發氣勢壓城,在下佩服!」
但皇甫院事比在場的任何人都擅長解讀詩詞,聽見此言,卻是面色古怪地看了那人一眼。
「不,只憑這表達志向的一句,還不足以引發十七丈的氣勢奇觀。」皇甫院事搖搖頭,緩緩道,「雖然前兩句的詞藻華麗無比,但事實上,最後這兩句,才是這首詩的重點所在!」
眾人細細品讀「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這一句。
不多時,有一名官吏疑惑道:「咦,這後半句不是蘇十籌借西楚霸王項羽的名號,來進一步抒發自己的雄心壯志嗎?為何我讀了幾遍,卻隱隱覺得有一絲羞恥從心頭湧出,臉上臊熱無比?」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皇甫院事一臉嚴肅,仔細品讀這首詩,不停地點頭,眼中有精光不停閃動。
「呵呵,沒想到這蘇賢侄年紀輕輕,竟然能寫出這等奇詩來。」皇甫院事道,「我說過了,讀詩詞文章時,絕不能只讀表面,一定要結合作者的想法和處境、以及當時的大環境去解讀才行。這首詩後半句的確仍然是表達志向不假,但蘇賢侄卻並不是想要借項羽的威名來襯托自己的志向,而是想借項羽的壯舉來諷刺某些人,再藉此諷刺來表示自己絕不會和這些人同流合污,側面表達自己的遠大志向!」
「諷刺某些人……我明白了!」一名官吏拍手道。
其他人紛紛看向他。
那官吏臉一紅,靦腆一笑,道:「大家想想西楚霸王當時的壯舉,他被敵人追殺,明明可以逃到江東重整旗鼓,以待來日東山再起;但他卻寧可自刎而死,也堅決『不肯過江東』。或許西楚霸王當時只是自尊心作祟,打了敗仗以後無顏面對江東父老,但他的這種自尊心,他的這種寧死不退的氣概,放到今日,卻是太過難得了!」
「是啊,想起項羽的壯舉,再看看現在的人族:被蠻族入侵時,竟然輕易地放棄了中原,退守江南偏安之地!而且朝廷還不思進取、貪圖享樂,任陳、韋兩位老元戎屢次北伐,卻不得朝廷支援、不得萬民響應,以至於獨力難支,次次都被蠻族殺退。我讀此詩,再放眼看當今天下大勢,頓覺羞愧難當!」又一人說道。
眾人盡皆低頭嘆息,有幾名勵志北伐的愛國志士,竟然當眾開始抹淚。
皇甫院事眼眶微紅,仰起頭來,深深嘆氣。
「我等都是自願請命來這前線戰地赴任的抗蠻志士,讀到蘇賢侄此詩時,尚且羞愧不已。若是此詩被那些不思進取、苟且偷生的主和派讀到,該當如何?」皇甫院事微微一笑。
「呵呵,蘇十籌此詩字裡行間一腔正氣,直戳人的脊梁骨,若是此詩被主和派讀到,這些人必然軍心渙散,甚至會導致軍心崩塌,修為全廢!」季知縣冷笑道。
眾人拍手稱快,紛紛開始對主和派的那些膽小鼠輩口誅筆伐。
皇甫院事的雙眸之中,卻隱隱有一絲憂愁。
「此詩固然能懲戒那些膽小鼠輩,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但想要喚醒全人族的北伐鬥志,卻是力有所不濟。如果蘇賢侄以後能夠揚名天下的話,那這首詩或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