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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鬥詩(下)

  感覺坊廳裏的人們視線都投在了自己的身上,趙胖子臉上的肥肉微微一顫,強忍住笑意後神色開始然變得有些落寞,他緩緩吟道: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趙胖子神色中的落寞仿佛經由聲音傳染給了在場的眾人,一時間,一種名為孤獨的情緒悄悄彌漫在心頭之間。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對影成三人……


  三人?


  自己…自己的影子…還有一人是誰?

  哦,是月亮!!


  是啊!除了陪著我的月亮,還能有誰在我身邊呢?

  不知不覺間,一種世界上隻有自己的錯覺油然而生。


  語音落下,趙胖子率先在詩的餘韻中脫離出來,卻發現坊內突然出現了詭異的寂靜。


  眾人張大嘴巴看著那位略顯猥瑣的胖子,良久無言。


  趙胖子不知其故,心道,這詩很牛啊,為什麽沒人拍手叫好?莫不是因為我沒把這詩的精粹給讀出來?


  “那個,諸位,我的詩完了。”


  “好詩,好詩,竟然給我一種意猶未盡之感!”


  “不錯,這詩太厲害了,將那種孤獨感描寫得淋漓盡致!”


  “看不出啊,趙胖子竟然有如此詩才!”


  “哈哈,過獎過獎,偶得佳句,算不得數,算不得數的。”


  趙胖子連連擺手,裝出一幅謙虛的樣子,但他那眯成一條縫的眼睛,和合也合不上的嘴巴卻出賣了他心裏的真實想法:這個十三,裝得真爽!


  “現在,你們知道什麽叫意境了吧。”


  宋止戈微笑著看向寧王世子等人,他事先並不知道這些人來搞局,不然他會將這首詩的後麵那部份一同準備給趙胖子,連起來意境更佳,不過看情況,單單是這幾句也足夠虐這幫人了。


  寧王世子臉色鐵青,但他依舊沒有認輸:“臨風是雖然出身武將世家,但也屬名門之後,詩才了得自然不出奇,可你這龜奴有什麽資格牽頭辦這詩會?”


  “照你這麽說,還得本經理親自作上一首好詩,你才覺得我有資格辦這個活動?”


  “自然如此?”


  “好,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


  宋止戈說著便轉過身,緩步走向河那邊的窗戶,目光望著坊外的安水河河麵。


  “啥?什麽一聲吼?這也叫詩?”一名書生剛想打擊宋止戈,卻聽到已經走到窗前的宋止戈緩緩開口。


  “西風吹老安水波,一夜湘君白發多。”


  或許是此詩的魅力著實太大,連同那個想找茬的書生在內,此時紛紛閉起了嘴巴,豎著耳朵繼續聽著。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這詩……”


  “無法形容的好!”


  “剛剛孫子才那首詩,若是與之相比,別說意境牽強了,簡直就是沒意境!這才叫意境啊!”


  “這是我聽到過最好的詩,沒有之一!”


  花魁雲煙不知道因為寧王世子等人的攪和,鬥詩環節已經提前開始,她隻是看時間差不多準備進行評詩環節了,便慢悠悠地踩著新學的步姿從閨房中走了出來,恰好聽到宋止戈改的這首《題龍陽縣青草湖》,嬌軀不自覺一顫!

  於是,她接過話題:“的確是一首難以形容的好詩,我聽第一句的時候,身上就起雞皮了,聽到最後兩句,簡直身子都快軟了,不行,我得緩緩。”


  宋止戈轉頭望向雲煙,心道:這隊友不錯,很及時。


  這時,突然響起了不和諧的聲音:“不行,這詩不行,你們難道沒有發現問題嗎?”


  宋止戈目不斜視,他自然知道這句話是誰說的。


  但其它人卻十分好奇,齊齊望向說話之人,發現是個唇紅齒白的俊俏書生,便問道:“敢問這位公子,此詩有何問題?”


  女扮男裝的朱紅袖見一眾才俊的目光都集於自己的身上,不由有點得意,她挺了挺胸,卻發現現在這副打扮不適合這個動作,於是便抬了抬頭,然後用力將那雙卡姿蘭大眼睛撐到最大:

  “這詩哪怕再好,想來也作不得數吧,今天活動的詩題不是‘酒’嗎?這詩通扁都沒一個酒字!”


  “嗤~”


  在場的才子們大多都忍不住笑了,這書生長得一幅好皮相,可無奈卻是個草包啊。


  連寧王世子也羞紅了臉,有點後悔帶這個蠢女人過來砸場子了。平日裏無知也就算了,還偏偏不懂得藏拙,非要在大庭廣眾之下給自己丟臉,看來自己以往對她是花瓶這個定義是錯的,說她草包都算讚賞了。


  孫子才隻得向朱紅袖解釋:“這是詩題,不是內容,不用一定要有個酒字的,那個醉字已經點了題,像這種通篇沒有一個酒字,但卻說的是酒的詩才更厲害。”


  “這……這個我自然知曉,但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朱紅袖不由羞紅了臉,但此女還是有點段位的,眼珠一轉,便有了主意,收起惱色繼續道:

  “我說這詩有問題,不是說這詩不好,正是因為這詩太好了。通篇無酒字,主題卻緊扣,這是一個龜奴能作得出來的詩嗎?”


