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前世
“喚兒。”沐煜流眼底閃過一絲絲莫名的情緒，啞著聲音開口，“不管是我，還是泓璟，我們希望的，都是你平安。”
“怎麽突然說這個？”喚月不解的抬頭。
“沒什麽？”沐煜流驀然低下頭，逃也似般的出了房間。而房中的喚月，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孤寂感，周圍冰冷的環境像是要將自己吞沒一般，抱緊自己，將頭深深的埋在膝蓋處，緩緩闔上雙眼。
沐煜流飛快的出門，扶著欄杆大口大口的喘氣，他要怎麽開口，告訴喚月，泓璟已經不在了這個事實。自己都接受不了，更何況她呢。無力的靠在牆角，無能為力的感覺油然而生。他現在，到底應該怎麽辦，聽泓璟的話，去找神骨？還是去尋水沁。閉著眼睛，思考著接下來應該做什麽。
身後傳來腳步聲，警戒的轉身：“誰？”
一柄畫著紅荷的油紙傘緩緩落下，撐著傘的正是一襲綠裙的水沁。看她較往常而言，似乎虛弱很多的樣子，強撐著身子，走到沐煜流的麵前。
站在他麵前，定定的看著她，眸中沒有一絲情緒，如死灰一般，失去了所有的動力。沐煜流與泓璟一起長大，自然知道泓璟對於水沁而言，是多麽重要。泓璟自小頑劣不羈，闖禍不斷，都是水沁幫他料理。她明明有著可以擔當靈族大祭司的能力，卻偏偏心甘情願做泓璟的婢女，守著他，護著他。泓璟叛離靈族，當時的水沁已經喪失了成為大祭司資格，吃盡了無數苦頭，登上了那個高位，也是為了泓璟。
泓璟喜歡喚月，為了他，水沁竭盡全力的幫助情敵。看著這個為愛付出一切的女子，沐煜流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水沁慘然一笑，身體的力氣像被抽空一般，那麽脆弱：“沐公子，璟臨走前，交代我將帛書交給你。”手中變換出一卷淡黃皮質的帛書，隱隱有靈力波動。
沐煜流伸手接過，剛想說些什麽，可是水沁已經翩然飄遠，空氣中留下她慘淡的話語：“這是他的選擇，我不曾怪過任何人，我隻希望，喚月平安，便也全了他的心願了。”
手中緊緊抓著那一卷帛書，沐煜流突然不想知道真相了，呆呆的看著那一卷泛黃，慕焱走到他身後，緩緩開口道：“泓璟為了這個秘密已經付出代價了，我們不能讓他白白犧牲。”
沐煜流唇角勾起溫和的笑，翻開手中的帛書，塵封五百年的秘密就此打開。牆上投出泓璟那張絕代風華的麵容，依舊是那一副桀驁不馴的模樣，邪肆放蕩的笑著：
“沐崖：
當你看到這卷帛書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吧。你現在看到的，是我用殘存的靈力留下的幻影，你放心，再沒有人會跟你搶喚兒了，不管是五百年前，還是五百年後。你應該知道月狼族流傳的那個傳說吧，月神幻靈和人間男子璧邪相戀的故事。可那個傳說，騙過了無數的月狼族人，真相到底是什麽，其實，我也不是很明白。
宇宙洪荒，盤古開天辟地，在一片蒼茫中，神是最先創造出的，他們擁有無窮的法力，與天同壽。但同時，誕生了靈，人，魔，冥。靈與神是最為接近的存在，因為修為深厚的靈人可以修煉成半神，以至到達神的境界。
清裳作為與天同壽的神，在世間飄零了千萬年之久，看慣了潮起潮落，日升日落，守著寂寞的天宮，冷清的神界。不由心生向往，人界的繁華美麗。可是作為神，她是不能隨意進入人界的，所以，她隻能每天，躲在雲彩中。看著人界的人，美景。她撿到我的時候，我是一個靈，來到這個世上，不過一百年的時光，當時我修煉火源走火入魔，快要爆體而亡，是清裳救了我。我受夠了整日的修煉，衝動的告訴她，我要跟她走。
她當時雖然驚訝，可是還是同意了。我想，正是因為她太寂寞了，所以找到了同樣寂寞的我。可是兩個同樣寂寞的人，在一起卻是一樣的寂寞。我年齡尚小，除了修煉，一無所知。她還是每天登上最高的那片雲彩，而我就爬上攀天梯，陪著她。就這樣，過了幾百年，突然有一天早上，我醒來時不見她的蹤影。我從白天等到黃昏，直到太陽徹底的落下山，她才回來。但是她不是一個人回來，她還帶回來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是璧邪。
