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哎呀，姑媽。您都知道，幹嘛還要說出來呢。人生難得糊塗，您說是不是，是不是嘛？」
惜春自小就會撒嬌，遇到自己親近的人，更是將撒嬌當成了家常便飯。
這麼大個姑娘了，是一點都不覺得撒嬌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這不，兩句話不到，從本來的靠在賈敏肩膀一側，又就滾到了賈敏的懷裡。雙手環著賈敏的脖子使勁地搖呀搖。
惜春都十六了，那樣力氣的撒嬌，不過一會兒，賈敏就受不了。「好好，好了，骨頭都讓你搖散了。」
見面前和剛剛見面時升起的那一絲彆扭之心，又被剛剛惜春的揉搓給弄得七零八落。
這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就算是很多的事情，不如她想像的那般，可畢竟是她親自挑給兒子的。又是她從小教養著長大的孩子。
她應該放心的。
總比那些外人要知根知底。
而且四丫頭最是重情誼，看她對身邊的下人都如此上心，對自己這個親姑媽自然會更加的用心，其實這一點，她從來都不擔心。
她活到這個年紀，自然感覺得出來自己在四丫頭心中的地位。
雖然還是有些放不開，可這是她兒子自己的選擇，也是最好的選擇不是嗎？
她的女兒還有她們林家都不能得罪賈家，既然如此，何不放開心胸，讓自己忘記那些事情呢。
看到姑媽不在笑話她，惜春又笑眯眯地問了句，「那姑媽讓人請了那位妙玉過來唄？」
賈敏瞪了惜春一眼，眼中卻沒有一點怪罪，「你呀，還是別見的好。那姑娘怪誕得很，姑媽是不喜歡的。見得多了，再移了性情。」
「姑媽，見一見，哪裡就那麼快就移了性情。若她真有那個本事，劉嬤嬤就要向她求真經了。」
惜春非常不以為然，不過她倒也看出來賈敏不想要讓她見妙玉。不過這妙玉才進府兩三天，不至於就讓賈敏討厭至此吧。
怎麼不至於？
妙玉來的第一天，賈敏客氣地送了一些見面禮，妙玉不但不收，還自言是出家人，世間俗物不願沾碰。
賈敏碰了一個軟丁子，心下也不大舒服。
她是誰？她是三等伯夫人，她是林妃娘娘的生母，她是她師叔的親娘，送些見面禮，竟然還被人拒了，這事實在是打臉。
賈敏不知道，妙玉其實這都算是好的了。若是放在原著，吃著賈家的，住著賈家的，然後還在心裡罵賈家是一群土鱉。
一群又蠢，又俗，又不知所謂的土鱉。
若賈敏知道，賈敏就應該慶幸妙玉對她的『曉之以理』。
第二天，賈敏又聽家裡的管家抱怨她安排雲侍候妙玉的外圍人員，都被妙玉打發出來的時候，心裡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
是，你帶的人多一些，不缺人侍候。可你畢竟是在別人家裡做客呀。嫌人家的下人腌臟吵鬧，就有些個過了吧。
然後今天她一直討喜的侄女就想要看看這人，賈敏自然是不想要讓惜春看到，以免跟著受氣。
……
最重要的是怕惜春有樣學樣，那她可受不了。
雖然只認識兩三天，但是賈敏可以保證，她侄女要是見了那丫頭，很容易被打臉。
誰讓那丫頭清高，她侄女俗到了地平線上呢。
說到這裡，賈敏就又想不明白了。
她閨女和兒子都是那種興趣高雅，清新脫俗的人物，怎麼就都喜歡上這麼個俗不可耐的丫頭了呢。
難道這就是世人常說的物及必反？
果然，賈敏在惜春的撒嬌下，派人請妙玉過來見客。妙玉壓根也沒來。
你要說了，是惜春要見人，為什麼不讓惜春去見妙玉？
那是因為賈敏覺得惜春是自家人，惜春的身份是比妙玉高的，自然是沒權沒勢，求人幫忙的妙玉來見比較合適了。
這也是人之常情，世間的規矩。
可是人家妙玉壓根就不鳥她。