  “你是說,這詩有人代筆?”


  “不錯,這本就是教坊司弄出來的活動,詩題也是他們定的,提前找好人寫出一首詩來震場子很正常。”


  “不可能吧?要是你寫得出來這樣的詩,你甘心拱手讓人?”


  “兄台,著相了啊,正因為你不甘心,所以你永遠寫不出這樣般絕世的詩。”


  “就是,能寫得出這般詩詞的人,又豈是你我能猜度的?”


  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朱紅袖見自己成功帶起了節奏,十分得意地說:“正因為這樣,為了各位的公平,也為了證明教坊司有資格辦這個詩會,必須要讓這個龜奴證明,這詩是他自己寫的。”


  “也是啊。”一個深知自己的詩詞不會比得上宋止戈的才子讚同道。


  “可這個還能怎麽證明?”


  宋止戈走回舫廳中心,臉上掛著古怪的笑意,盯著朱紅袖,道:“難道讓我叫這首詩一聲,看它會不會答應?”


  朱紅袖知道,對方這是認出自己來了,但她也沒有在意,她敢來教坊司就不怕被宋止戈認出,她隻想把宋止戈狠狠地踩在腳下。


  “這個簡單,隻要你再作一首,我就承認剛剛那首詩是出自你手。”


  “憑什麽啊,佳句偶得你不知道啊?詩這東西是想有便有的嗎?剛剛平錚已經作了一首絕世佳作,一時半會的還哪能再來一首呢?”好隊友雲煙再次上線。


  朱紅袖狠狠地瞪了一下雲煙胸前的偉大,冷聲道:“不用跟之前那首那麽優美,相差無幾就行。這不算為難吧?”


  雲煙絲毫不讓,與朱紅袖針鋒相對:“憑什麽要平錚來證明這詩是他作的,而不是你來證明這詩不是他做的?”


  “活動是他辦的,自然需要他有所擔當。”


  寧王世子接過話題,轉而望向宋止戈:“你不會沒膽了吧?”


  “嗬嗬,無妨。”


  宋止戈麵露冷笑,不由想起《慶餘年》等一眾小說中的鬥詩名場麵,心道:本來不想靠抄詩來裝十三的,你卻逼著我人前顯聖?

  宋止戈本身並不太想出這個風頭,悶聲發大財才是他想要的,不然也不會直接把詩給趙胖子去人前顯聖。但要裝起十三來,他也會樂在其中,畢竟,裝……呃,不對,是“人前顯聖”這種事,是會上癮的!

  這一刻,宋止戈不由想起一個名叫楊千幻的“奇男子”。難道我也要在他的路上越走越遠嗎?


  “口嫌體正直”的宋某人凹了個姿勢,斜望向天:那就讓我再請李白大神,送你對狗男女上路吧!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好大氣的開場!而且是樂府舊題?這種詩體可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轉的啊!


  一眾才子聽著,不由更加期待,隻見宋止戈隨手提起身邊一席上的美酒: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不水字數,化為點點)

  在眾人的視線中,宋止戈仰頭喝酒,狂灌一口,卻差點嗆住,眼淚都差點嗆出來,連忙閉著眼睛。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


  宋止戈睜眼,眼睛微紅: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這詩,帶酒字了吧?”


  滿堂皆寂,宋止戈微微一笑,指著剛剛取酒的那一席位:“小依,給這席上酒,今晚這席的銷費宋經理買單!”


  被送酒的這桌人自然喜不自勝:“哈哈,謝謝宋經理的好酒和好詩,與爾共銷萬古愁!”


  “接下來,一首《少年行》,送給諸位年輕才俊。”


  “五陵年少安都東,銀鞍白馬渡春風。


  落花踏盡遊何處,笑入教坊酒肆中!”


  不是說一首詩不能證明嗎?那就來多幾首!不等眾人從詩中回味過來,宋止戈再度開口:


  “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裏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清天,不知天上…………”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僻如朝露…………”


  宋止戈醉眼迷離,隨著一首首熟悉的詩詞從他的口中諗出,他便仿佛看見那一個個,於另一個世界流芳百世的千古風流人物,與他一道,就站在這教坊司中,站在這個世界中,享受著眾人的膜拜與崇敬。


  寧王世子等人,知道再留下去也隻是被羞辱,早已經在不知道什麽時候偷偷溜走,而還留在教司坊中的才子們早已經麻木。


  今晚宋止戈給他們帶來的衝擊是毀滅級別的,因為它們衝擊的,不是單獨的個人,而是整一個世界,這些千古絕句硬生生拉高了這個世界文化方麵的天花板!

  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被這一首首的絕世佳作渲染了,宋止戈自覺穿越後所有的沉鬱的心情,都在這一晚消失殆盡!

  昏昏沉沉又明明白白,空空落落又滿滿當當,正是宋止戈此時的感覺,胸膛中,有一種名為熱血的能量,無聲地爆發開來:

  這一輩子,無論怎麽過,都要不枉上天讓我來這個世界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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