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突】第四節 可雅萊絲（四）
瑪爾魯斯離開的四年後，芙洛狄站在家門前回想著之前的點滴，這時一位訪客打斷了她的思緒。
訪客的身份芙洛狄從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便明白了——她的確如瑪爾魯斯所說，美得世間罕有，美得毫無瑕疵，美得如同皎潔的圓月，令世間的萬物黯淡了光芒。她是月之女神——迪諾娜，瑪爾魯斯的舊愛。
「想必您就是月之女神迪諾娜大人了吧？神靈大人蒞臨寒捨實在是不勝榮幸！」芙洛狄埋低了頭，謙卑地說。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麼想必瑪爾魯斯是都跟你說過了。想不到區區一個平淡無奇的人類竟能讓他說這麼多！」迪諾娜的聲調很高，充滿了傲氣。
「請問神靈大人找我有什麼事呢？戰神大人的近況又如何呢？」
「你不用再等了，他是不會回到你身邊的了。」
「不，我相信他是不會違背誓言的。」
「他可是神靈，在聖域要什麼有什麼，他能操縱世間的戰爭，而戰爭就是他無窮的力量，你憑什麼相信他會拋棄一切去和你一起當個凡人？」
「他的眼睛不會說謊，我會一直等下去。他是神靈，所以我不擔心他的生命安全，我只要讓自己活下去就行了，活到能夠再次見到他的那一天。」
「放棄吧，如果你是想要一個瑪爾魯斯這樣的人類男人，我大可以給你辦到！」迪諾娜說著一揮手，一個和瑪爾魯斯一模一樣的男子便出現了。他走到芙洛狄面前，溫柔地說：「芙洛狄，我回來了。」
芙洛狄沒有正眼看他一次，而是瞪著迪諾娜說：「請您住手，這種幻象並沒有任何意義。」
「你個小賤貨！」迪諾娜終於剋制不住她的情緒，那瑪爾魯斯的幻象也消失了，「給你個台階下你非不要臉，你想嘗一嘗神之怒么！」她的話中滿是利刃，與她美麗的外表形成鮮明對比。
「神靈大人要把我怎樣我都無法抵抗，但我是不會放棄的，不然您就殺了我把！」
「死？不，我可不會讓你那麼痛快！」迪諾娜尖聲大笑，「你這個偷腥者，我已拜託冥王，將你墮入無盡的輪迴，永世不得超生，而且我還要剝奪你關於瑪爾魯斯的一切記憶。他告訴過你神之子的事吧？我可不管其他的神之子有什麼引導塵世的使命，我會讓塵世自動為我尋找合適的人選，而她們的使命只有一個——令你每一世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迪諾娜說完便幻化消失了，好像她從未來過，若不是她那回蕩在天際的笑聲令芙洛狄久久不能平靜的話。
不到一年後，迪諾娜所說的「審判」真的來臨了。那日的天空突然變得暗淡無光，一個由雲霧所組成的漩渦在上空形成，起初芙洛狄她還以為是瑪爾魯斯遵守諾言回來了，可當她自己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吸上高空，當她感覺自己腦中的一切回憶都在逐漸消失時，她才知道這是神靈對她的懲戒。
她慢慢被吸入了漩渦的中心，她看不見天空，看不見大地，看不見塵世她曾經擁有的一切，只有無盡的混沌在她眼前翻滾。這時，她注意到了一個從上方墜落的人影，儘管有些模糊，但她還是分辨出了迪諾娜的樣貌以及她面如死灰的表情。
「怎麼……連月之女神也……」沒等她有過多的時間驚訝，迪諾娜便從她面前消失不見了，而接下來又一個身影掉了下來，那正是她朝思暮想了五年的男人，那個被世人尊為戰爭之神的瑪爾魯斯。
「瑪爾魯斯！」芙洛狄叫喊，可是她開始發覺自己對這個名字的印象變得越來越弱了，好像正有人將關於他的一切從她腦中慢慢擦去。她的聲音無法傳到對方的耳中，但對方卻還是注意到了她。瑪爾魯斯憐愛地看著她的眼睛，眼神中滿是愧疚，這時芙洛狄的耳中響起了他的聲音：「對不起，芙洛狄，是我連累了你，但我永遠不會違背對你的承諾的，不管要輪迴幾世，我都一定會找到你，請等著我……」接著他便和迪諾娜一樣消失不見了。
「我會的，我會永遠等你……」芙洛狄感覺自己的意識在逐漸消失，失去了力氣，失去了記憶，失去了對一切的感覺。在視線模糊的最後一刻，她看見一把鐵劍從上空墜落……
白光一閃，可雅萊絲緊握著銀色的手環睜開雙眼，好似剛從那漩渦中蘇醒。
「瑪爾魯斯……」可雅萊絲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著，她全明白了，雷古勒斯不是什麼她的殺父仇人，也不是什麼她所必須殺死的使命，他是她等了幾輩子的人，她的命中所愛。她終於理解了幾個月前當她的冰刃貫穿雷古勒斯的胸膛時，他眼中的那迷惑與絕望，她看到他的心死了。
失去了手環的露娜像斷了線的木偶，停止了行動，睜大了發獃的雙眼，仍沒有回過神來。這時「嘭」的一聲，凍住沃瑞爾的冰層碎裂了，沃瑞爾·石臂喘著白氣，握緊了兩把黑劍，充滿殺氣地瞪著還沉浸在前世的回憶中的可雅萊絲。她朝可雅萊絲沖了過去，劍尖直指她的後頸，不過後者卻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身處的險境。
