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渡橋
益州之北，雍州之南。在這一片狹窄卻肥沃的土地上，滾滾漢水奔流而過，或者說，正是它滋潤了這一片簡直能流出油來的豐饒之土。
神堂軍的背後，正是江水滔滔。
河上有一座木橋，寬闊卻並不牢固。
神堂戰士們迅速組成長蛇陣，壓根不作轉身，直接倒退過橋，在橋板上發出細碎卻整齊的聲響。
吳鋒親手訓練出的鋼鐵雄師，人數雖少，卻秩序井然，分毫不亂。
由於退後得及時，葉落涼的追兵趕到時，橋頭已經只剩下了幾十人。
吳鋒命令鐵炮隊射擊，將安碧如的騎兵隊逼開去，令他們無法干擾神堂兵馬的後撤。
「敵人的陣勢很是嚴整啊。」葉落凉捏了捏自己的雙層下巴，陰沉笑道，雖然是盛夏，他的笑容卻好像嚴冬的風霜，讓身邊都陰冷下來。
弱兵攻擊精兵，但有巨大的數量優勢，便需要勇士衝鋒，才能發揮出數量的作用。
「末將請戰！」
一名勇士嗔目斷喝，聲音如同霹靂滾滾，直衝天穹。
只見這人生得身軀高大，豹頭環眼，麵皮作紫醬顏色，臉上有許多小皰；正是葉落凉的族弟葉落溫，天子峰征天高手。
葉落溫的兵器極為特異，是一隻獨腳虎頭金人，如同黃金鐧一般使用，耍起來虎虎生風，架勢十足。
「好兄弟，這一回便讓你奪得這功勞！」
葉落凉昂起頭，豎起大拇指，大聲道：「努力，封賞與你及眾士卒共之！」
天子峰將士齊聲歡呼，葉落溫鬥志昂揚，手持獨腳虎頭金人，全副盔甲，向橋頭的神堂軍大步邁去。
獨腳虎頭金人映著日輝，光舞隨風，流轉出極為耀目的顏色。
「真是啰嗦。」姬紅顏啐了一口，露出不屑的眼神。
她挺起長槍，槍鋒激蕩，宛如血夜鳳凰，向葉落溫激刺而去！
但葉落溫顯然不想與她單打獨鬥，冷哼一聲，身後的精銳甲士便圍成一個半圓，將他攏在其中，槍林盾牆，潑水不入。
因為天子峰一方處於外線，就可以以更多的兵力與神堂的半圓接觸，哪怕是狹窄的橋頭，也能以多打少。
「原來是個大胸脯小妞。女人不該上戰場。」
葉落溫冷笑道。
他並非不知道姬紅顏的威名，但正要以此刺激她，讓她露出破綻。
姬紅顏秀眉一橫，眼中隱含煞氣。
她的眉峰有些濃，不像一般女子那樣秀美如新月，但在她這樣一位巾幗英豪身上，卻顯得異常地合適，與氣質完美吻合。
「受死！」
姬紅顏斷喝一聲，槍花一抖，真尊高手的場域迸發開來，一時間天子峰的士兵們陡然感覺胸口氣悶，如同被千鈞巨石壓在上頭，無法呼吸，甚至有體弱者心口直接發出嘎嘎的聲響，彷彿骨頭和心脈都要迸爆開來。
「好……好強的煞氣……」
天子峰陣中，有人喃喃自語道。
這英姿颯爽的女子，容貌依然嬌美如畫，但凝寒帶煞的眼神，卻讓任何人提不起秀色可餐之意，只感到寒徹骨髓的顫慄！
姬紅顏不知道這種尋常的挑釁，為什麼會讓她如此憤怒。
也許是因為葉落溫叫了她小妞，而這是吳鋒喜歡用的一個詞。
那討人嫌的登徒子！想起自己的主公，她心中惱恨道。
但至少比起葉落溫，吳鋒很好看，好看得有時候姬紅顏也忍不住多瞧幾眼。
葉落溫認為激怒面前這女人，可以讓她方寸大亂。
但他不知道在戰場上激怒姬紅顏，絕對不是什麼明智的決策。
鳳魂繚繞，七彩華光直衝天穹。
這時陰雲四集，天色已經晦暗，但灼灼的鳳魂光芒，剎那之間讓這一片世界重生光彩。
「天涯白虎嘯！」
