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林家惜春是常去的,這兩年雖然守孝去的少了,但是那也是跟以前一住小半年的量比的,才會顯得少了。


  這會兒林闕又提出要接她去林家小住,惜春只猶豫了一分半刻便答應了下來。


  自從那件事情出來后,惜春就沒去過林府了。當然不是生氣被無辜牽連,而是家裡家外不是這事就是那事的。後來皇后又歿了,秦可卿和賈敏都是命婦,自然是要隨祭一番。


  東府這邊還有兩個不聽話的小男孩,還有齡官這個孕婦需要人注意。惜春的年紀和輩份身份都在那裡擺著呢。自然不能丟下家裡這一攤子事去林家。


  她差點中毒這件事情,她從來沒有怪我賈敏,更沒有怪過黛玉。打個不恰當的例子吧。這就好比在現代,第一茬豆角剛下來,她去親戚家做客,親戚家好客特意做了一鍋豆角,而那豆角又有些個半生不熟一般。


  都是一番好心,如何又怨怪他人呢。


  她不是啥事也沒有嗎?

  這種事情,早罪魁禍首算帳才是正經呢。


  所以,對於去林家,惜春毫不彆扭,也毫無壓力。


  雖然婚前未婚夫妻不能見面,但是他們倆的事情不是還沒走完程序,聖旨也沒下呢嘛。


  這也不算是壞了規矩。


  而且她還極度的好奇那個妙玉到底能夠清高到什麼地步。


  對了,她真的會用放了好幾年的水泡茶嗎?喝這樣的水,不怕身體不好嗎?


  咦,難道說妙玉自小身體不好,其實也跟她的飲食習慣有關係?

  還有,都說她漂亮,名頭還在金陵十二釵的前幾位,在進入皇家寺院之前抓緊時間賞賞『花』,也是人間一大樂事。


  「.……我一路不停地趕回來,還以為不久之後,會將你娶回家。」從此後朝夕相對,永結於好。現在不能立時就成親,說不遺憾,那都是假的。


  被林闕雙眼盯著,然後又聽到她這一番話,惜春難得升起一絲女兒柔情。


  不過,下一刻,惜春又想到了別的事情。


  惜春對著林闕皺了皺小鼻子,不解地問他,「難不成這一路,你都不知道皇后大喪嗎?」京城外的的消息真的很鼻塞嗎?


  還是皇帝……

  「一路行船,為了早日進京城,補給都是開船前就帶著的。一路上只停船一次,又只是在碼頭,那裡更為混亂,不便逗留。於是補給了便又開了船向京城而來。還是進了京城發現京中有些異樣,才派人打聽的。」


  也幸好他們一行人的衣色都不太濃艷,不然豈不是又是一樁麻煩事。


  水晏對皇后那是恨之入骨,哪裡會願意讓人給她守制。可是若真的讓人不守制,那也不可能。


  不過還好,皇后的孝期也只有一年。再長一些,水晏可忍不了。


  雖然他根本也不需要為死了老婆這件事情忍什麼。


  可是他就是看不得別人對皇后恭敬。


  因為她不配。


  可是無論水晏怎麼想,別人卻是不知道的。為皇后守制要避諱什麼,自然是不敢錯個一尺半步的。


  就連宮中的黛玉,也是時刻注意著後宮諸人的動向,就怕在她的治下有什麼不妥當的事情發生。


  於是這不明能說的滋味,就換來了水晏糾結的心思,和動不動就多雲變幻的心情。


  看著無論是後宮,還是前朝,都擺著一副『我皇真可憐,他死了老婆。我也不能太高興』的樣子,水晏就無力無語極了。
……

  四月份的時候,姐姐差點被人下毒,五月份時,大皇子過繼,貴人有孕,皇后病逝。


  現在皇后居住的宮室緊閉,環境幽森,也幸好那間宮室水晏準備空置了,不然無論誰住進去,他都會想到皇后親自給他戴上的帽子。


  反正有生之年,水晏和太后都不會再啟用那間宮室了。


  而水晏的這一舉動,竟然在他被人懷疑寵妾(史貴人)滅妻(皇后)時,得到了一個深情的證明。


  這真的讓水晏噁心得不行,還不如被人傳寵妾滅妻呢。


  不過現在不管怎麼說,水晏都得一邊噁心著一邊過著正常的更讓人糾結的帝王生活。


  皇后剛死,選秀的事情,也只能暫停一時。宮裡現在兩個孕婦,一個確定不是真的,還有一個希望是真的。


  無論是皇祖父還是父皇都不是子嗣單薄的。怎麼到了他這裡,卻是這般艱難呢。


  難道是他當初殺戮過重所至?