「住手！！！」渾厚有力的聲音響起的同時，沃瑞爾的劍尖與可雅萊絲之間憑空出現了一塊白色的巨大圓盾，沃瑞爾的劍砍在了盾上，發出了「當」的持續不斷的聲響，也將出神的可雅萊絲給喚了回來。
「怎……怎麼……」可雅萊絲擦掉眼淚回過頭來，那大盾慢慢消失了，她看見了怒不可遏的沃瑞爾與另一方向正向她跑來的蘭多夫·瑟里姆與戴夫·斯諾。
「蘭多夫，你竟敢公然反抗我！嗯！」沃瑞爾大吼。
「你也該適可而止了，沃瑞爾！」
「蘭多夫·瑟里姆，你通敵賣國，現在證據確鑿，給我束手就擒，到陛下面前解釋去吧！」沃瑞爾把兩把黑劍都插到了地上，雙臂瞬間膨脹，徒手向蘭多夫沖了過來，她所散發的氣息，比可雅萊絲之前見過的任何一次又要來得強烈。
「你已經失控了。」蘭多夫說著又掏出了那本褐色封皮的書，對著沃瑞爾打開了，「別怪我。」
「閣下難道您要……」戴夫顯得很驚訝，然而可雅萊絲並未看懂。
氣氛越來越沉悶，眼看矛盾一觸即發，震耳的巨響與宛如白晝的通天火光打破了沉寂。爆炸產生的餘波還在往四周蔓延，大地在持續顫動，眾人的耳中開始蜂鳴。整個赫爾的城東區域已被火光所籠罩。
「那是……沐恩家族舊宅所在的方向！嗯！」沃瑞爾緊鎖眉頭，望著持續閃耀著的天空。
「敵人都打到家門口了，看來我們該暫且休戰了，您意下如何？」蘭多夫收回了書，放下了正欲驅動魔法的雙手。
此前自從手環脫離后就陷入獃滯的露娜在聽到了「沐恩家族」幾個字后突然回過神來：「沐恩家族？！我家？我家裡發生什麼了？」她說話時已恢復了神智，身上也不再發光了，只是這時她才注意到身上是一絲不掛的，「啊！」但作為一個曾經的惑珥，在眾人面前赤身裸體並沒有讓她感到難堪，倒是看到她的戴夫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們先各自放下成見，去那個發生爆炸的地方看看吧，我不認為那會是歐登或瓦西利安乾的，也許是出現了新的敵人，也許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可雅萊絲說。
「這位姑娘，你先披著這件斗篷吧。」戴夫說著將自己身上披著的那件灰色袍子蓋到了露娜的肩上。
「發生了這麼大的騷動，相信王宮裡已經派重兵前往了，格雷迪公爵一定會出現。我要在眾人面前撕下你的假面具，到時候你可別再想逃回你的地下城市了！嗯！」沃瑞爾對蘭多夫惡狠狠地說。
可雅萊絲與戴夫一起走在露娜的後面，而最前面帶路的是蘭多夫·瑟里姆，隊伍最後面防止他們逃跑的是沃瑞爾·石臂。在路上，可雅萊絲從戴夫的口中得知了克洛的死訊。「他真的就這麼死了？！」可雅萊絲感到難以置信，但戴夫給了她肯定的答覆。她也注意到戴夫背上的那把克魯德的大劍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戴夫向她解釋了關於火與工藝之神的神之子萊納·瑟里姆的事，這時可雅萊絲想起了她剛喚醒的記憶中瑪爾魯斯所講述的關於萊納·瑟里姆的故事——
「不好，不能讓那個叫萊納的傢伙覺醒！」
「要阻止他也得等我們先找到他才行！」
當他們走到發生爆炸的城東邊界時，一道無限延伸的弧線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弧線的外側是整齊的建築群與街道，而弧線內側卻是比地面還要深幾十公分的荒原，地上還零零散散有幾處未熄滅的火光。
「這到底是怎樣的破壞力……」戴夫驚嘆。
「我一定會揪出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的！嗯！」沃瑞爾說話時死死盯著蘭多夫。
「前面好像有人影！」可雅萊絲髮現了前方應該是爆炸中心的三個黑點，於是他們加快了步伐，當他們來到那三個人影面前時，發現有兩人站著，而地上不省人事地躺著一個，並且這三個人都是他們認識的人。
「格雷迪公爵！您怎麼在這兒！」蘭多夫對著那個穿著華貴服飾，頭戴金盔的男人恭敬道。
「你……你是那個潛入的騎士？」「這不是騎士團的團長丹可·威爾斯么？」沃瑞爾與戴夫同時認出了站著的另一人，只是他此刻赤裸著上身，眼神暗淡無光，手中握著一把血紅長劍。
「那是……雷古勒斯！怎麼會……」可雅萊絲髮現那躺在地上的最後一人正是那與她關係糾纏不清的她前世的戀人、戰神瑪爾魯斯的轉世雷古勒斯。當她驚訝之時，她前面的露娜已經先跑上前去，大聲喊著：「雷古勒斯！雷古勒斯！」
露娜跪在了雷古勒斯的身邊，可雅萊絲也趕上前來。雷古勒斯的眼睛瞪著天空，雙眼失去了光芒，不再跳動，全身僵硬毫無生氣，與可雅萊絲幾個月前所見到的一幕如出一轍，不過那是在她用寒冰鑄成的利刃貫穿了雷古勒斯的胸膛之後。
「他怎麼了？」露娜摸著雷古勒斯冰冷的胸口，抬頭向丹可問。他衣服上有被利刃貫穿的痕迹，但身上並無任何傷口。
「我殺了他。」丹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