璧邪是人，看過人界的繁華，經曆過那麽多驚心動魄的事。她被這樣的他，這樣真實，有血肉的他深深的吸引了。不顧神界的森嚴條例，不顧我的勸告，義無反顧的將璧邪留在身邊。璧邪告訴她人界的大好河山，帶她看他看過的風景，告訴她他經曆的事情，他告訴她什麽是多姿多彩。自從璧邪出現後，她不再是那個冷漠的月神，變的像一個有血有肉的普通女子一般，他們許下了白頭，許下了地老天荒，許下了攜手一生的誓言。可是，清裳是神啊，他們的事怎麽可能瞞得過神界。
很快，神界知道了他們二人的事，知道的方式很荒謬。清裳是月神，掌管著月亮升起又落，那次，與璧邪偷去魔界賞琉月花。魔界的時間與神界不一樣，就這樣，她忘記了自己的責任。”
看到這裏，沐煜流的前世記憶蘇醒大半，他想起了自己是誰，想起了那段刻骨銘心的記憶，想起了那一片琉月花，那大片大片的潔白。
他想起了，清裳攜著他，偷入魔界，在那一片琉月花叢中，他們正式結成了夫妻。他想起了，他將一朵琉月花鑲入她的墨發中，他還想起了，她的玉足輕點在花間，身邊流光飛舞。他想起了一切一切，可唯獨記不起，她的結局。
顫抖著指尖，沐煜流迫不及待的讀下去：
“清裳被抓回神界，而璧邪，被打入了魔界和冥界的交界處，那一片混沌之地。她求我，去看他的情況。拗不過她，我答應了。縱然我恨璧邪，但是看到他以人的身軀日日受到魔氣和冥氣的侵蝕，也是不忍心。將他的情況透過木冰晶傳給了她，這一件事，是我做過的，最後悔的一件事。清裳也為此，犯下了大錯。幻靈，是清裳的一個分身，是分身，可是這麽多年的修煉，她也擁有自己的神識。清裳將自己的元神，與幻靈的元神調換。神的誕生是天道的選擇，天道的選擇怎麽可以被私自調換。
就這樣，清裳逃出了神界，來到了璧邪的身邊，將他帶走，想跟他隱居在望月崖上。望月崖毗鄰魔界，終年冰冷的幻境讓她更容易使用自己的寒靈之力保護你們。可是，清裳到死都想不到，最後背叛她的，就是她的分身幻靈。仗借與清裳相同的靈力，結下了結界，將他們永遠困在望月崖上。可是幻靈做夢都沒有想到，清裳曾經救過一隻月狼，因為清裳曾經輸給它靈力，而讓它修成了自己的神識，也在最關鍵的時候，幫清裳救回了璧邪。
神界找到了清裳，集齊眾神之力，抓回了清裳，清裳傾盡所有，將神力封印在紫銅鈴中，交給月狼使者求她護璧邪周全，而自己的下場是不得好死。靈力散盡，怎麽禁得起萬道天雷，我眼睜睜的看著她，在天雷中就要魂飛魄散，我怎麽可能什麽都不做。”
投影中的泓璟聲音微微顫抖，雙目逐漸變的血紅：
“我偷偷留下她的神骨，將神骨投入瓊邙，雲墮，寒淵，滄海四個地方。原本以為這樣可以等清裳投胎轉世，尋到她，利用神骨，可以讓她回來，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正是因為我藏起了神骨，清裳沒有了神骨，居然激發了她體內的魔骨。清裳入魔，墮入魔界，周遭怨氣纏身，大開殺戒，危害蒼生，眾神不惜動用了天道的蒼茫之力，打散她的生魂。一直暗戀清裳的寒星之神偷偷聚齊她的生魂，封印她體內的魔靈，將她重新投入輪回，五百年的輪回，希望她洗刷身上的怨氣。而我，被眾神立下詛咒，入輪回，每一世滿二十歲，我的記憶便會蘇醒，就會情不自禁的去尋清裳的轉世。由於她的生魂太過虛弱，每次我找到她的時候，她都已經重入奈何。
這一世，我終於遇到了她，這一世的她，叫喚月。聽到這裏，你也應該明白了，你，就是璧邪。”
泓璟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像是背負的東西終於有人幫他承擔一樣，最後深深看了一眼沐煜流：
“沐崖，喚月的心魔，也就是清裳，不斷引導著她，向五百年的事情走去，我用了禁咒，吸取她體內的魔障，防止她入魔，可是，正因為我吸取了她的魔障，現在精氣破損嚴重，我支持不了多久了，最後一次，我將自己的全部精氣渡給了她，而我，沒有了精氣，也就不能再存活於世了。幻靈一心想要徹底除掉喚月，這樣就沒有人可以再跟她爭奪月神的位置。趁她還沒有回到神界，靈力不足的時候，殺了她。她現在在靈族，而靈界的位置，就在……”
就在這時，投在牆上的泓璟的身體逐漸透明，最後消失，而靈界的位置，隨著他的消失，淹沒在話語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