「給夫人，姑娘請安了。我家姑娘這會正在做早課，實不能來，還請見諒。」那老嬤嬤說這話的時候，其實也挺為難的。可是自然姑娘那個性子，她也沒有辦法。
只求林家人能夠寬和大度不與計較吧。
惜春歪頭看向賈敏，她是不學無術，可不是沒有常識，這個時候還在做早課，這理由是不是太敷衍了？
「既然你家姑娘忙，那就改日再見吧。姑媽，我怎麼沒見著小豆丁呀？」見到賈敏的臉色不好，惜春忙忙地說了兩句。
賈敏深深地吐了口氣，打發了妙玉的下人，然後用手指著惜春說道，「我說什麼了，自討沒趣了吧。」
惜春摸了摸鼻子，對於自己剛剛不聽勸，有些個難為情，於是只是用小手指勾著賈敏的衣袖子，「人家哪裡會想到嘛。我都夠不講規矩了，哪裡想到有人比我還可惡呢。」
「你也知道自己什麼樣呀。我還以為你都不知道呢。」
「姑～媽～」要不要說得這麼清楚明白嘛？不是還有一個更惡劣的，比一比，人家也真的很不錯呀。
您老得知足，要是討了個妙玉那樣性情的兒媳婦，您老還不得被氣死呀。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闕哥兒今天還要去拜見師長，估計今天是不回府用膳了，午膳想吃什麼，姑媽吩咐人給你做。」
賈敏說完這話的時候，兩人同時都想到了那有著濃重色彩的金華火腿。
兩人相視一眼，然後同時在心中決定，幾年之後是堅決不想在餐桌上見到那個東西了。
「汪，汪，汪。」自帶賣萌撒嬌技能的小豆丁，自遠處顛顛地跑了進來，看到惜春，竟然還欠欠地上前要想要親近親近。
「站住，不許過來。聽到沒有，不許過來。」小豆丁雖然是寵物狗，但是咬合力也不能小窺。
因為惜春總是嫌棄它會跟自己爭寵，所以總會趁它不備收拾它。可是小豆丁是一點都感覺不到惜春的『惡意』的，它一直以為惜春是在跟它玩。
於是惜春的繡鞋，惜春的裙擺，惜春的宮絛還有一些凡是小豆丁能夠著的東西，都遭到了『摧殘』和『洗劫』。
久而久之，現在惜春見到了小豆丁那張著嘴跑過來，立即就站了起來。
賈敏拿帕子捂著嘴偷樂，活該！
以前欺負人家小豆丁，現在好了，風水輪流轉了吧。
看了一會兒惜春前面跑，小豆丁後面追的戲碼后，賈敏才樂得叫了一聲『小豆丁』。
小豆丁一聽主子叫，先是看了一眼不遠處氣喘噓噓的惜春，然後又看了一眼，一直坐在那裡笑得溫柔的賈敏，小豆丁非常有品味地拋棄了惜春，奔向了賈敏的懷裡。
到了賈敏的懷裡，小豆丁就伸長了舌頭，一副乖乖等著誇獎的樣子，氣得惜春咬牙切齒。
「林大娘呢，林大娘在哪，從今天開始我要剋扣小豆丁的伙食，太過份了。人家今天特意穿的新裙子，姑媽和闕哥兒還沒誇過呢。」
「哈哈哈」，這一下賈敏以及屋中的大小人等是誰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惜春見此，也知道自己犯了傻，使勁跺了跺腳，捂著臉跑回房間去了。
真是的，她怎麼就又犯了傻氣了呢。
幸好闕哥兒不在，不然多丟人。
她還想著兩年不見，讓闕哥兒看到她的改變。
她的……溫柔體貼，賢惠大方，通情達理，善解人意.……
幸好他沒在家。
林闕沒在家，可不代表林闕就不知道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晚膳前回府的林闕，雖然錯過了直播，但是轉播聽得也是讓臉上帶出了一絲溫和。
晚膳前，給賈敏請過安后，林闕就去了賈敏正院給惜春弄的小書房裡看書去了。
只要想到那個丫頭和他同在一個院子，他的心好像就定了下來。
想到這個院子里的兩個女人，他就對前路更有了信心和動力。
授業恩師日前病故了，這讓林闕有了一絲對生命的感悟。今天去師父的長子大師兄那裡拜訪的時候，看到大師兄兩鬢斑白，這讓林闕更珍惜他現在所擁有的青春年少。
他還年輕，他還有時間。
他要考取功名，成為姐姐堅強的後盾。