  不,不,相比前兩任帝王,他可算是相當仁慈的帝王了。那麼現在看來,就是時機未到之故。
……

  沒事,他等。


  惜春與林闕說起了皇后之事,便自然而然地看了想到了黛玉。然後惜春向四周望了望,發現他們所處的地方正適合說秘密。


  小小聲地,惜春一臉神秘地對林闕說道,「跟你說個事兒,你千萬別告訴姑媽。」


  林闕眼中閃過一抹笑意,「好,你說。」


  林闕是不認為惜春能說出什麼大事的,不過還是配合地小聲保證著。


  然後惜春就真的說了一句讓林闕都沒辦法鎮定的大事,還是一連串的大事。


  「史貴人是皇帝弄的假懷孕?」所以皇帝朝上說什麼誕下皇嗣就加封的承諾,其實就是逗別人玩呢?

  「對呀,吃的就是那個毒火腿。」


  「姐姐的身子真的無法確定嗎?」


  惜春點頭,「聽楓兒說,是真胎無疑.姐姐自己也有感。不過為了少些是非波折,姐姐一直讓人壓著消息呢。」


  惜春是相信楓兒的,她說是真的,那應該就是真的。還有就是今年二月份黛玉過生日時,就把水晏的那個生子的解藥了黛玉。所以黛玉懷孕也不是不可能。而且查出身孕和下毒是同一天,那中間的時間差還是更偏向黛玉有孕的。


  「為何不告訴母親?」母親一直為姐姐擔著一顆心。姐姐與史貴人不睦,若是史貴人得了后位,姐姐在宮裡的日子一定不好過。現在告訴母親,也好讓她放些心。


  「這是姐姐的意思,一來怕姑媽空歡喜一場,二來這深宮險惡,也不想讓姑媽太過憂心。姐姐想著,等過也中秋節,再告訴姑媽也不遲呢。」


  如果沒有意外,到了中秋節,黛玉腹中的孩子就不用再瞞著了。到時候賈敏不想知道,也是舉國皆知的事情了。


  「再過幾個月,姐姐身體笨重,姐姐如何瞞得住人呢?」


  「姐姐已經想好了,等到過幾個月,確定了消息,再告訴姑媽也不遲呢。」


  林闕想的卻是真的能夠瞞得住嗎?


  這也太兒戲了些。


  看著面前的女孩,林闕什麼也沒有說。姐姐能想出這樣的事情,想來也是有她的功勞在裡面的。


  初見面時,還以為她長大了呢。原來那份淘氣倒是越發的精緻了。


  「.……你經常進宮見姐姐?」想到母親說的那個楓兒夜入她卧室的事情,再聽聽剛剛惜春的話,林闕就想到了一個可能。


  惜春聽到林闕這麼問,差一點咬到舌頭。真真是得意忘形了呀。


  「除了姐姐,就只有你一個人知道。」


  「真的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惜春用力點頭,「嗯」。


  「注意安全。」林闕沒有說下次不許去,只是叮囑她以後行事小心再小心。


  惜春眯著眼笑了,她早應該知道的。


  悄悄地伸出手,握住林闕已經有了男子骨架的手,看著那隻大手反手用力回握,惜春笑得既甜蜜又羞澀。


  「闕哥兒,你真好。」可不可以一直對她這麼好?

  「.……」,除了你,誰又值得他傾心一待呢。
……

  第二日,惜春便在林闕的護衛下,去了林府。


  到了林府,惜春仍是毫無所查地對著賈敏撒著嬌。賈敏那一夜想的事情,並不為人知,可是看到惜春卻難免有些心虛和難堪。


  差一點,她就要捨棄了這個對她們林家有著大恩德的孩子了。


  給了黛玉安身立命的仙家寶貝,又將本領出眾的楓兒送到了女兒身邊,卻差點被自己捨棄,賈敏的心裡是羞愧的。


  同時賈敏的心裡,也是茫然的。


  原來面前的這個姑娘,並不是她想捨棄就能捨棄的。


  自己低估了她,也高估了她們林家。


  宮中情況不明,賈敏心中是明白如何取捨的。


  於是這次見到了惜春,看到惜春仍舊對自己如此親蜜,賈敏對惜春那是更好了。


  只是這份好,卻又帶著幾分真情,就無人得知了。


  俗世俗人,俗事纏身,誰又能真的看得開。


  賈敏不能,而渴望親情的惜春自然也不能。


  而有些事情不知道,其實未嘗不是一種福氣。


  人生難得糊塗,真明白裝糊塗,為難的還不是自己。而真正的糊塗人,從始自終什麼都知道的無知人,自以為聰明的人,其實才是真的幸福。
……

  因為無所覺,還能一如既往,毫無芥蒂的去親近。


  惜春神經粗,自然感覺不到賈敏笑容中的不對勁,但是人老成精的劉嬤嬤卻隱晦的和張嬤嬤對視了一眼,兩人心中都有了一點想法。


  難道那個跟著她們姑爺一起回來的姑娘,身份不簡單?