葉落溫也被震得後退數步，咬咬牙，獨腳虎頭金人同樣綻放出灼目的光彩，真氣凝聚成一頭壯碩白虎，揚眉怒嘯，狀欲噬人！
天子峰是氣武一脈領袖，對於真氣的運用格外精妙。
白虎長嘯一聲，捲動漫天勁風，在風刃席捲之中爆裂開來，前方的滔滔江水衝天而起，紛紛揚揚激灑在橋面上，將橋上將士澆得渾身透濕。
但這無法阻擋姬紅顏的怒氣。
她大步前跨，碗口粗的長槍兇猛一盪，一道數丈長的光柱，彷彿彗星襲月貫穿而出。
射穿一切，無可阻擋。
葉落溫身旁的戰士組成陣勢，刀槍齊下，刺向那灼目的華光。
鏘鏘鏘鏘鏘！
金屬的破碎聲刺得人耳膜欲裂，牙縫裡都透出一股難受的酸味，數名鐵甲戰士全身甲葉崩碎，如同疾風落葉一般，漫天飛舞，而血肉也飛舞開來，化作凄慘的鮮紅。
他們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
但這樣的場景，豈不是更加駭人？
白虎真氣在槍芒的貫穿下破碎。
葉落溫瞳孔急劇地收縮。
他感覺到無以復加的恐懼。
他開始懷疑兄長就是想要自己來送死，怕以自己的驍勇善戰，早晚會取代他的地位。
他後悔這一次的請戰。
原來在神堂的女戰鬼面前，無論是多少人逼來，似乎都沒有太大區別。
葉落溫滿身投出各式暗器，拋灑如雨。
有些被槍芒擊碎，有些刺入了姬紅顏的嬌軀，鮮血涔涔流出，她神色卻越發剛烈。
槍花一挑，龐大百倍的槍芒便直衝天穹。
葉落溫被凌虛挑上十丈長空，在瓦解的藍色華光中，鼓成一隻吹氣的河豚，在風中匆匆蕩蕩。
天空彷彿一片無際的海洋。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葉落溫突然很羨慕海中無憂無慮的游魚。
他忘了游魚也會被更兇猛的鯊魚所捕食。
殘肢和骨片一起拋濺，而人頭直愣愣落下姬紅顏的手中！
「敵將葉落溫，已被本姑娘討取！」
她橫眉斷然道，挺槍怒喝，再次刺殺十人。
饒是精勇的天子峰甲士，也不由一個個恐懼慌張，想要退後。
「放箭。」
葉落凉眼見自己的堂弟崩成漫天血花，神色沉凝，淡淡道。
「既然是我門最勇敢的戰士，就該明白戰敗之後衝擊本陣，會有什麼下場。」
那群隊形散亂的先鋒士卒，心膽欲裂想要後退，卻被密集的箭雨一個個射成了篩子。
但同樣地，葉落凉所部前陣未亂，姬紅顏元氣已耗，也無法趁機反衝鋒。
她引著把守橋頭的戰士們，押后緩緩渡過木橋。
巨石滾滾，擊向橋心。
伴隨著嘁哩喀嚓的聲響，木橋搖搖晃晃，很快破碎成樹木的碎塊，在水面上隨波浮沉，飄蕩上下。
「他們拆了橋……」副將對葉落凉道：「另一座橋樑在十里以外……」
「真的只是想撤退么？」
葉落凉撫頜沉吟，吳鋒的行動，完全讓他無法理解，鬆鬆垮垮的攻城，而後這樣迅疾地撤退，吳鋒到底想要做什麼？哪怕是騷擾戰，也不是這樣打的！
就在這時，神堂軍勢之中，幾道光影排空而起，是幾位效力於神堂的道門術士。
他們都是在嵩陽大戰中被吳鋒軍俘虜，得到龍傲天已死的消息后，也便投靠了吳鋒。
葉落凉急忙命令士卒開弓搭箭，連天而射，但因為敵人在對岸太遠，一箭也未曾射中。
「今天這雲彩，可是真不錯。」
吳鋒瞧著天上的漫天陰雲，掏出一葫蘆烈酒，仰天豪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