他要光耀林家門楣，封妻蔭子。
他要贍養母親，讓母親晚年無憂安樂。
他要娶她為妻，相守一生一世。
……
「闕哥兒，你在看什麼書？都不用翻書頁的。」正在拿著本書怔怔發獃的林闕就聽到窗口處他的女孩正在那裡用胳膊撐著下巴對著他笑。
「不過是些四書罷了，你上次弄的那些試卷我都做了兩遍，這會正好再看看書。你呢，怎麼不去玩了？」
剛剛還看見惜春在院子里采紅花染指甲呢。怎麼這會子就跑到這裡來了呢。
她在他視線可及之處無憂無慮，他在她的身後，為他們的未來打拚。這樣的歲月，本就是他所求。就像剛剛那般，他坐在書房裡，只要轉頭便可以看到院子里玩樂的她。
「你看。」惜春剛剛和晴雯柳兒在院子里染指甲，紅色的底料，還帶著一點點粉，看起來既不大紅，也不純粉。是那種紅中透著粉的顏色，剛染好，晾乾了，就急急地走到窗旁給林闕看了。
惜春的手，不似賈敏和黛玉，是那種弱質纖纖的，而是帶著些肉窩窩，看起來非常白嫩軟乎，這樣的一雙手，再配上這樣艷色的指甲，林闕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有些口渴。
「嗯，很好看。」應了一句后，林闕便拿起水杯喝了起來。
「嘻嘻，是吧。我也很喜歡哦。哎，我也要喝水。」看到林闕喝水，惜春也覺得口渴了，用下巴點了點林闕書案上的小茶壺，沒有丁點客氣地說道。
林闕聽了，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竟然忘記給惜春換個杯子。拿起茶壺便用自己剛剛用過的杯子給惜春倒了杯水。惜春自然是沒有注意過那隻茶杯是不是有人用過，直接拿起便喝了。
一杯茶水下肚，惜春還笑著對林闕說道，「現在天就是熱，幸好院里的桂花樹夠大，又能擋著日頭，又能帶著一絲涼意。今天晚上咱們吃過水麵呢。」
惜春看到林闕也並不是多麼用心讀書，便又將手放下巴處，支著下巴站在窗外與林闕說話。
林闕所處的書案正好是在窗房邊上，兩人其實是挨著極近的。現在聽到惜春說話這些家常話，林闕竟然也不覺得厭煩。
好像只要是她說，自己就永遠也聽不夠似的。
「天熱，吃些麵條也能開胃。要不要再喝一杯？」現在是近晚膳時分，可是夏天天長呀，這會太陽還沒有落山，正是餘熱烤人的時候。他的好姑娘在外面一頓瘋玩，現在不多喝一些水，很容易回頭嗓子疼。
雖然是問話，但是林闕還是順手拿起茶壺給惜春又倒了杯茶水。
惜春見此，又喝了一大口，才將杯子放下。
「我更愛吃水果，現在這個季節要是不吃夠了水果，過了季再吃就不是那個味了。我讓廚房做了水果羹，晚飯後你也要吃一點。加了冰糖，可以潤肺。」
「好。」拿起惜春喝過的杯子，將那半杯茶水一飲而盡。
惜春這時才注意到林闕做了什麼，心底一陣甜蜜的羞澀。
臉上有些發熱，惜春下意識地用手扇了扇，看到林闕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然後眼睛看向他處，彆扭地對他說，「我跟晴雯又學了一種新綉法，給你綉了個扇套子，昨天忘記給你了，今天我都帶來了，一會兒讓人給你送來，手藝還不錯噢。」
「嗯，好。我昨天給你送過去的東西，可還喜歡？」那些都是他在南邊給她置辦的土儀。
一提到這事，惜春又笑了，「喜歡，不過就是東西太多了，我都還沒挨個看完，今天就被你接過來了。」嗯，等到回家了，還可以接著探密。
「嗯。這個給你。」突然想到了什麼，林闕忙從懷裡拿出一個小布包來。
「這是什麼？」惜春沒有多想，伸手向里，準備接過來。
一個向窗外遞，一個向窗內伸手，就這麼一遞一伸之際，林闕握住了惜春的手，卻沒有鬆開。
惜春：「.……」
這是吃豆腐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