  她們也真是的,昨天她們姑娘見完姑爺,她們看著姑娘心情好,哼著不著調的戲子,難得拿針繡花,一時間倒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


  現在想來真的是太被動了。


  姑父離家一去就是兩年,這兩年誰知道在外面會碰到什麼事情,什麼人。若真的有了什麼異心,那她們可要做兩手準備。


  也不知道現在姑爺跟那姑娘發展到什麼程度了?看到姑太太這樣,難道已經有了身子?

  想到這裡的劉嬤嬤,拚命的壓制體內似要實質的殺意。


  昨天還表現的一副深情款款,非她們姑娘不可的樣子,卻沒有想到已經和別人有了首尾?

  嫡妻未進門,嫡子尚未出生,就有了庶出,真當她們姑娘是好欺負的?


  劉嬤嬤站在那裡,一心想著如何維護惜春地位,和維護她的利益。到沒有注意到賈敏看了她身後好幾眼。


  「姑媽是在看晴雯嗎?那是嬤嬤新收的弟子,長得漂亮吧。我跟您說,她綉活可好了。」


  賈敏逆著光,看著低著站在劉嬤嬤身後的晴雯,點了點頭,「看起來就是個靈巧的孩子,來人,拿個荷包賞這丫頭。」


  賈敏看到晴雯竟然在模樣和身段上有幾分肖似黛玉,不盡有些愛屋及烏。


  晴雯自劉嬤嬤身後站了出來,磕頭謝賞。聲音輕脆,動作利落,不扭捏,不作做,又讓賈敏眼前一亮。


  小姐要有小姐的矜貴,而丫頭就要有丫頭的規矩。


  賈敏年紀大了,雖然仍舊喜歡靈巧的丫頭,但是卻更注重規矩。所以看到晴雯這樣作派,又是喜歡了一些。


  「你倒是有福,收了這樣一個靈巧的弟子。」賈敏又笑著對站在一旁的劉嬤嬤說了一句。


  這年頭,講究的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思想。所以像這種關門弟子,就跟自家的養女一樣,有著孝順養老送終的義務。


  「太太說的是,自從有了晴雯,老奴得了不少力。晴雯手藝還算過得去,我們姑娘前兒還畫了不少的花樣子,叫晴雯給太太綉東西呢。到時候還請太太幫著掌掌眼,給她挑個錯,省得她年紀輕,再不知天外有天,張狂了去。」


  都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晴雯在寶玉那裡因著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逃出升天,以後如何維持生技上,倒也真真用心學這綉技。


  綉技這種活呢,除了天份外,就是勤奮了。


  這兩點晴雯都不缺,等到了惜春這邊,又被劉嬤嬤教導了一陣,能力就更上一層樓了。


  反正在劉嬤嬤這裡,且不說兩府的丫頭沒有比的上,就是這滿京城晴雯的手藝也是能力壓半城人的。


  晴雯長得艷麗,脾氣火爆,性子又直,說多有心眼子,那還真的在一定程度上還不如入畫和茜雪,倒是白長了一副精明相。


  時間一長,劉嬤嬤對這個實誠的女孩倒也多了一點好感。當然,那是在不能對惜春有任何威脅的時候。


  心肝肉可不是誰都能代替得了的。


  「嬤嬤這話,我可不敢接。嬤嬤的弟子哪能差了。就算是持才傲物一些也是應當的。」黛玉進宮后,還真的在宮裡聽說過劉嬤嬤這號人物呢。


  於是閑談時與賈敏說了。賈敏對劉嬤嬤的態度自然是又提了一檔。


  話方落,賈敏又笑了,「瞧我,看到四丫頭就愛得什麼似,兩位嬤嬤還在這站著呢,知道嬤嬤們不放心那些小丫頭,且去忙吧。」


  惜春的房間多少年沒有變過,但是惜春的行李,劉嬤嬤卻一定要看著別人弄的,不然總是不放心。


  聽到賈敏如此說,劉嬤嬤便帶著張嬤嬤和晴雯出去了。


  「姑媽,我聽闕哥兒說後院住著一位妙玉姑娘,叫來說說話唄?」


  賈敏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惜春,「聽闕哥說的?」她兒子她能不知道?啥時候眼裡還能有別人了?

  從小就是個冷情的性子,長到如今,除了自己和他姐姐,就也只有這個小妮子進了他的眼了。這話說是她兒子說的,賈敏再不相信的。


  想到兒子與四丫頭的親近,賈敏心中又是一嘆。


  不過轉念一想,這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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